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好消息喜从天降 诉衷情鸿雁传书

　　131，喜从天降
　　
　　话说渡边弘一1963年5月随名古屋参访团来山东，临别时与山东省政府副秘书长兼外办主任罗青长谈到自己的家世。罗青长非常理解和同情这位在中国抗战中立下功勋的日本八路，对于他念念不忘自己中国妻儿的这份情感十分钦佩，决心帮助他寻找他的中国亲人的下落，并把这作为一项外事活动的重要任务。
　　罗青长在部署下半年全省外事工作之际，将渡边弘一提供的相关线索通过本省各地外办进行搜索。一个月后，罗副秘书长收到如下线索：在山东蒙阴县凤凰岭吴良村，有个村民叫吴广才，抗战时参加革命，曾任八路军鲁中军区营长；解放战争任团长，解放后任蒙阴县委书记、临沂地委书记、山东省政府秘书长，其女吴霖霖曾任吴良村紫竹院学堂校长，凤凰岭乡中学教师，现任蒙阴县城关中学教师。
　　相关线索放到罗副秘书长的案头，罗副秘书长大吃一惊，竟然这线头就在自己的身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需要寻找的人近在眼前，而且是省政府老秘书长，真是太巧了。受大喜心情的驱使，他让办公室准备一份礼物，去看望已经离休的老前辈吴广才。
　　罗副秘书长等来到吴广才家，孙莉急忙给客人泡茶，来人带来不少慰问品一一呈上。吴广才开玩笑地说：“罗副秘书长，这是为何，还没到元旦、春节怎么就送慰问品呀！”
　　“老前辈，能猜猜看，慰问品为何而来？”罗青长笑着说。
　　“一定是山东省有什么特大喜事，想告知老夫知道。让我沾沾光”吴广才说。
　　“老前辈，是你们家有大喜事啦，你的日本女婿渡边弘一有下落了。”罗青长将上半年省政府接待日本名古屋市参访团以及渡边弘一担任随团翻译的事告诉了吴广才，根据渡边弘一提供的不太明确的线索，最后搜素找到你们。罗青长介绍说，“渡边弘一现在在日本名古屋大学任教，他积极推动日中友好，念念不忘中国的妻儿，无论对于国家还是对待家庭，都是很有责任心的人，是中国人的好朋友，好亲戚。这是他的工作单位的地址，现在我郑重其事地交给你。”罗青长把写有地址的字条交给吴广才。
　　“真的不容易呀，这么多年的失散还是念念不忘，真的难为他了，你见到他的时候还好吗？其实我也惦记着他，我和他还有一段不解之缘，他能成为日本八路，也和我救他一命有关。”吴广才说。
　　“老前辈，很想听听这段故事，愿闻其详。”罗青长说。
　　吴广才津津有味的诉说着那段抗日故事，大伙儿对于这段传奇故事也是赞叹不已。罗青长说：“听了前辈说的这段故事更让我们肃然起敬，对于渡边弘一认亲，我们不能单纯的看成是你们的家事，而是两个民族在人性领域里的善恶是非的认知。我们应该上升到伦理的高度来认识。”
　　“说得好，在认识上应该要有新的高度，要立足于中日关系的大局去处理。”吴广才说。
　　“老前辈，你看能不能这样，我先以我个人公职的名义写封信给渡边弘一，将我们查找他亲人下落的情况告知；再将你们的联系地址附上，以便建立相互联系，欢迎他们在方便的时候再次访问山东。进一步推动中日民间交流，扩大影响，为中日友好加油！”罗青长说出自己的想法，吴广才非常赞同。
　　罗青长接着说：“有关你女儿以及他们孩子的相关情况，就拜托前辈用你们家庭的方式告知他们，需要我们省政府配合的吱一声就行了，我们会竭尽全力做好服务工作。希望前辈晚年快乐，家人早日团聚。”
　　吴广才非常感谢罗副秘书长热情周到的安排，说：“等到渡边弘一和家人们团聚的时候一定请你到场，少不得还会给你添加麻烦。”
　　“前辈说哪里话，我们全程服务，绝不推辞。”罗青长说。
　　吴广才送走了罗青长一行后，就打电话给蒙阴城关中学校长室，请校长转告霖儿利用周末或休假时间来省城济南一趟。霖儿接到校长的转告，立即打电话给吴广才，吴广才告诉她，渡边弘一有下落了，叫她尽早来济南。
　　带着喜悦，带着眷念，吴霖霖从蒙阴赶到济南，她除了获取渡边弘一的信息而外，还把渡鹄在青岛的喜讯告诉吴广才。她带了一包又一包的土产品装进布袋，大包小包地背上车，一到吴广才家就喊：“爸爸，爸爸，快开门！”
　　“你这是做什么，搬家吗？”吴广才不解地问。
　　“爸爸，快元旦、春节了，我带来一些山货给你们吃。现在日子好了，以前老吃你们的救济，现在我是来还愿尽孝的。”霖儿笑着说。
　　“傻女儿，用得着吗？现在济南什么山货都能买到，来回的折腾累坏了怎么办？你在蒙阴一个人也很清苦的。”吴广才说。
　　“没事的，我很好，比前几年好多了。对啦，告诉外公一个好消息，渡鹄大学毕业分配到青岛冶金机械总厂工作以后，他和他的大学同学丁艳梅好上了，暑假的时候渡鹄写信让我去青岛看看，我就去了；艳梅一家人可热情啦，双方家长商议一致同意这门亲事，经过两个小家伙商定，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在青岛举办婚礼。”霖儿喜乐乐地说。
