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滚滚红尘何时了?噩梦依稀今又到
作品名称:觉岸 作者:浊波 发布时间:2018-02-27 15:55:38 字数:7076
自从这次批斗会后,张长如一直心有余悸,以后青山大队每开一次批斗会,张长如都会感到非常忐忑和惊惧。这倒不是他害怕被批斗,也不是他吃不了批斗的那个苦,这些,他早已磨练成刚。张长如只是觉得,要是他被批斗的话,大蔡小蔡她们会怎么看他?他还有什么脸面和她们生活在一块?尤其是大蔡,张长如心里感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起了大蔡的言行和思想。在日常生活中,张长如已经习惯了对大蔡的依赖;在情感上,张长如对大蔡似乎也产生了些许的依恋。
其实,大蔡对张长如坎坷命运的同情和对他人品与才学的敬仰,几方面已经融合在一起了;加上内心对张长如存有好感的状况下,进行自我升华反应,以致生成了一种新的情感——爱恋!
在学校,大蔡经常遭到陶金贵的调戏,每次大蔡都是果断地逃避了恶魔般的陶金贵。可陶金贵从不死心,并在大蔡面前发过誓:说一定要把她这个城里的娘们弄到手。这样一来,大蔡对陶金贵越发厌恶了!同时,在她的内心里,随之对张长如也增深了情感。
大蔡为了了解她在张长如心里占有多大的份量,她有意跟张长如说:“张师傅,我跟你说件事。陶金贵叫我搬到学校去住,他说把他的办公室隔一半让我住,说这样方便,以后就不用天天跑来跑去的了。你觉得怎么样?”
“那怎么行呢?陶金贵那种人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行不行!你怎么能听他的呢?”张长如立马反对道。
大蔡见到张长如有如此激动的反应,两眼直直地盯着张长如。
张长如见大蔡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于是又低下头小声说:“那,那随便你,这是你的自由,我有什么权力阻挡你呢?”
“我是想遵照你的意思!”大蔡面带着喜悦说,“你要我搬,我就搬;你不要我搬,我就——不搬。全凭你的一句话。”
“为什么要凭我的一句话呀?”张长如问道。
“因为——因为这是你的房子呀,所以你有权决定呀!”大蔡说。
“我,我又没有撵你走。”张长如有点生气的样子说,“在我的心里,我已经把你姐妹俩当作一家了人了。如果你没把这儿当作家,那你就搬到陶金贵那儿去吧!”
大蔡听到张长如这样说,心里暖洋洋的,知道张长如的心里是装着她的,并不希望自己搬走。大蔡又故意逗张长如说:“如果哪天你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了,你就说一声,我们随时可以搬走。”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不把你们当一家人的。”张长如说,“如果哪天你们不把这儿当家了,那你们也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们搬家的。”
说完,张长如笑了,大蔡也笑了。他俩都笑了……
那天下午散学后,陶金贵以校长的名义让大蔡留下来,说有重要的事找她。
盛夏的下午,虽是学校放学后的六点钟,可太阳好像还吊在半空当中;外面树上的知了,仍然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这使身处炎热中的人,更增添了几分的烦躁。
青山小学的办公室里,除了坐着陶金贵和大蔡,别无他人。陶金贵几次猥亵大蔡都未得逞,最后淫笑着对大蔡说:“蔡老师,天气这么热,我想帮你把衬衫的扣子解开透透气。先前我看你衬衫上面的两颗纽扣不是还敞着的吗?见我来了,怎么就扣得死死的啦?难道里面有什么秘密怕被我看到呀?呵,呵呵……”
大蔡板着脸严肃地对陶金贵说:“陶校长,请你放尊重点,不要挠手动脚的。你说有事找我,你就说事吧。”
陶金贵又嬉皮笑脸地说:“蔡老师,我找你是代表青山大队‘革委会’,向你了解张长如的情况;因为你住在他家,对他的一些言行肯定是知道的。”
“他的言行怎么啦?我觉得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相当正常的,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呀!”大蔡愤愤地说道。
“这么说来,你一定是对张长如有好感的咯?”陶金贵收起嬉皮的笑容说道。
“比起有些人来,那肯定是有好感的!”大蔡回应道。
“那你是不是也喜欢上张长如了?”陶金贵用带有醋意的语气问道。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大蔡直爽地问道。
“告诉你,你是个知识青年、红卫兵。”陶金贵带着官腔说,“他张长如是个还没有摘帽的‘四类分子’,你对他的一言一行就反应你的阶级立场,你要是不注意和他保持界线,那是很危险的。今天你所说的话,要是给你上纲上线的话,恐怕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大蔡也不示弱地说:“我也告诉你,即使我喜欢张长如,也是喜欢他人的那部份,不是人的那部份我永远也不会喜欢的。就算他是个‘四类分子’,他也不是个百分之百的坏人,如果他是个百分之百的坏人,那国家早就要把他枪毙了。说明他也有好的地方,也就是人的那部份。我看有些人,不是人的部份大大多于张长如的,有谁与他们保持了立场?又有谁与他们划清了界线?这样的坏人又为什么没有被打成‘四类分子’呢?”
