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张世子兵败丹江口 陈相爷魂归长生天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8-02-13 20:41:52 字数:4977
诗曰:
层层蓄悲雨,欲哭恐伤心。
轻轻泪沾襟,滴滴思念情。
雨过天依旧,安有人复来。
回眸再不见,乡野土拢中。
玄元五十四年秋,八月,在遭遇了雷击长安皇宫大殿之事后,昭玺皇帝张铭恩(字星晨)从此夜夜受噩梦困扰不能安枕入眠,又因国事艰难,数月间已日渐憔悴起来,不久,有人举报修真帝三皇子张永胜(字星月)、四皇子张敬轩(字星光)私自购置兵器铠甲及谋反事,疑心日重的张铭恩依陈杰(字元奇)谏言,索性将两位皇弟连同五皇子张博林(字星夜)、六皇子张炯敏(字星雷)一并抄家问罪,各自寻了个罪名赐死才算安了心。
九月,张超(字淇格)返回长沙总督粮草后援,张若昀(字朝阳)决意乘机制造舆论再出襄阳北上,随亲自率兵十万向丹江口进发,将令一出,宿河郡王张本淏(字玉宁)追进中军大帐,劝道:“如今三朝鼎立,正好相安无事,连年征战,藩库已一贫如洗,世子何故行之过急?”若昀苦苦笑道:“正因如此,才要乘早用兵!”张本淏一惊,若昀便道:“岂不知王业不偏安的道理?如今天下三分,各自显露强势,先前他们拥立了傀儡皇帝自以为正道,可如今我们也有了这样的底子,稍一示弱,必受天下罪讨!藩库空虚的不只我们一家,咱们没有粮草,他们一样也没有,只是咱们更难一些而已,且我们后方还有些人处处掣肘,这时候更要以攻为守,才能真正相安无事!玉宁,咱们一道有几年了,我这些话,你可明白?”张本淏听了这番话,才倒吸了口凉气点了点头。
二人打开地理图本详看了一番,才又听张若昀解释道:“单看如今形势,赢玄势力虽小,但各处关隘不乏良将善用,诸玄从来深得人心,善于谋略,自内而外铁桶一般,团结一致,岂能骤解?此时与他争锋,无非两败俱伤,那时自有渔人在后,两家何其悲哀?是故淇泽那里按兵不动,正是这个道理!”说着一指长安,又道:“长安则不同,据探报,张铭恩自皇宫起火,整日抑郁不堪,如今心神恍惚,疑心日重,早晚死于心病!陈贼也是沉疴难起,死期将至,近日倒行逆施,无端诛杀先朝诸位皇子,已闹得天怒人怨,可见气数将尽耳!朱舒淇屯兵洛阳,陈贼一直视为心头大患,已令刘紫烟均分渭南大寨兵马前往中条山以南驻扎,此皆兵败之兆也!我不乘机出兵,更待何时?”
