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儿唱育苗

　　4月15日，按照预定计划，直播棉花30亩。还是由王大宝赶着三匹骡子拉着条播机播种棉籽，前边有人牵着牲口，后面有人察看播种情况。德仁和植棉组的姑娘们补种地头和条播机漏播的地方。还留着20亩土地供棉花育苗移栽，德仁估计20个苗床的棉苗可以栽种20多亩。德仁考虑根据他们队目前的情况，一下子育苗移栽50亩棉花，有很大困难；就是育苗移栽20亩棉花，也要冒很大的风险，承受很大的压力。后来德仁才知道，除过安平大队以外，公社的其他大队搞育苗移栽的很少很少......
　　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德仁和翠翠、红桃走在通往棉田的道路上。翠翠心情舒畅，不由得唱起了《花儿》：
　　春季里到了这迎春花儿开，
　　迎春花儿开，
　　年青的女儿家务呀务棉来......
　　红桃笑着说：“翠翠，今天这路上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不妨唱你的原歌原调。”
　　翠翠说：“德仁哥会不会批评我呀！”
　　德仁说：“我哪儿是批评你！现在是文革时期，演戏只能演八个样板戏，唱歌只能唱革命歌曲，爱情歌曲不让唱。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花儿》又是健康活泼的民歌，你就随意唱吧！”
　　翠翠欲唱又止：“可是，德仁哥，你是一个男的，歌词里的“小呀哥哥”会不会是你呢？”
　　红桃笑嘻嘻地：翠翠，你有你的“小呀哥哥”，咋会是技术员呢？
　　德仁也笑了：“民歌只是虚指，是泛指，不是具体的指的哪一个人。好了，你就对着红桃唱吧！”
　　翠翠说：“可是红桃也是一个女人啊！”
　　红桃哈哈大笑：“翠翠，你耍什么调皮呢？你不想唱就别唱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太阳渐渐升起，把万道金光撒向广阔的田野，撒向碧绿的麦苗，撒向路边亭亭玉立的白杨树，白杨树小小的嫰叶在风中闪烁着耀眼的金光。翠翠的《花儿》唱起来了，声音是那样柔美，那样悠扬，那样娓娓动听：
　　春季里到了这迎春花儿开，
　　迎春花儿开，
　　年轻的女儿家踩呀踩青来，
　　小呀哥哥，
　　小呀哥哥手拖着手儿来。
　　唱完一遍，翠翠继续唱，红桃也跟着唱，姑娘的心情呀就像春天阳光那样明媚，欢畅。
　　他们到了棉花地里，来到塑料棚前，虽是早晨，太阳一照，棚里已是热气蒸腾、雾霭朦胧了。翠翠趴到近前一看，喊叫起来：“德仁哥，棉苗出来了，绿汪汪一片呀！”
　　翠翠像一个欢乐的小狗，蹦蹦跳跳的，一个一个苗床地向前看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出来了，都出来了！”
　　德仁走到翠翠跟前轻声关切地说：“翠翠，你要注意身体，动作慢一点。”
　　翠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红了脸说：“才两个多月，不要紧的。”
　　德仁说：“你妈来了，你就少干点家务活。年底生了娃，明年春天还可以到植棉组干活啊！”
　　翠翠说：“德仁哥，你不是说植棉组不要媳妇吗？”
　　德仁说：“也不是绝对的。你现在不就是媳妇吗？不是还当的植棉组长吗？”
　　翠翠格格地笑了。红桃走过来，疑惑地问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呀？
　　翠翠神秘地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红桃看翠翠脸儿红艳艳的，一拍手：“噢，我知道了。”
　　翠翠说：“你知道啥呀？”
　　红桃也神秘地说：“我这也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于是，他们都嘻嘻地乐了。塑料薄膜里凝结了一层水珠，德仁用手指轻轻地一弹，水珠便像雨点似地唰唰地落在苗床里。德仁说：“这叫返水归田，从苗床蒸发出来的再返回苗床去，免得苗床缺墒。”
　　翠翠伸出小手弹着水珠：“德仁哥，我看不弹也行，水珠反正跑不出来，它迟早要落到苗床里去的。”
　　德仁说：“不一样。你不弹，水珠就顺着薄膜落到苗床两边去了，可苗床两边并不缺墒，缺墒的是苗床的中间部分。”
　　红桃一边弹着水珠，一边说：“翠翠，你老老实实地干活吧！技术员说咋干你就咋干，别总是异想天开，说个这，说个外。”
　　翠翠说：“我的脑子里总是爱蹦出一些问题来，你不让我说出来，闷在肚子里，把人憋死了。”
　　德仁说：“有话就说，憋出病来也不好。”
　　翠翠笑盈盈地：“我还想说，苗床缺墒可以灌水嘛！”
　　红桃说：“看看看，你就是不想老老实实地弹水珠。你以为灌水容易吗？要给管水站打报告申请，安排灌水时间说不定在晚上，深更半夜、黑咕隆咚、荒沟野地的，派你来灌水，你敢来吗？走到半路上，冲出一条野狗，朝着你汪汪、汪汪地吼叫着，还不把你吓个半死。”
　　红桃边说，边伸手学着狗咬人的样子，翠翠好像真的被狗追赶着，频频地后退着，嗫嚅着：“我，我，我不会叫洪亮来替我灌水吗？”
　　德仁也笑起来：“苗床灌水必须放在白天，要细水浇灌，以免冲倒棉苗。不过，在一般情况下，苗床不会缺墒，也不需要灌水。浇水过多，就会降低苗床地温，要是遇到阴雨天，还会造成烂苗。”
　　翠翠说：“哎呀呀，务棉花的学问还真不少！”
　　德仁说：“活到老、学到老嘛！”