陶金贵被大蔡的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他悻悻地对大蔡说:“好,好,算你会讲。你们这些女人的魂都给张长如勾去了,告诉你,你别看现在没有批斗他张长如,要想批斗他,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只要我今天出几张‘大字报’,明天,他张长如就会被揪出来批斗,你信吗?”
“我当然相信,你陶金贵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大蔡讽刺陶金贵道。
“那就是说你不在乎我批斗张长如了?”
“斗不斗是你的事,哪能由我在不在乎所左右的呢?”
“你不是说你喜欢张长如的吗?”
“我喜欢的人多了,岂能是我所保护得了的?我恨的人也多了,又岂能是我所消灭得完的?”大蔡说完站起身,拿起一摞学生的作业本,边走向办公室外边说,“陶校长,天已不早了,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我该回去了。”
留下陶金贵一人呆坐在办公室里,气恼着一拳打在大蔡的办公桌上,然后指着因震动而移位的粉笔盒说:“大蔡啊大蔡!我要不把你这道大菜吃到嘴,我他妈的就不姓陶了!”
第二天,人们发现在青山大队部的墙上、青山小学学校的墙上、甚至各生产队路口的墙上和树上,都贴满了新的“大字报”。这些新“大字报”上都是写着同一个内容:阶级敌人四类分子狗特务——张长如又活动了。我们不让阶级敌人抬头,我们不许特务猖獗!坚决打倒台敌分子张长如!!!一般“大字报”是没有落款的,而这份“大字报”的落款赫然写着:革命群众、青山大队全体社员。
果然,张长如日日所当心的事终于来临了。那天一大早,张长如就被几个红卫兵带走了,当青山小学的学生们迎着朝阳排着“蛇”形的队伍,蓄势待发时。张长如被红卫兵们押到了队伍的前头,小学生们个个侧身把头从队伍里探出来,他们知道张长如就是今天的主角。
在张长如刚一到,陶金贵就领着孩子们喊了好长时间的口号,直喊到孩子们也觉得枯燥无味时,锣鼓响了起来。这时张久福和陶金贵两人耳语了一下,而后他们让红卫兵押着张长如开始游行,整个队伍缓慢地走着。
一路上,张长如受尽了红卫兵的折磨。每到一个生产队时,更是红卫兵们大显身手和手段升级的时候。在游行中,陶金贵得意的表演也可谓是精彩纷呈。大蔡默默地跟在游行队伍的最后面,她不忍看到张长如所受的如此遭遇,整个游行的过程,对大蔡来说,那就是一次漫长的煎熬。
到了下午,青山小学操场的批斗会场和往常一样,社员们像赶集般地按时来到了会场,各自找到了自己应在的位置,准备接受一场酣畅淋漓的精神大餐。只是木台上被批斗的“四类分子”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几个“四类分子”同时被批斗,而今天却只有张长如一人,仿佛是青山大队“革委会”特地为张长如召开的专场批斗会。
