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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冬雪

作品名称:客往何处去      作者:桑子      发布时间:2018-02-18 10:29:09      字数:3010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觉床的另一半是空的。伸手一模,发现仍然留有些许余温,久希似乎才起来不久。
  “CC?”我喊着我给久希起的绰号。
  久希从窗帘后钻了出来,在床边坐下:“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我连你啥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我撇了撇嘴,抓过正在地上充电的手机,一看,才六点多,“怎么起这么早?”
  久希的回复形同废话:“醒得早呗,外头下雪了。”
  天色微亮时分,整个世界,都覆盖在一片蓝色的微光之中。白雪本应耀眼,可在这暗蓝色的世界中,色泽也柔和了起来。这是我们来色达的第三天,前两天一直是晴空万里。色达,这个甘孜州海拔最高的县城,它的天空和海的颜色是一样的。
  雪在温柔地落向大地。寂静中,我听见了雪花飘落时的簌簌声——那是雪花才会有的轻声细语,那就是三岛由纪夫在《春雪》中描绘的初雪时分。我们住的房间在客栈的二楼,在色达这个地方,二楼就是个足以俯瞰县城的高度,俯瞰着这片白茫茫的雪国。
  “色达总算下雪喽!”我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并且说的还是日语。
  在一起一年半以来,我很少会主动跟他说日语。可此时,以我说中文的流利程度和我自己那个捉急的情商,我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说错话,碰触到他此刻那根极其敏感的心弦;相反,日语是我的第三外语,表达上怎么都是比母语欠缺,可这样,却能给我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这句话是否妥当。
  久希愣了愣,显然对我主动说日语显得有些错愕——平时为了训练他的中文,我们说中文的频率非常高。昨天从天葬台下来后,久希虽然看着依旧如常,可我和爸爸都心知肚明,他的心底是千百道思绪在交缠。
  “你要去看看下雪时的佛学院么?”他也用日语回复我。每次听到他对我用日语说话,我都觉得酥到接近融化。
  “你愿意再陪我上去?”我眯起了眼睛。其实我问的是一个废话问题——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他对我一直是有求必应。
  “去啊,你不是一直叨念着雪中的佛学院?”久希说着,转头望着窗外那片雪国。
  小心翼翼踩着木梯子下楼时,老爸和朱伯伯正在大木桌旁的长椅上坐着,拉着呱。
  “让让,外头下雪了,你俩要上去看看么?”老爸问我。这家客栈,是爸爸的老同学朱伯伯退休后和他的儿子阿诚,还有阿诚的女朋友一起开的。正是冬天,色达大部分的客栈都已经停业,可是这家客栈仍然在坚挺着。
  “上去啊,老爸你去么?”
  “我们俩载你们上去后回来,你们要下来时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外头在下雪!”
  “别了!我们俩自己能行的啦!又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你们在下头好好休息嘛!”我瞥了一眼久希,他向我投来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写着:加油挡掉他们。
  “之前一直麻烦两位伯伯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广场上有开往佛学院的车子,我和汐让自己去就行了。”久希彬彬有礼地说着。
  “哎呀甭跟我们这么客气噻!我都不大自在了!下雪天我开慢点就行了!”朱伯伯很努力地说着“川普”。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久希,他会一直四川话到底的。
  “朱伯伯不用啦,外头那么冷,等下把你们俩冻着了那就不好喽。”我赶忙挡回去,“我们俩又不是什么弱智儿童,真的。我们自己去没问题的,真的!”
  “我们俩载你们一下不是更好嘛?”老爸显然有些担忧,“天寒地冻的,专车送你们都还不要?”