张本淏自然听得是有道理,因忙劝道:“只是汉中还有许睢聪部,也有数万兵马,世子不得不防!”张若昀摆手笑道:“许睢聪何足虑也!我视之如草芥也!”说着一指地理图本,随道:“我们兵发丹江口,他岂能按兵不动?我料此时消息传出,他必已分兵安康、山阳以作防备,早些年我与他也算有些交际,知道他的为人,此人心思过于缜密,非将才也!试想……以精细之心统筹全局之事,岂有不败之理?”本淏惊道:“世子之意……?”若昀道:“兵发丹江口,不过虚张声势耳,我不主动出击,他就更坐不住,旬日内料他两面游走督军,必定劳苦不堪,那时出一旅疑兵西去,他岂不以为我们调虎离山,是为去夺汉中,随后去救本寨?”话尚未完,本淏恍然大悟,笑道:“是了是了,他们仓皇而回,我们追击于后,许部可破也!”若昀冷冷一笑,点了点头。
不出张若昀所料,一连几日许魏洲(字睢聪)坐卧不安,时时游走于山阳、安康沿线,徐徵明(字睢启)担心他的身体,亲自熬汤端进大帐,劝道:“你也太小心了,像这样来回跑,每日睡不过一两个时辰,吃不下一碗白饭,谁受得了?你是三军保障,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要绝天朝的命数?”他知道许魏洲听不下去,随后又修书发往长安,陈斌(字元化)闻讯长叹一声,大概想到了些什么,忙道:“速作回书,就说汉中已有兵马进驻,令许部即刻合围丹江口!”众人都不解时,唯陈杰、陈群(字学元)对视一笑,各自坦然,出了门来,陈泓辰(字乐聪)走在陈杰身后,才忙问道:“才刚父相之意……?”陈杰、陈群一怔,回身笑道:“怎么,咱们小乐聪如今也议事了,到底是长大了!”泓辰傻傻一笑,才见陈群拉他到了一旁,解释道:“白莲三斗士,都是将才!这二世子张若昀,幼读兵书、善晓军机,兵发丹江口却不决战,必有疑兵假意去袭汉中,然后赚许睢聪回救大本营,他好从后追击!这点小小伎俩,岂能瞒过大王?”
陈斌的谋略可谓技高一筹,张若昀万万没有想到,许魏洲收到长安钧令之后,果然假意撤了兵,大军西去二十里沿线设伏,只引诱张若昀步步深入,然后一涌而出,直打得若昀首尾不得兼顾,一败涂地,张本淏也死于乱箭之中,徐徵明封锁道口下令放箭,若昀身中数箭不敢恋战,在近卫舍命保护下逃进鹤林山中。
许魏洲连日围山,切断了张若昀粮草、水源,若昀数万兵马被冲散了,内无军需、外无救援,真可谓到了生死关头,也是懊恼不已,抡拳叹道:“恨而今功业未建,竟要死在此处!”浮厝侯张轩瑞(字世权)劝慰道:“大爷坐镇长沙,不久必闻变故而来救援,世子不可灰心!”若昀凝眉一怔,不能再言,长沙城里,张艺兴(字孝心)督办粮草回来,张超正握着军报发愁,著文侯张赛(字汝杰)谏道:“丹江口一败,二爷被围,湖北就等于丢了!许贼诡计多端,此去数百里之遥,其间还不知会有什么艰险,大爷岂能意气用事?且此人……!”话尚未完,张超已听出言外之意,摆手忙拦下了的他的话,微微笑道:“借此除掉了他,我也接不了教主尊位!他是个有才的人,西线靠他撑着,才有今日的三分天下,稍有闪失,必将全线溃败,那时鼎足之势骤解,再向南面称孤,岂不化为泡影?”
张艺兴在门外听到这番高论,才渐渐化解了对白莲教宗的隔阂,急忙进门拜道:“如蒙不弃,某愿提一旅精兵前往!”张赛一怔,便忙退到一旁,张超起身笑道:“孝心回来了!”说着打量了一番张艺兴浑身尘土,便忙近前帮他拍打去了,随道:“有劳了!”艺兴忙躬身一拜,尚未开口时,张超一把拉住了他,一顿,又点头笑道:“歇一夜再去罢,我把左营的六万兵马也交给你了!”张艺兴此时已不能再言,片刻才含泪答道:“军情如火,刻不容缓!就不歇了!”张超见他心意已决,便忙吩咐道:“为长沙王准备一辆软座篷车!”张赛要去,张艺兴一把拉住了他,微微笑道:“别这样!都是一样的人,我自己去安排就是了!”随又躬身一拜,辞别二人出门去了,张赛摇头一笑,低声问道:“世子以张孝心为何样人?”张超一惊,目送张艺兴去远了,方轻轻答道:“是个有心的人!”