批斗会开始了,所有的程序与往常没有二样。只是到正式批斗张长如时,张久福宣布今天的批斗会交给红卫兵们来进行,他说这些红卫兵曾经串联到过北京,见过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他们是青少年们又红又专的榜样,相信他们一定能将这场批斗搞得有声有色,这场批斗会将成为青山大队未来批斗会的典范。
红卫兵首先给张长如戴上白纸糊成的帽子,这个帽子看起来特别玩味,高高的、顶上尖尖的,帽子上面乱七八糟地写着“四类分子、反革命、狗特务”等字样。他们说特务作案时需要化妆,于是就用黑墨水在张长如脸上画上了“眼镜”;又将张长如的嘴巴周围全部涂上黑墨汁,只留下两片嘴唇。面目全非的张长如,让人感觉像鬼一样的恐怖。
红卫兵们为张长如化完妆后,用一根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一个红卫兵在前面牵着这根绳索,后面两个红卫兵押着张长如。红卫兵们一边喊着口号,一边牵押着张长如在木台上走动,他们沿着木台前面的边缘,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再从另一端走回这一端。如此反反复复,红卫兵们就像十七、十八世纪北美洲的奴隶贩子,在奴隶市场里展示并兜售他们的黑奴一样。社员们看到张长如这副滑稽的模样,个个咧开了嘴、笑开了花。
在这烈日炎炎的下午,张长如头上、脸上的汗水如雨般地渗出来,汗水混合着墨汁,条条流向他的脖子里;不一会儿,再也看不出张长如的人相了。
红卫兵们忙得不亦乐乎,他们连续给张长如做了好几个“游戏”。什么“做土飞机”啦,什么“狗熊吃屎”啦,什么“老牛耕地”啦,等等。当然,在这期间,张长如也没少了红卫兵们的拳脚相加。
红卫兵给张长如做的最后一个“游戏”叫做“负荆请罪”。红卫兵们把预先准备好的带刺的月季花茎,束成一捆,然后,把张长如的上衣脱掉,再把这捆带刺的月季花茎放在他的背后,最后将他的两手反绑起来,形如背负着荆棘。这样张长如的手臂和背部一直承受着刺痛,行动起来更是痛不堪言。
张长如在红卫兵们的驱使下,时而游走,时而下跪。他们边“游戏”边呼喊:“打倒狗特务张长如!张长如狗屁不如!狗特务张长如向人民低头!给人民负荆请罪……”
红卫兵们忙得大汗淋漓,他们的军装就像被大雨淋湿了似的。可他们人人不辞辛劳,个个乐在其中。仿佛他们就是中国社会主义革命的中流砥柱,亦仿佛是当时中国乃至世界的主宰者。而张长如似乎就是一条放在他们革命的刀下之鱼、一块俎上之肉!他只能顺天应人、任其宰割。
在批斗会的整个始末,大蔡小蔡都是站在人群的最边缘。她俩目睹了张长如被红卫兵恶搞折磨的全过程,心中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亲人,遭受到了残忍的虐待!而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受罪却无能为力。尤其大蔡心里认为:张长如之所以重新被批斗,完全是因为她,是因为她没有顺从陶金贵的淫意,陶金贵才拿张长如来撒气的。想到这里,大蔡心里对张长如仿佛顿生了一种舍不得的情感!