  “那我当年搭车走滇藏线时老爸你可啥都没说呢!”我侧眼一看,久希似乎有些紧张,“我当时从芒康出来还半天没搭到车,后来还不是照样顺利搭到了?”一提起当年搭车走滇藏线的彪悍,我又来了劲儿,只委屈了久希完全不知道我口中的“芒康”是哪儿。
  “行行行,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们自己去注意安全啊!外头积雪,你把久希照顾好了。”老爸还是服软了。
  “伯父您别这么说,应当是我照顾她。”久希悄然把我的手给握住了。他的手有些微凉,就和雪一样凉。
  吃过了元气满满的早饭后,我们俩就准备出发了。趁着久希去上厕所时,我低头打开了手机上的Line(一款日本流行的社交媒体软件),回复了久希的妹妹晴子不久前发的信息。
  她问我哥哥情绪怎么样,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回了一句非常有用的废话:一言难尽,以及告诉她我们准备上佛学院去。
  发完信息后,我不禁在想如果晴子当初和他一起来,会不会好一些?毕竟多一个亲人,多一份分担;可转念一想,似乎,也没差。
  出门时,雪已经很小了。白茫茫天地间,我看见了身着绛红色僧袍的喇嘛们包得严严实实,在雪地中缓步前行着。他们和我俩一样,都是准备去金马广场搭乘前往佛学院的专线“小巴”。其实就是从县城到佛学院的专线面包车。
  广场上的金色奔马雕像在雪后也披上了银装。色达在藏语中是“金色的马匹”的意思。据说在格萨尔王的时代,人们在色达发掘出了马头形状的金子,所以这座小城被称呼为了“色达”。
  “上来吧上来吧!”一位裹着厚厚藏装的藏族大叔朝我们俩挥着手。车上已经坐了几位身披绛红色僧袍的喇嘛,我们俩上车后,司机大叔便开动了车子。
  后面的位置都坐满了人,我和久希就坐到了司机旁边的位置。雪后路不好走,司机师傅的开车速度也自然慢了。
  “这天气这么冷你们还来玩儿啊?”司机师傅和我聊起了天,车载音乐正放着悠扬的藏族民乐。
  “冬天人少啊!”我说的是实话。冬天是色达的淡季,没有旺季时分游客人头攒动的喧嚣,唯有冬日里万籁俱寂的安宁。
  “冷啊!今年比去年冷很多!”司机师傅缓缓转动着方向盘,“看你们俩这样穿我都觉得冷哟!”
  “其实不冷呀,里头多穿点就保暖了。”说话时的白气弥漫了眼前。
  “这里冬天必须多裹点。这儿可不是下面,不多穿点很容易感冒,感冒了很要命的嘞!”我想,在身裹厚实藏装的司机师傅看来,我们两个从低海拔地区来的游客所穿的衣服,在色达根本就不够过这样的冬天。
  我想起了同住在一个客栈里的另一个阿姨。昨天下午就因为高原反应太严重,朱伯伯陪着她去了医院挂水。我和久希的体质也不差,可第一天来也是一直在头痛,久希还吐了。这是多少游客想来的地方,可游客只是游客,这里并不是天堂,尤其在冬天。这是一个水管会冻住,根本出不了水的冬天。许许多多在这里做生意的人,一到冬天就纷纷歇业下山。
  窗外的草原都盖着白色,那白色之下,是原本枯黄的草。待到夏日来临时,这片白色的世界,会开满漫山遍野的小野花。
  到山下后,我们又要再转一次车。专线小巴只开到佛学院的山脚下,要上山,又要再换乘专门上山的小巴。
  “我们走路上去吧?”久希抬头望着已经映入视野的、那片红白相间的世界。山岭上,红色与白色在交相辉映,“也不是走不了。”
  “好啊,那就慢慢走吧。”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嘴里的哈气和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
  “抓紧我啦。”久希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冰天雪地里,我们开始从山脚下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山上走着。
  世界只剩下了两种颜色——红色与白色,红色的小房子,白色的雪,还有雪地中一个个绛红色的点。久希穿着厚厚的深蓝色羽绒服,我穿着黑色的大衣,就像是这片世界中的两个闯入者,打搅了这片画面原有的和谐。
  他走在前头拉着我,我在后头跟着,一点点翻越着这个螺旋式上升的坡。从成都出发后,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翻山越岭。久希说原来他觉得日本的山已经够多了,来了四川后,才觉得之前翻过的山都不算什么。
  “幸好当时拦着奶奶,没让她来,她身体撑不了。”久希主动先说话了,他走得很慢。随着海拔的爬升,他的喘气声越来越粗。
  “这里的平均海拔是3800米啊,而且你现在向上爬,海拔高度是在朝着四千去的。”和他说话时,我有时会蹦一两个英文单词来帮助他理解。我的喘气声中,白色的哈气就像是一缕炊烟,在往天空的方向上升。
  我们已经隐隐看见了山岭上的红房子,在袅袅炊烟中蒙上了一层面纱。
  “你别多说话,你看你,气喘吁吁的……”他自己也在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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