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三那一年56

　　“好主意，不错。”易峰又打了个响指，“叫什么好呢？小虎队?!”
　　“幼稚！”我和李佳同时鄙夷地喊道，“搞笑！”
　　易峰又皱了皱眉，一脸被打击感：“你们能不能有点耐心？我还没说完呢。”
　　狡辩！
　　“哦！”我和李佳又同时一脸理解，不揭穿你的表情。
　　“小虎队当然是不行的，因为已经有人抢先了，所以我们要出其不意，另辟蹊径。”易峰又一脸深沉地说，说完紧张地盯着我和李佳的表情。
　　“yes!”我和李佳又同时点头，“算你懂味。”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挑了挑眉，等他下文，“然后呢，叫什么？”
　　“美少年!”易峰眼珠转了转，期待我们的反应。
　　“美、少、女!”我和李佳又同时一字一句咬着牙反驳。
　　“不好，再换。”易峰耷拉着脑袋，投降了。
　　我当然知道，易峰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逗我开心，所以我和李佳也很配合地陪他演出这一场戏。
　　但是接下来，我们三都不再开玩笑了，而是认真地沉静下来，各自冥思苦想。
　　大约过了半分钟，我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要不，就叫……”我们仨突然同时说，然后都笑了，“一起说……青、春、无、敌!耶、耶、耶……”
　　说完，我们相互击掌，庆祝我们的默契，也庆祝我们有了新的组合，还有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好名字。
　　我们惊喜，我们开心，或组合，或分开，做着各种各样的造型，摆出自认为标新立异的姿势在镜头前卖萌。
　　世界在我们旁边，我们却仿若看不见，又仿若我们都是世界的宠儿，所以才会玩得这么任性尽兴！
　　一小时后，我们照完了两个胶卷，然后，在影楼稍稍参观了下他们的成品——当然大部分都是婚纱照。
　　难怪他要找我们做模特，为的就是拓展崭新的业务。毕竟，这是个小城，不一定天天都会有人即将结婚或结婚要拍婚纱照。
　　“好了，青春无敌组合，谢谢你们的大力支持与配合。”摄影师指着橱窗和室内的一面墙壁，充满信心地展望未来，“等你们的照片洗出来了，我就挂在这个与这个位置，让大家即使只路过也会被吸引而驻足流连，又因情不自禁进来看看问问；而要忍不住也和你们一样留住青春的瞬间，待到将来年纪大了、老了还能有所回忆、美丽的回忆……”
　　“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过来拿照片？”我开始憧憬、期待我们的照片早日出炉。
　　“后天、后天可以吗？”摄影师带着商量的口吻询问我们。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下，点头：“后天就后天吧。”
　　“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您能不能借相机给我们用一天？”易峰忽然要求。
　　“这……”摄影师沉吟了一下，“你是想……”
　　“我想趁这个假期和我的这两个新搭档去野游一天，顺便拍点纪念照。”易峰恳切地望着摄影师。
　　“可以。不但如此，我还可以免费替你们冲洗。”青年男子爽快地答应了，“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可以。”易峰这次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我还没说呢。”青年笑了。
　　“我知道，无非还是要将好的照片也同意你挂出来替你打广告呗，我猜得可对？聂灿小师傅。”易峰笑眯眯地又打了个响指。
　　“哟，行啊同学，竟然连我名字都知道了。你说得没错，刚才拍的这组照片都是晚上的，说实在话，还颇多遗憾，毕竟夜晚当背景有很多美中不足。如果，你们能提供一些白天的照片，我相信会更好。”青年一脸赞赏和开心的表情，一手却大方地把相机打开，拿出里面的胶卷，然后又拿了两卷新胶卷，递给易峰，“给，奖励你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和李佳都诧异极了。确实，他还没自我介绍呢。