在批斗会快要结束时,大蔡小蔡带着忧伤的心情提前回去了。当张长如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蹒蹒跚跚地回到家时,大蔡和小蔡正忙着做晚饭,她俩已然不能看出眼前这副包拯的面孔,就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张长如了。
张长如一言不发地走近锅台,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瓢水,仰起头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他的脖子已被黑色所覆盖,在他急速吞咽时,他的喉结伴着“咕咚咕咚”声,有节奏地一上一下蠕动着。喝完水后,他有气无力地拿了毛巾,然后低着头走到门外,来到门前不远处的池塘边。大蔡小蔡静静地站在堂屋里,默默地望着张长如的背影……
夏天的天气真长,长得这一天下来,还未近黄昏,张长如却感觉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一年。张长如手里拿着毛巾,呆呆地站在池塘边,听着池塘周围榆树、槐树还有柳树上知了的竞赛声,心中甚是烦躁不安。他想躲离这个叫嚣的季节,去往一个清静的乐土。然而,这是个他必然要历经的季节,是不为他的意志所改变的。此时,张长如急需的是:要洗去粘在他身上的黑色的污垢,还原出一个张长如的人形来。
张长如从池塘里上来,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手里拎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裤。张长如把衣服一件件地拧干,然后挂在门前的晾衣绳上。当张长如再次出现在大蔡小蔡面前时,她俩看到张长如的脸上、脖子上依然留存着无法洗去的斑斑墨迹;手臂和背部被月季茎所刺伤的痕迹依稀可见;还有两腿膝盖下方红红的一片,中央分明已经破皮,显露出难看的溃面。
打这以后,张长如隔三岔五就被弄去批斗。很快,张长如就变得既黑又瘦,遍体鳞伤的身体和憔悴的精神,让人看起来,他俨然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朽。
大蔡对于张长如的处境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天天在想:怎样才能救张长如脱离这水深火热之中呢?她突然想到,张长如曾经跟她讲过,说县里已经证实了他是误听敌台,并且取消了对他的劳动监管。想到这里,于是大蔡有了个决心和决定。
那天下午,大蔡跟陶金贵请假:说她不舒服,明天要到公社卫生院去看病,就不到学校来了。其实,大蔡要到公社“革委会”去替张长如鸣不平。
当时陶金贵也没放过调戏大蔡的这个机会,满脸淫笑着对大蔡说:“哎呦,蔡老师啊!你哪里不舒服呀?要不要我先帮你看一下哟?”说着便向大蔡身上摸去。
大蔡见状,猛地推开陶金贵的两只咸猪手,气呼呼地跑出了陶金贵的办公室。
夏天,天亮的格外早。第二天天刚亮时,大蔡就起床了,她草草地洗漱了一下,早饭都没吃,就匆匆地上路了。当大蔡赶到大岗公社大院时,工作人员才三三两两地到来。
八点钟过后,大蔡等到了公社“革委会”廖主任。廖主任身材魁梧、头大脸肥,看上去是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上身穿着雪白的衬衫,下身穿着肥大的绿军裤,裤腰系在衬衫的外面,显出凸凸的肚腩,却也展现出他那抖擞的精神。廖主任穿着一双崭新的解放鞋,脚下生风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大蔡首先自我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她把张长如的事情详细地反映给了廖主任。最后她要求廖主任立即下令撤销对张长如的批斗。
廖主任看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姑娘,不急不慢地一边喝着早茶,一边翻着报纸。等他抽完了一支烟又接上一支烟后,才漫不经心地打着官腔对大蔡说道:“小蔡同志,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很忙——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会派人到青山大队去了解此事的。”
“你派人?”大蔡焦急地说,“廖主任!等你派人去那要到什么时候啊?我看你人还没有派去,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你这是什么话呀?”廖主任也不高兴了,站起身来冲着大蔡说,“小蔡同志,告诉你,我们大岗公社‘革委会’是全公社几万人的‘革委会’,不是为他什么如的一个人服务的!”
大蔡听到廖主任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豁出去了,于是走到廖主任跟前,睁大了眼睛对廖主任说:“我也告诉你廖主任,从现在开始,张长如要是再被批斗一次,我就到县‘革委会’、甚至省‘革委会’去告你们。我今天就写封信寄回城里,给我在省‘革委会’的亲戚,把这里无辜群众张长如所受到的迫害和折磨反映到省里去……我说到做到!”说完,大蔡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廖主任的办公室。
廖主任望着走出他办公室的大蔡,气得直咬牙齿,狠狠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砸,然后一屁股坐在他的宝座上。
廖主任气急败坏地想:在大岗公社竟然有人敢和我这样说话,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可又一想:这个乳臭未干的姑娘,居然敢和我这样说话,恐怕她一定有什么后台或背景,不然她也不会撂下那样的刺话……
廖主任想了一会,还是叫来了秘书,让他查一下张长如的案卷资料。
不一会,秘书就把张长如其人查得一清二楚。他把张长如的事情如实地汇报给了廖主任。廖主任听完秘书的汇报后也纳闷了:既然张长如已被县“革委会”取消劳动监管了,那为什么青山大队还要批斗他呢?