陈杰闻张艺兴驰援湖北,忙催促许魏洲放火烧山,徐徵明极力反对,随亲率三万兵马绕道武当山赶往襄阳主持防务,留下许魏洲继续围山设伏,九月二十八日,张艺兴抵达汉川,便与郁鹏飞(字子远)、郭增帅(字爱慕)合力攻打汉水大寨,徐徵明与郁鹏飞对战三阵,皆被打得落花流水,张艺兴乘机袭取当阳,襄阳危在旦夕,情急之下,陈杰再令许魏洲放火烧山,魏洲无奈,只得依令而行,孰料,深秋时节竟又接连下起秋雨来,十月,张艺兴攻打竹山,不得已,许魏洲放弃鹤林山南下,张若昀侥幸逃离围困。
消息传到长安,陈群暗暗叹道:“莫非此皆天意乎?”于是急忙拿了披挂要出门时,忽见陈超(字茂栋)慌慌张张进了门来,尚未开口,陈超已扑通跪在了面前,陈群惊道:“茂栋,这是何意?”陈超哭泣拜道:“先生救我!”陈群心头一颤,心知不好,便忙问道:“莫非大王……?”陈超一把抱住陈群的腿,答道:“父相忧心国事,病势沉重,打昨夜一直不省人事,怕已不能开口说话了,太医说就这几天的事儿了,可二叔忽然拿出父相遗嘱,说要立四弟乐聪为王世子,我倒不为争权夺势,只是身为长子,又与乐聪向来不睦,日后……!”陈群摆手拦住了他,摇头一叹不敢搭话。
二人相持片刻,陈超见陈群要走,哭得便更紧了,又一直抱着陈群的腿不放,那陈群毕竟年长,思前想后犹豫半日,方含泪道:“许睢聪、徐睢启皆不是郁子远对手,张朝阳逃生,张孝心夺取当阳,湖北形势危如累卵,不如趁大王还在,请缨离京到前线去,一则在外用兵,可以自保,再则避开内廷政斗,可免萧蔷之祸!”陈超无奈,再三叩谢之后,只得依计而去。
陈群急转相府,陈杰众人已在外厅等候,众医官进进出出忙作一团,陈斌却已昏睡不醒,内侍已给他拢头换了衣裳,陈杰忙来拉过陈群,附耳说了些话,二人便都出来了,径往后园无人之处,陈杰才从怀里掏出一卷牒文来,陈群一把攥住没让他打开,摇头叹道:“这我已经知道了!”陈杰惊道:“茂栋……?”陈群道:“自古废长立幼,取祸之道也!都是陈氏子孙,怎由加以刑伤?不如让他去了,家里的人咱们设法斡旋,不枉大王一番苦心才是!”陈杰轻轻叹道:“贤者学元!”
正言间钟声响起,陈杰、陈群知是陈斌薨了,都忙往回赶,厅堂上下已有小厮报丧,白衣白甲也都赶着送了来,二人近前换了孝服,转进门叩拜陈斌遗体,随引灵的仙官携陈超兄弟四人将陈斌移到大殿上去入了殓,才都忙活起治丧的事儿来,讣文发出,昭玺皇帝张铭恩竟也声泪俱下,虽不知是喜是忧,只哭得眼也肿了,戒得居里,玄锡维(字穹高)闻讯也大为伤感,不由叹道:“元化虽然霸道,不失为当世英雄!他今已死,西北折柱,只让我更加操劳耳!”李兵(字问天)、邹胜杰(字舒平)都听得明白,随之摇头一叹。
玄元五十四年冬,十月二十七日,修真朝丞相、宜山王陈斌在长安病逝,一代奸雄黯然走下历史舞台,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陈杰手里一份莫名其妙的遗嘱再一次改变了长安的政治格局,也彻底改变了天下的局势,十一月,就在陈斌安葬后烧了头七的第二天,陈斌长子陈超突然率汉中许魏洲部撤离前线往天水而去,张艺兴乘机袭破安康,兵临汉中,情急之下,刚刚承袭了宜山王位的陈斌四子陈泓辰请陈杰统率各部兵马,并表奏为兵马大元帅,昭玺皇帝张铭恩允之,玄元五十五年三月,陈杰在城固与张艺兴展开决战,五月,张艺兴负伤大败,陈杰又令奥迪侯张添奇截住退往安康的官道,艺兴连克不胜,逃进来仓山中,六月,昭玺皇帝张铭恩抑郁成疾,颁诏退居深宫静养,一应军国大事授权陈氏料理,临危受命的陈杰再一次走上权力的巅峰。