　　“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外公非常高兴。我也有喜事告诉你，你的丈夫有下落了，这是他的地址。”吴广才把字条交给吴霖霖，接着说，“听省政府罗副秘书长介绍，他现在在日本名古屋大学任教，一直在寻找他的中国亲人。上半年他参加名古屋市参访团来山东，作为随团翻译，和罗副秘书长谈到寻找家人的事，罗青长做了大量的寻找工作，才找到我。真是非常巧妙，我们还是同事。”
　　霖儿听到这个好消息激动不已，说：“真的得感谢省政府的领导们，为我们寻找亲人提供了方便。也的确是巧事。我们失散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几个月就能搜索到，真是时代变了，通讯事业发达了，信息也畅通了。”霖儿说。
　　吴广才把罗副秘书长有关与渡边弘一联系的方案说给霖儿听，霖儿惊喜不已；并将渡鹄的工作地址、自己的工作地址详细的抄录下来交给了吴良才，并请爸爸将信息交给罗青长，并转达她的谢意。
　　
　　132，鸿雁传书
　　
　　罗青长让通信员去吴广才家拿通讯地址等相关材料，之后他以山东省政府副秘书长的身份写了封书信给日本名古屋大学的渡边弘一，信中对渡边弘一在推动中日民间往来和经贸合作所做的努力表示赞赏，并告知查找亲人的情况和进展；信中附上渡边弘一中国亲人们的联系地址，并邀请他在方便的时候再访中国。如果需要安排亲人们团聚，他也愿意帮助做好服务工作。罗副秘书长的书信热情而真诚。
　　名古屋大学传达室，有渡边弘一书信的告示，渡边弘一下班时无意中看到这个提示，当他看到的是一封来自中国的挂号信，十分惊喜，拆开一看，全然明白了书信的内容和亲人们的联系地址。他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小步快跑地往回家的路上赶。
　　“妈妈，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人还没有进家门，呼喊声已经首先到达。母亲听到渡边弘一兴奋地呼喊声，就知道一定有喜讯，急忙从里屋往外走。
　　“孩子，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兴奋！说来听听。”小河美子说。
　　“妈妈，是我的中国朋友来信了。告诉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家人，信上附有他们的联络地点和工作单位，这样就等于帮我找到了我的亲人。”渡边弘一说。
　　“好呀，好呀，确实是个好消息，妈妈也替你高兴呀。”小河美子说。
　　自从渡边弘一回到日本，这些年一直陪伴在母亲的身边。渡边弘一是位孝子，从不和妈妈拌嘴，妈妈对儿子也是疼爱有加，尽管两位姐姐四处为弟弟张罗媳妇，可就是不对他的味；加上在学校里有个美孚子的风波，渡边弘一更是对找媳妇的事束之高阁。平日里妈妈总是体谅儿子的心情，常常让儿子讲解自己在中国的故事，虽然重复了好多遍，但是妈妈从不嫌重复，借以宽慰儿子的心。以儿子的幸福为幸福，以儿子的快乐而快乐，早已经成为妈妈内心的定力。今天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妈妈自然惊喜不已。他让儿子把来信读给她听。渡边弘一欣然同意，借此也让自己再兴奋一把。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再仔细揣摩这封信，在他看来，自己的老丈人也一定是位当地的老干部；罗副秘书长的信既热情又诚恳，充满了对老丈人的尊重，是一位值得交往的好朋友。霖儿的情况涉及的不多，但是确定她是蒙阴县城关中学的教师是毫无疑问的了，信中的地址也非常详细；最值得惊讶的是自己的儿子渡鹄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在青岛工作了，地址也跃然纸上，这些都是令人兴奋的事。想来想去，他决定立即复信，尽快建立联系。
　　渡边弘一一口气同时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吴广才，一封给吴霖霖。书信本着首先建立联系为宗旨，主要是探路问向，语言简洁而热烈，为下一步深入交流打好基础；在给霖儿的信中还特意提及自己想知道渡鹄更多信息的意愿。