“青山大队肯定有人故意打击报复张长如。”秘书小声地提醒廖主任。
“是的,肯定是有人故意整他的。”廖主任踱着他的公府步说,“胡秘书,赶快派个通讯员到青山大队去,立即把青山大队支部书记陶得宝给我带来!”
当陶得宝火急火燎地赶到公社廖主任办公室时,看到廖主任脸色难看,坐在那鼓着嘴瞪着眼一言不发。陶得宝莫名其妙地望着廖主任,怯怯地走近廖主任面前,唯唯诺诺地说:“廖、廖主任!我来啦,您——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廖主任“啪”地一拍桌子,一下把陶得宝吓得打了个激灵,两眼像放电似的睒睒不停。
“陶主任,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批斗张长如?”
“张、张、张长如是青山大队的监管对象,怎么不可以斗啊?”陶得宝结结巴巴地说。
“你放屁!”廖主任又拍了一下桌子说,“去年县‘革委会’就明确取消了对他的劳动监管,难道你这个大主任不知道吗?”
“知、知是知道,可这——不是我要斗他的。”
“不是你要斗他的?那是谁要斗他的呢?”
“是——是——是青山大队的人民群众要斗的。”
“你放屁!”廖主任再次拍着桌子说道,“人民群众?谁是人民群众?在我面前还跟我说这种话?告诉你,陶主任,你我都是老‘革命’了,谁还能糊弄谁呀?”
陶得宝低着头,像个挨批的小学生站在廖主任的面前。
两人沉默了一会,廖主任又曲起右手的中指,用关节处把桌子敲的“咚咚咚”直响:“告诉你,陶得宝同志,现在事情闹大了!有人把这件事通到省里去了,要不是我硬扛着,你的名字恐怕早就被县‘革委会’贴上墙了。你听着,万一什么时候我扛不住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是清楚的,果真到了那个地步的话,我看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的陶得宝,站在廖主任的办公室里如丧考妣,惊悚的汗水像山泉的支流一样,从他的头发里顺着脸颊往下直流。他的大脑里“嗡嗡”地乱成一片,至于廖主任什么时候下的逐客令,他也全然不知;他又是怎么样回到家的?也不是那么清楚。
回到家后的陶得宝,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儿子陶金贵商讨这事。他父子二人认真地研究了对策:晚上他父子俩分头行动,老子去张长如家稳住张长如,顺便探探他有没有什么后台或通往后台的路子;儿子带着重礼去廖主任那儿,他们要用这重礼,让廖主任来为他们陶家消除这次的“劫难”。
陶得宝的突然到访,弄得张长如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大蔡心里有数,相信这一定是她今天上午去公社“革委会”所至。
陶得宝对张长如嘘寒问暖,显得特别关心,这使得张长如把对陶得宝的恨意一下子抛掉了大半。而大蔡心中却透亮得很,知道陶得宝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在张长如家里,他们交谈的气氛并不和谐,从头至尾都处于一种尴尬的局面。但在陶得宝故意与张长如所拉开的话题中,他并没有觉察出张长如有什么后台的信息,这让陶得宝稍稍舒缓了担惊的心情。
与此同时,陶金贵披星戴月地赶到公社,找到了廖主任的住处,并且顺利地送出了重礼。廖主任看在这重礼的份上,给陶金贵也吃了个大大的定心丸。他诡谲地嘱咐陶金贵:只要以后不再去为难那个张长如,其它的事包在他身上;至于上面,他会想办法去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