消息传到山东,永宁宫昭明皇帝张峻宁(字星云)闻讯大怒,急忙会集群臣,下诏玄门出兵,决意令朱洪鑫(字舒淇)为前部先锋、杨亚东(字浩然)为护尉使御驾亲征,乘机诛逆靖难、兵发长安,散了朝会,卢毅(字寒舍)回头看了看玄锡维,各自凝眉不言,转入外苑,才见卢毅遣散从人,劝道:“天子一意亲征,阵前凶险万分,大王何不发一言谏阻?”锡维摇头答道:“长安屡屡变故,伐罪正在此时,卢尚书怎不详察?”卢毅叹道:“我非不知时机已到,只是天子亲往……?”话尚未完,锡维叹道:“我与陈氏所不同者,乃不觊觎权势,今天子剑斩案角,是为圣心已定,我再力谏,岂不授人以柄?还望卢尚书明察!”卢毅听罢捋须一叹,暗暗苦苦笑道:“公乃仁义之人,未免太过乎?”
玄元五十五年七月,在驳回了诸臣谏章之后,张峻宁毅然决然亲自披甲挂帅,率马步军五万出鲁西发往洛阳,中元节那天,朱洪鑫在灵宝与刘汝明(字紫烟)遭遇,双方连战数阵,各自死伤过半未见胜负,毕竟寡不敌众,无奈之下的朱洪鑫只得下令退回新安大寨,众将返回洛阳,洪鑫便要负荆请罪,张超(字乾宇)紧追到静室内,急道:“他一个毛孩子,真能懂得什么军国大事不成?哥哥也太小心了,还要负荆请罪,你有何罪?他让进就进,他让退就退!这会儿兵马损失惨重,粮草多半被劫,大军败退回来将士们个个露宿街头,你倒去看看,今夜弟兄们连一顿热饭都吃不上不说,带伤将士嗷嗷待哺,我们却拿不出药来,这才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话尚未完,洪鑫已憋着火气换好了布衣,厉声喝道:“他是皇帝!”便怒气冲冲含泪出门去了。
张超跟随朱洪鑫多年,从未他见这般恼火,这时也不敢再言,看着他扬长而去,不由也觉心疼,倒是洪鑫来至行宫请罪,张峻宁也觉羞愧不已,急忙近前扶起洪鑫,摇头叹道:“此皆怪朕年轻,一意孤行所致,卿乃西北之柱,何罪之有?”随忙扶起了他,又见他手上有伤,便含泪道:“害将军受伤,兵马折损,朕之过也!”洪鑫连忙再跪,张峻宁紧紧拉着他,洪鑫才平了怒火,一叹低下了头。
临晚,朱从友(字崇真)拿着一叠军报到了紫玄阁时,玄锡维正在上香静坐祈福,从友轻轻掩上殿门,上前先拜过殿上诸神,才到了锡维身后拜道:“亚哥写了份呈报来!”锡维一怔,忙接了过去打开细看,从友方道:“灵宝一场遭遇,皇帝催促洪鑫哥哥决战,洪鑫哥哥被围,负了些伤……不过已无大碍!只是,折了三万多人,刘紫烟截断江口,还劫了长江沿岸两座粮寨,如今大军……已经退回洛阳整顿!”锡维凝泪紧咬着牙关没有搭话,从友近前扶起他来,才又劝道:“既然洪鑫哥哥无恙,哥哥也不必太过忧心,再等等罢!”锡维轻轻拍了拍从友的肩膀,点了点头无言以对。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