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山不问人间事 , 绿水何曾道是非
作品名称:觉岸 作者:浊波 发布时间:2018-02-13 08:44:45 字数:7497
觉岸
人生不似天长久
春风常绿堤边柳
只恐西风又惊秋
一点秋雨一点愁
花自败时涕自流
旧惆新怅几时休
待到魂归黄泉后
却教身隐土山丘
亲爱的朋友!感谢您来到这里祭奠人类夭折的善良;感谢您来到这里吊唁人生凄苦而亡的爱情!我敢打赌,只要您进入这里,您将输给我一克拉的眼泪。这眼泪,便是您敬献那夭折的善良和那凄苦而亡的爱情的最最高尚的祭品。亲爱的朋友!让我们来共同高呼:人类夭折的善良并人生凄苦而亡的爱情永垂不朽!!!
一、青山不问人间事,绿水何曾道是非
白曰:“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
张长如感觉自己苦难的人生确实似噩梦一般,但凄惨的命运并非是由他自己造成的。光阴无情地夺走了他的五十三个春秋年华,匆匆浮生中,悲愁随身缠,欢愉何曾有?在他过去的生命里,那些悲伤与痛苦,烦恼与忧愁,绝不是他自己心生出来的化相,那是真真切切侵入灵魂、痛入骨髓的实相。他想到自己这个戏剧性的人生:二十岁时进了大学门,五十岁时却进了寺庙门。整天跟一堆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佛经打交道,每天除了早晚应付诵经坐禅的功课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寺庙正殿里侍佛弄香、蚕食光阴!
“觉岸!你已归入我佛门三年了,你对佛学了解了多少?领悟到了什么?”正当张长如思考自己命运的时候,寺庙大当家来到正殿,像考查小学生一样提问张长如。
“谢大当家的导教,觉岸已经领悟到了不少。可我觉得佛学实在广博精深,我所了解的也许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想要大彻大悟,还需继续勤奋研修。”张长如答道。
在这个宝山寺,大家不称呼“方丈”,也不称呼“住持”,只是用“大当家”这称呼来替代。“觉岸”就是大当家赐予张长如的佛号。
大当家看着张长如欣慰地笑道:“如此虚心精进,乃是我佛门荣光,努力深造,定能承继我佛大统,可喜!可望!”
张长如虽然嘴上这么回答大当家的,其实,他把大当家送给他的佛书,只是囫囵吞枣地翻阅了一遍,从没有认真用心研读过。近来,他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回忆自己过往的人生。张长如想到自己这一生有过好几个名字或称呼:父母给他取的“张长如”、大学里定性的“现行反革命”、劳动监管时的“反革命分子张长如”、邻居们叫他的“反长如”、一九五八年至文革期间又称其为“四类分子”、“狗特务”,直到目前的“觉岸”。
“觉岸!我悟觉了什么?又到达了何岸?”这是张长如常常思考的问题。他认为所有的名称都与他名不副其实,甚至就连“张长如”这个名字,他都没有资格担当。因为,父母给他取的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够如意又长久的,可如意的好景并不长,在他二十四岁时戛然而止。
“你既已厌倦了红尘,进而皈依我三宝,那就该放下万缘,要时时一念单提,唯有了生脱死,方能永绝轮回!”张长如耳边时常响起他刚入寺时,大当家送给他的这句箴言。
可张长如并不在意什么了生脱死、什么六道轮回,他只是看破了尘世,万念俱灰!命运已让他变得与世无争。他只想借此寺庙安身,清净自我,苟延余生;哪怕死后出入在三途、往来于六道,甚至是下阿鼻狱,他也不当一回事。
在张长如心里,之所以不把“往生”当作一回事,其实,一方面,是通过他从开始遭遇不幸以来,自己苦难的人生经历:他并不相信什么三世因果和什么善恶报应;另一方面,是他已经从自己人生的炼狱中走过,因此,他认为:在这三千世界里,再没有他不能够生存的地狱了。
出家前,张长如虽不算年老,却已满头白发,憔悴的面容和颓废的精神,看上去似乎已是风烛残年!自从宝山寺收留他归入佛门,剃掉那三万三千的烦恼丝,穿上淡朴的和尚装后,简直是判若两人!仿佛年轻了十多岁,整个人显现出一种特有的气质,让人感觉舒适多了。从那饱尝了岁月烽烟的脸上,依然还能读出他曾经年少时的英俊与才智。
三十三年前,张长如是青山村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当年在他们整个大岗乡也没几个。他录取是省城一所知名的大学,学的是机械动力与制造专业,学制五年。他入学成绩是全系第三名的佼佼者,在全系乃至全校他都是个鹤立鸡群、才华横溢的男神级风云人物。
张长如在大学几年里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好似一个前程似锦!可怎奈造化弄人,就在他大学最后一学年里,不经意间,他的命运之神跟他开了个人生终极玩笑。
那是一九五六年冬天的一个星期天早晨,一夜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把整个校园都埋在了白色之中。由于寒冷,又是星期天,张长如与宿舍里其他五名室友一样,谁也没有起床的打算。此时不知是谁提出让张长如打开他自制的半导体,看看有什么可听的节目。
于是,大家静静地睡在床上,等待着张长如打开他的收音机。张长如经过几分钟的调寻,始终没能找到一个清楚的可听之台。就在大家感到失望时,突然出现了一个能听清楚的电台,里面的话题尖锐敏感、措辞严厉、语气严肃且语调铿锵有力。大伙一时间都被吸引住了,你一言他一语地说:“别动!别动!就这个,就这个……”很快,大家都沉浸在这收音机的节目当中了。
正当大伙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宿舍管理员悄悄地来到了他们的寝室门口……
不一会,管理员就领着保卫处的两人破门而入,并以“偷听敌台”的名义,把这六名大学生全部带走,关押在保卫处的一个审讯室里。