　　过了两天，棉苗出齐了。当塑料棚里温度超过摄氏25度时，德仁和翠翠、红桃他们就把塑料棚两头的薄膜揭开通风，果然温度很快就降到了25度以下。
　　翠翠又提出问题来了：“德仁哥，麻里麻达的，不通风还不行吗？”
　　德仁说：“不通风，温度过高，就会烧苗，把棉苗叶子烧干，甚至枯死。温度高一点即使不烧苗，也会造成棉苗疯长，长成高脚苗，细细的，长长的，嫩嫩的，这种豆芽菜式的棉苗移栽后经不起风吹日晒，就像人们常说的温室里的花草经不起风吹浪打。我们需要的是壮苗，是矮墩墩的壮苗。”
　　翠翠一拍手：“噢，我明白了。德仁哥，你个子长得高，腰杆细；张洪亮个子低，就长得壮实。”
　　红桃笑了：“翠翠，你怎么把人和棉苗相比呢？”
　　德仁说：“其实就是这个理儿。”
　　红桃说：“技术员，你咋总是向着翠翠呢？翠翠，我再问你，你喜欢高个子还是喜欢低个子呢？”
　　翠翠抿嘴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德仁望着这两个年轻女孩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神态，望着她们红扑扑艳如桃李的面容，自己也变得年轻起来。其实，翠翠虽然已经结婚了，才不过19岁，一脸的美艳娇羞，一脸的天真活泼，一脸的孩子气。红桃呢，虽然尚未出嫁，可已经24岁了，所以在天真活泼中，便显出老成持重来。
　　下午收工的时候，德仁把塑料棚两头揭起的薄膜取下来，用土压得结结实实的。翠翠又说话了：“德仁哥，明天还要揭起来通风，何必压得那么结实呢？”
　　德仁指着西边天际说：“你看，太阳还没有落下去，一大片黑云就涌上来了，就像给红霞镶上黑边一样。黑云接爷（太阳）边，等不到鸡叫唤。说不定明天还有大雨呢？”
　　翠翠说：“呵，德仁哥，你还会天气预报吗？”
　　红桃笑着说：“痔疮沟子关节炎，赛过县上气象站。我爹说他这两天关节炎又犯了，说不定天要下雨了。”
　　德仁说：“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还是做好防备好一些。”
　　于是，他们放下薄膜，用泥土压得严严实实，又把十个苗床棚仔细地检查一遍，才放心地走出了棉花地，翠翠的《花儿》又情真意切地唱起来了。
　　晚上，睡在炕上，秀兰钻进德仁怀里，德仁也就趁势捧起她发烫的脸颊亲吻着。秀兰扑闪着眼睛说：哥哥，你说老实话，今天你是不是拉翠翠的小手手啦？
　　德仁吻一下她温润的嘴唇：“兰兰，你说呢？”
　　秀兰笑嘻嘻地：“我说，你们拉手手了。”
　　德仁说：“兰兰，你忘记了。”
　　“我忘记什么啦？”
　　“棉花地里还有一个人哩！”
　　“你是说红桃呀！哈哈哈哈，原来还有一个监督员，我就放心啦。”
　　“兰兰，你的俏皮话说完了，我现在可饶不过你了。”
　　“饶不过还想干啥啊？来吧，谁还怕你不成？”
　　于是，秀兰嘻嘻的笑声又从被窝里挤了出来......
　　翠翠回到家里，钻进被窝里，张洪亮一边抚摸着她光光的肚子，软软的奶子，亲吻着她小巧的嘴巴，一边不放心地盘问来盘问去的：翠翠，你说老实话，德仁在你跟前表现得规矩不规矩？是不是动手动脚啦？是不是说什么不干不净的调戏话啦？
　　翠翠格格地笑着：“德仁是正人君子，谁像你这样到人家去瞅对象，烧抓抓的，八字还没写一撇哩，就把人家给糟蹋了。”
　　张洪亮也嘻嘻地笑着：“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你也是自觉自愿的嘛！翠翠说：都怪我妈，说是到厨房去炖母鸡，就不见人影儿了。”
　　张洪亮说：“起先我也纳闷，可后来一想就明白了，她老人家在给咱俩腾地方哩。我急中生智，先吹灭了油灯，再用被子把咱俩蒙起来，这才成就了好事，她就是进来了也来不及了。”
　　翠翠说：“洪亮哥，你可是贼胆大啊！就在人家屋里，干这种事，你一点不觉得脸红？”
　　张洪亮说：“我脸红什么？你以为我是傻瓜？我就在你家炕上坐着的时候，先后有两个女孩和她妈来相亲，高高兴兴地说“可以商量”。不过，我嫌她俩长得老气，年龄也比你大。后来，我说去村里转一转，看一看，你缠着我说闲话，你妈又说去给我炖母鸡，就是不让我走，你这是引狼入室，你怪谁呀？”
　　翠翠抿嘴笑了：“洪亮哥，你承认你是恶狼啦！”
　　张洪亮嘿嘿地笑着：“我承认我是一只狼，但不是恶狼，而是一只好狼。我对你好，对你妈也好，还把你妈接来养活着，只要咱们两个人和和气气地过日子，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翠翠，我是一个粗人，可我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我比你年龄大得多，我会加倍地疼爱你，不打你，不骂你，不对你发脾气，这一切，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翠翠把头钻到张洪亮宽厚的怀抱里，眼泪打湿了他的胸膛。张洪亮说：“翠翠，因为你年轻，美丽，我就担心别人会把你勾引跑了。德仁有文化，会唱歌，很得女孩子喜欢。但是人家是一个很正派的人，在植棉组十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正当的事情。这一点，我很清楚，我对你不过就是说说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翠翠紧紧地搂住了张洪亮，她没想到张洪亮还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通情达理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