　　就在渡边弘一书信发出的一周前后，几乎同时收到吴广才和吴霖霖的信。渡边弘一拆开看，明显感觉也是和自己前几天写信的心情一样，主要是为了确认通信地址的正确性，问候近期的情况；不过从霖儿的信中渡边弘一得知渡鹄后来在山东工学院读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青岛冶金机械总厂工作。这让渡边弘一很高兴一阵子。
　　
　　渡边弘一静下心来给吴霖霖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霖：
　　
　　首先让我亲切地吻你！
　　少林寺一别转眼快20年了，回到日本，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的面容笑貌深深铭刻在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女人。我知道你也始终没有把我放下，这种情溶于血的情感，具有滴水穿石的能量和毅力，我相信我们最终会走到一起的。
　　非常感谢你把我们的儿子养大成人，教育有方，把他送进大学，而且有了自己的工作；等于你单独承担了父母应尽的所有义务，也是把对我的情意倾注在孩子身上，更加让我敬佩，让我对你有一种歉疚感。
　　我好想好想和你见面，痛痛快快地倾诉衷肠，我等着你的安排。虽然现在日中邦交还没有正常化，但是这不能阻隔两国人民的友好往来，更阻隔不了我们的骨肉亲情；只要情况允许，我随时做好到你身边的打算。至此向你鞠躬！
　　祝福你新年快乐，盼复！
　　你的渡边弘一
　　1964.1.15
　　
　　渡边弘一把信折叠好装入信封，接着给吴广才写了封深深问候的信，然后他思忖了一会儿，又拿起笔给罗青长写了一封感谢信，并表示在条件许可的时候，愿意再访中国。渡边弘一把三封信封好，掂了掂，又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我往后需要花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鸿雁传书啰！”
　　几天后，渡边弘一收到霖儿给他的信，这封信让他热泪盈眶久久不能平静：
　　
　　弘一：你真是我的冤家对头呀！
　　我几次想甩掉你，就是甩不掉，你像个幽灵似地盯住我。我去少林寺青云庵出家为尼，你以为我真的看破红尘啦，我是走途无路出此下策。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你又出现在我眼前，又让我旧情复发，死灰复燃，你的日本八路身份让我刮目相看，对你参加侵华战争的怨气和痛恨顿消。
　　我在你走后的思念一发不可收拾，将自己的眼睛哭瞎了，我真的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后来是我们的儿子渡鹄帮我在上海治好了眼睛，让我有了活下来的勇气。因此我决定为儿子而活着，根本不指望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冤家来拯救我的心灵。然而父亲的鼓励，儿子硬拼考上了大学，这些让我看到了一丝丝希望，于是我坚信今后的路会一步一步地好走。
　　去年暑假，我受渡鹄之邀去青岛冶金机械总厂，也就是渡鹄工作的地方，参加孩子们的相亲活动；渡鹄的对象丁艳梅，也是他同班同学，后来同时分配在同一家工厂。我孤单地和他们的父母见了面，当他们知道渡鹄的父亲是日本人，又不能到场，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从他们的热情接待和彼此诚挚的交谈来看，让我预感到这是一个温暖的家庭，于是我就代表你赞同了这门亲事。孩子们商量今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在青岛举办婚礼。
　　这回好了，和你这个冤家接上头了，如果你能来的话那会更好，我肩上的担子就轻了；如果你万一赶不来，也给我回个话，不能因为我们而耽误了孩子们的婚期。每次关键的时候，都有你这个冤家出现，总是会袭扰着我的内心，让我难以平静！
　　
　　哎——冤家呀！
　　霖儿
　　1964，1，19
　　
　　这封信真的让渡边弘一思索了很久很久，他明白霖儿为他受了不少的苦难，下决心要补偿自己的缺失。
　　良久，渡边弘一把这封信上的好消息告诉了妈妈，妈妈高兴地笑得合不拢嘴，还像小孩儿似地跳起了日本舞蹈。高兴地说：“我快有孙媳妇啦。”渡边弘一也被妈妈这孩儿般地举动兴奋着、感动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