　　“你们看那是什么？”易峰把相机往脖子上一挂，然后伸手往门旁边一指，我们顿时明白了——进门靠右的墙壁上，挂着影楼的营业执照，上面赫然写着“法人代表聂灿”。
　　“哦，原来如此。”我和李佳恍然大悟，心内暗暗称赞易峰的细致。
　　“那接下来，我们要不要把合同敲定一下？”聂灿做了个手势，“请坐。”
　　“不用了，我相信你。”易峰反改变了主意，拉了拉我和李佳，“太晚了，我们先走吧。”
　　跟着易峰，我们出了影楼。
　　“易峰，你说明天去哪里野游啊？”李佳俨然已经很期待明天的活动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我可没同意啊，你们俩去吧。”我犹豫了下，决定成全他们俩。
　　“不可以，都说好了，我们三是青春无敌组合，缺一不可。”易峰显然不买账，“不然，你们以为聂老板那么好说话？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还送我们两卷胶卷。哎，这可是彩色胶卷，包括冲洗，都很贵的。”
　　“就是。云丫，你不去我也没意思。要去就都去，要不去就都不去。”李佳似看出了易峰的用意，可怜巴巴地央求我。
　　“好吧。”无奈之下，我只好再次妥协了。
　　想想，明天确实也还没有安排，择日不如撞日，就听他们的，让自己再任性一回吧。
　　“话说回来，易峰，你干吗不签合同了呢？难道现在就不怕他把我们卖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个疑惑，追问起易峰来。
　　“你们傻啊，他连这么好的相机都愿意借给我们，连借条都不用打一张，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值得信任吗？”易峰却晃了晃相机，信心笃笃地说。
　　“这什么相机啊？很贵吗？”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请教。
　　这方面，我还真是个白痴。在农村里，相机还真是见得少，除了毕业时老师请来的照相师让我们拍过一张集体照，我们就基本没怎么见过这玩意了。
　　就是彩照，我们也极少见。
　　在这方面，我还真是个白痴。
　　“你知道这是什么相机吗？”易峰似乎很懂这个。
　　“哎呀！叫你说你就说呗，拽什么拽啊！”李佳替我解围了，白了易峰一眼，“我们要知道，还问你干吗？”
　　“也是。你们女生也有求我们男生的时候啊？”易峰逮着了机会，开始炫耀起来，“哼哼！叫你们以后还小看我们男生……”
　　“不听了，佳佳，这么晚了，我们快回家吧。”我挽起李佳的胳膊疾走起来。
　　“好。”李佳偷笑。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成？”易峰急了，“这是进口美能达相机。”
　　“还是进口的？”我和李佳愣了。
　　那时，光听说杨Sir能出国我们就很意外了，没想到，这小县城的一个小小影楼的相机居然也是进口的，想必一定很贵吧？啧啧，怪不得易峰相信聂老板了。
　　“具体的，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我有个表哥曾经带过一台同样的相机来我们家，给我们全家拍过照，所以我认得。”易峰一脸稀罕的表情，“当时，我也想买一台这样的相机，就问过表哥，表哥说可贵了。”
　　“多贵？”看易峰卖关子，真想揍他一顿。
　　“你们猜猜。”易峰右手做了个“六”的手势。
　　“六……百？”我和李佳大着胆子说了一个数字。
　　要知道，那时，我们一个学期的学费，也就几十块钱，六百于我们，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No。”易峰却一票否决了我们的答案，并鼓励我们，“继续猜。”
　　“六……千？”没办法，我们只好往上猜了，既然易峰说很贵，自然是嫌我们说的数字太便宜了。
　　心下还是有些不信。
　　“只多不少。”易峰却神秘地翻了翻手指，“好了，我其实也是个门外汉，比你们知道的多不了多少。不过，我表哥家很有钱，有个台湾亲戚送给他的，错不了。”
　　“没准人家骗你的呢。我要是送人家几十块钱的东西，我也不好意思说只有几十块钱。”我小声地嘀咕着。
