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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谁更聪明(二)

作品名称:大雪漫天飘      作者:栳杨      发布时间:2018-02-27 03:32:19      字数:3518

  陈正君继续道:“当时的警察局长是张勋的同乡!叫憨靖豪!第二年被撤职查办,回江西奉新老家了。”庞星道:“我们都知道,你有他的确切地址吗?”陈正君摇头道:“没有。就是有,离得忒远,咱也没法去。”庞星道:“他在鲁南县好像任职不长。”陈正君道:“不到一年吧。他和邵盼头是老相识。”庞星心里一惊,问道:“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啊?”陈正君道:“听范清宇说的,邵盼头曾追随张勋复辟。”庞星问道:“你对范清宇了解得多不多?”
  陈正君笑道:“他在阎陈庄几十年了,俺俩忒熟了。老范年轻时吊儿郎当,杀过人!被官府抓住,是邵凡坤花钱赎出来的。他知恩报恩,对邵凡坤死心踏地,也没家小。我私下问过他!为啥不成家,他直呜鲁嘴(支吾),不往这上头捋(扯)。听别人说,他和祝安炮是一个情况,伤了命根子,也是个太监!所以不敢成家。这会邵凡坤半死不活,邵盼头看他不顺眼,另请来一个管家,把他晾一边了。”庞星微笑道:“解允肖的确有本事啊!”陈正君问道:“你也认得解允肖啊?”庞星道:“也怪熟的,他原先是金乡凌路南家的管家!凌家的日子能过得厅汤里(红火),多半是他的功劳。”
  陈正君奇怪道:“那咋上邵家来了呢?”庞星冷笑道:“解允肖喜欢娘们!早年在济宁一家洋行里做事,却和老板娘勾搭上了,被老板告发,关进了临狱,判了三年。出狱后没人敢用,瞎混了几年,直到被凌路南相中。按说吃过亏,总得长个心眼,可他就是不改,又跟凌家的帐房媳妇相好,被人家堵床上了。在凌家混不下去,才上这儿当起了管家!邵盼头说:‘热女人不是财歪(毛病),’这一点他俩合脾味。”陈正君微笑道:“都是茅屎缸里的蝇子。”
  庞星道:“邵盼头有眼光。只不过解允肖好色忘义,早晚得栽。”陈正君暗暗点头。庞星道:“还是说说范清宇吧。”陈正君道:“范清宇这会是大彻大悟。”庞星道:“他还能知道多少?”陈正君道:“那几年邵家连降大祸,冯秀花、孙蕊莲都死了。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冯秀花死后,邵盼头把她的一个丫环送给了锔锅、锔盆的洪老头!那丫环才十三、四岁,洪老头却快七十岁了。大伙议论了好长时间,都说邵盼头缺德。”庞星问道:“洪老头家是哪儿的?”陈正君摇头道:“不清楚。张海晔是他徒弟,有可能知道。”庞星道:“听说张海晔不买你俩的帐。”陈正君冷笑道:“狂妄自大,早晚叫他知道厉害。”庞星道:“能挣钱,有资本狂妄。”陈正君道:“别提他,一提我就生气。”庞星道:“你是说有可能是洪老头告密吗?”陈正君摇头道:“洪老头走路一步三喘,谁派他去告密呢?”庞星心情沉重道:“老司令去世后,南阳岛这些年处境艰难,同司令时刻不忘报仇,夜里常哭。”陈正君凛然道:“请同司令放心,答应南阳岛的事儿,我一定办成。”庞星大喜道:“你要是查到那个告密的奸细,就是南阳岛的功臣。”
  陈正君犹豫道:“有件事我本来不该说。”庞星奇道:“陈大哥!你把我当外人了?”陈正君由衷道:“正胜肚里搁不住话,办事有点毛逛(粗糙)。”庞星一愣,不置可否道:“叫他给你蹚蹚路,也不错啊!”陈正君苦笑道:“我是怕他帮倒忙啊!”庞星道:“阚仲秋、阚双群爷俩一口咬定,告密的就是邵盼头!”陈正君哑然失笑道:“阚仲秋、阚双群恨死邵盼头了,这爷俩话里的水分忒大。”庞星道:“同司令哪能轻易相信。”陈正君揶揄道:“肯定是正胜打听的结果。”庞星不答,微微一笑,起身告辞,陈正君送到门口便回。
  陈正君风闻陈正胜在暗中打听同志虎被害之事!还有点不相信,今天从庞星处得到了证实。庞星此次来,明着是来给他道喜的,其实是在催促,嫌他进度太慢。陈正君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事情已过十几载,又要神不知鬼不觉,查访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南阳岛有两手准备,对于陈正君来说,是极端的不信任,他心里明白,这是同启超敲打他!平心而论,他与陈正胜处得不错。叫他生气的是,堂弟一向对他俯首听命,但此事却一直瞒着他!他更怕陈正胜鲁莽,毕竟两弟兄的身家性命要紧。送走庞星!他气昂昂地来找陈正胜问罪。
  见堂哥一脸怒容进来,陈正胜惊呆了。正胜媳妇见情况不对,赶紧躲了出来。陈正君黑着脸,劈头问道:“你收了南阳岛多少钱啊?”陈正胜辩解道:“没……没有。”陈正君怒道:“我见到庞星了。”陈正胜见瞒不住,惶恐道:“就给八十块大洋!”陈正君问道:“啥时候给的?”陈正胜道:“在南阳岛上。”陈正君又问道:“谁给的呀?”陈正胜道:“庞星!”陈正君怒斥道:“这么大的事,你咋连屁都不放呢?”陈正胜胆怯道:“怕你生气,没敢说。”陈正君道:“你各付里(到处)打听,连我都知道了,还能瞒得住邵盼头吗?”陈正胜畏缩在角落里,神情沮丧。陈正君又道:“同启超也给我说过,我没敢接招,你知道为啥吗?”陈正胜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陈正君道:“这事忒复杂。同启超怀疑是邵家告密,邵盼头肯定也心知肚明,南阳岛目前没啥证据。两家都有势力,咱谁都惹不起。你接了南阳岛的钱财,打听告密人!偏偏又去找阚仲秋、阚双群爷俩!邵盼头上回失算,正愁揪不住咱俩,你不想活了吗?”陈正胜蔫蔫的。陈正君又道:“咱家是阎陈庄的,还得和邵家相处下去。我见了邵盼头!小架拿着,也是不敢得罪他呀!咱这会好歹靠上了同启超!人家仁义,咱也得仁义!”陈正胜手足无措道:“那我把大洋退回去吧?”陈正君骂道:“真是个糊涂虫!你已经知道内情,这会退钱,等于找死。你想叫南阳岛杀人灭口?上了贼船,下来不容易啊!”陈正胜哭丧着脸道:“退又不能退,那咋治好呢?”陈正君恨铁不成钢:“以后可得听我的呀!别再鲁莽行事了。”陈正胜点头如鸡啄米:“中、中。你说,这八十块大洋咋治呢?”陈正君道:“你留着花吧。”陈正胜惶恐道:“这钱烫手,我本来就没敢花,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要了。”陈正君沉呤半晌道:“既然你不敢花,先放我哪儿吧。同启超救了咱俩一命,咱也该报答人家!但不能收钱!我见了庞星,把钱退给他!从今以后,你得绝口不提告密这事!”陈正胜道:“中、中,我听你的。”慌忙把藏在粮囤里的八十块大洋找出来,像丢炸弹一样交给了陈正君!揩揩冷汗,终于松了口气。陈正君掂掂大洋,埋怨道:“正胜!你给我接了个好差事啊!”陈正胜脸上讪讪的,羞赧无语。又说了阵话儿,陈正君才带着大洋走了。正胜媳妇从里间出来,悻悻道:“你咋把大洋给他了呢?”陈正胜道:“俺哥是为了我好。”正胜媳妇咬牙道:“恁哥好,操不死你!”陈正胜呵斥道:“你瞎恶拉胡沁(说)啥呀?”正胜媳妇嗤之以鼻道:“也不是我看走眼了,这八十块大洋,他准得匿起来。”陈正胜道:“胡扯。”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在打鼓。正胜媳妇睥睨道:“差心眼的熊货,啥事都听恁哥的,恁哥叫你吃屎,你也去啊?”陈正胜顿时怒不可遏,骂道:“你这个熊操的娘们,除了会扯老婆舌头。”正胜媳妇不屑地撇撇嘴,钻进里屋去了。
  陈正君只对庞星说与范清宇处得不错,却没说他询问范清宇时,老范眼神中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就在那一刻,陈正君断定他知道内情。解允肖进入邵家以来,深受邵盼头、慧云夫妻青睐,更得到家丁们的拥护,老绵羊等人还和他义结金兰,拜成了仁兄弟!范清宇成天灰溜溜的,不但东家嫌憎,解允肖排挤,家丁们落井下石,俗话说:“落坡的凤凰不如鸡!”周世昕虽想帮他一把,无奈势单力薄,加上性格孤僻,除了和花妮关系尚可,与旁人并无深交,所以力不从心。
  这天,范清宇与周世昕对坐,沮丧道:“我得走了,占着茅坑,不能等人家撵咱呀!”周世昕问道:“你准备上哪儿去呢?”范清宇悲怆道:“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阎陈庄!再说,老东家还活着,不会走远。我去找陈正君!就在这庄上找间草屋,凑合着过吧。”周世昕也很伤感,安慰道:“陈正君在阎陈庄说话歇(挺)打吆(威信),谅旁人也不敢欺负你!”范清宇道:“我在这庄上混几十年了,哪家不熟悉呀!不会欺负咱的。”周世昕不解道:“那你还找陈正君治啥呢?”范清宇解释道:“找个中人!好办事啊!”周世昕提醒道:“提防他趁火打劫。”范清宇讪笑道:“我一个孤老头子,他讹我治啥呢?不过,该喂狗的时候,不喂也不中啊!”
  找到陈正君!范清宇把打算说了。陈正君半晌无语,眼珠骨碌碌乱转,当管家的范清宇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他要想办法稳住老范的地位,绝不能叫他离开邵家!于是,陈正君笑模笑样道:“你承认输了?”范清宇神情落寞道:“老了,不中用了。”陈正君调侃道:“要强了一辈子,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儿!”范清宇苦笑道:“东家赏识他,我有啥屌法子呢?”陈正君问道:“你坤(相)中谁家的屋了?”范清宇道:“我早就洒逛(看)好了,阎良平有两间屋,拾掇一下,好歹能住。”陈正君哑然失笑,叫道:“他那两间屋都快塌了,又脏又破,改成猪圈还管,你这管家身份,能住那种地方?”范清宇垂头丧气道:“总比呆在邵家受窝囊气强啊!”陈正君暗暗好笑,心里也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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