　　“你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对不起，云丫，我是打个比方。”易峰急了，看得出，这话要不是我说的，只怕早破口大骂了；然后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人家台湾同胞是回大陆认亲的好不好，我们这可是他们的根，人家来认祖归宗的，造假，怎么可能？我表哥的爷爷解放前去的台湾，在那边也成了家。不过，好歹他还记得这边有他一个结发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哪有老子不认儿子、孙子的道理？所以，当政策开放允许他们回大陆后，他马上就回大陆来认亲了……”
　　“台湾？”我和李佳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听天方夜谭，“不是说台湾不许台湾人来大陆寻亲的吗？大陆和台湾之间不是还没解冻吗？”
　　那时，只听说台湾有个飞行员黄植城曾经驾机起义从台湾飞到大陆来过，还听说一个叫侯德建的歌手因为写了一首《龙的传人》的歌都被台湾当局压制……
　　“这不在一步步来嘛！”易峰似乎懂得真比我们多多了，“告诉你们，别不信啊。不信，云丫你回去问问杨Sir，这次回来他一定有关于两岸正在逐渐解冻的新闻。不过，还要借助香港……”
　　“香港？”这于我们，又是一个新鲜词。
　　我和李佳面面相觑，内心又颇是雀跃。
　　我们当然听说过香港了，只是，那时我们的概念里，香港也像个“小英国”。
　　“嗯。台湾人要回大陆寻亲，必须得先飞香港，然后，再从香港飞我们大陆。”易峰肯定地给我们细细解说，“听我表哥说，他爷爷就是这么回来的。爷爷不仅认了他们，还给了他们很多很多钱，让他们在春江县城盖了房子。”
　　“叛徒、卖国贼！”或许是一直以来的爱国教育太根深蒂固了，我很不爽他表哥一家这样接受施舍的举动，不仅脱口而出，“丢人！有失国格！”
　　“就是。”李佳见我开口了，也赶紧附和道。
　　“切！你们才是头发长、见识短呢！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就不能接了。哎！你们头脑清醒一点好不好？不要学人家国民党，更不要学文革，搞什么两国制。我表哥和他爷爷，我表叔和他爸爸，那可是什么？有血丝关系，而且是直系亲属，怎么就不能给不能接了？”易峰还真是伶牙俐齿，我承认。
　　几句话说得我和李佳都无言以对了：是啊，人家好歹是一家人，因为历史原因被台湾海峡阻隔了，现在人家巴巴地回国寻亲来了，何错之有？
　　“好了好了，我到家了。云丫，你和我睡算了，就别回去算了吧？都这么晚了。”李佳站住了。
　　我们这才发觉，不知不觉，已经站在她家精品店门口了。
　　“不了，我没跟我妈报备，她一定等急了。”我委婉地谢绝了她的盛情邀请。看她失望的表情，又不忍起来，“明晚吧，明晚我跟我妈说一下，正好，我也有一肚子的话想找个人说说。”
　　“嗯，我也是。”李佳顿时又开心起来。
　　真是善变的娃娃脸，说变就变。
　　“那好，云丫，我送你一下。”易峰主动请求，又补充道，“晚上怕不安全，你一个女生家。”
　　“好吧。”我也有点心怯，一个人回去，“就烦你送我。”
　　“再见、云丫。”李佳看了看我们，挥了挥手，“明早，我们还约在这里还是……”
　　“约在我家吧，好让我妈放心。”我主动要求。自从我出院后，妈妈老是担心我一个人有什么闪失。
　　“阿姨会让我跟你一起玩吗？”李佳不免担心地问。
　　这我倒是没考虑过，不过，我想应该会同意吧，妈妈也不是小气的人，她应该会尊重我的决定的。何况，还有易峰在呢。
　　老妈对易峰印象还是不错的，仅次于杨Sir、秦风。
　　“会的，放心吧，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现在，我们不是已经是好朋友了吗？”我拍了拍她的胳膊，然后又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嗯。云丫，谢谢你。”李佳眼眶湿润了，我看得见里面的泪花，“生命中有你，真好。”
　　“肉麻！”我笑了。
　　“肉麻！”易峰也跟着学舌，然后也大笑起来。
　　李佳捂着脸，跑进了家门。
　　“护花使者，走吧！”我冲易峰做了个手势，就自己先走了。
　　因为，我害怕他看见，我眼里也多了样和李佳眼里一样的东西：如雪，也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