后来,在校方领导和保卫处的再三斟酌下,一致认为:主要责任在于张长如,而其他五人是被强行灌听。校方勒令这五人做深刻检查,并给予记过处分;而张长如却被定性为“现行反革命”,将其开除,并遣回原籍实行劳动监管。
在张长如离开学校的那天,没有一个同学前来为他送行。这倒不是他的人缘不好,而是在那个时期,人人但求自保,谁都不敢和一个“反革命分子”接近;就连自己恋爱了四年的女友——韩月梅也没有照面。
临行之前,保卫处的一名干事拿来一封稿件样的东西,让张长如在上面签字。当张长如接过来一看,一切都明白了,原来,那是自己的恋人韩月梅写的一封与自己断绝关系的“保证书”。“保证书”上面已经盖上了红彤彤的教务处和保卫处的章印,还有韩月梅本人的签名。
张长如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但他仔细一想:我和月梅同窗四年半,恋爱了四年,这肯定不是她的本意。也许现在毕业在即,如果她和我这个“反革命分子”有任何瓜葛的话,都将直接影响到她的工作分配问题,这只是月梅的权宜之计。为了不影响她的前途,我还是暂时保存着我俩的这份爱情,来日方长,相信月梅工作稳妥之后一定会联系我,与我再接情缘的。想到这里,张长如很快就把“字”签了。
随后,张长如在两名保卫干事的押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原籍——大岗乡。两名干事与大岗乡政府办理完了交接手续后,又由青山村干部把张长如带回他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的张长如,再没有以前假日里从大学回到家中时那样的精气神了。邻居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用一种羡慕和敬重的眼神来迎去送了。中年得子的父母,一直希望张长如这棵独苗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因而拼死拼活地挣钱、省吃俭用,在张长如九岁的时候,把他送到县城一座小学去念书,寄宿在一个亲戚家里;后来,张长如也在县城上了中学,直到进省城上大学时,父母都以他为骄傲,心里充满了对儿子未来的美好憧憬。
一声惊雷平地起,张长如父母二十多年的含辛茹苦,在这个冬天里彻底化为乌有。老两口怎么也不能接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在过度伤心和抑郁之下相继病倒了。
接下来,“张长如”这个名字不再是单纯的三个字了,在这三个字前面已被“法定”附加了一个不可分割的前缀——“反革命分子”;由此,“反革命分子张长如”这个赋予时代色彩的名称,便在青山村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了。
返乡后的张长如,每天都是在青山村人民群众的监视下进行农业劳作,还要定期向村干部汇报思想工作和劳动心得,有时还要外出参加一些繁重的义务劳动。总而言之,张长如从有着无限美好前途的大学生活,一下跌落到地狱般的日子,这切实让他无法适从。
好在本村有个叫梅香的姑娘,时常接近他、照顾他、关心他,这才让张长如的生活有了一丝温暖和希望。梅香比张长如小四岁,她从小就跟张长如的感情颇深,他们两家以前的关系也比较密切。梅香十六岁那年,正值张长如考上大学之时,红遍了全村;而梅香那时正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尽管如此,那时的梅香,在心底就为张长如深深地种下了一颗“爱”的种子。
其实梅香在很早的时候,对张长如就有了一种朦胧的情感。那还是在张长如初中甚至小学时,每年的假期,张长如从县城回到家中,梅香每天都呆在他家里,黏着张长如,跟在他屁股后面,总是“长如哥、长如哥”地叫个不停。梅香天天不是让张长如教她识字,就是让张长如教她诗词,还经常要张长如讲故事或者讲社会上的事给她听,张长如还常常留梅香在他家里吃饭。那时梅香似乎就是张长如家里的一员,在张长如的内心深处,对梅香也滋生了一种不可言喻的喜爱之情。他们的父母对此也不加干涉,门口邻居们常开玩笑说梅香不是她父母的女儿,而是张长如父母的女儿!整个初中、高中阶段的每一个假期里,张长如都乐意也习惯于有梅香呆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度过那些漫长而又寂寞的假日。
自从张长如上了大学后,梅香也到了参加生产劳动的年龄。在张长如大学的假期里,梅香白天要上工,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到张长如家里,一呆就是到深夜。不过他们在一起时,不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了,梅香抛出的话题也是成人化的了。梅香常常跟张长如谈及关于未来、爱情、婚姻以及家庭方面的事情,但张长如总是会理性地转移这样的话题。他知道梅香的心思,可他认为,自己的未来并不属于青山村,即使跟梅香的感情再深厚,毕竟还是深信自己的未来,一定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当张长如被打回老家实行“劳动监管”时,梅香芳龄正值二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窈窕端庄,好似一朵出水芙蓉。往昔孕育在梅香心底的那颗“爱”的种子,如今早已发芽破土而出,眼下,就等待张长如这个园丁来精心浇灌和护理,方能开花结果。
然而,回到青山村的张长如,心中还一直装着韩月梅。在张长如回乡的这一年多里,他一直都是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虽说他心里对梅香也一直存有比较深的感情,而且是多年培植起来的,但他骨子里的世俗和他对人生的梦想,却遏制他不越雷池半步,只把梅香当作妹妹一般来对待。
在这一年多里,张长如每个月都要写三封信给韩月梅。一开始的半年是寄往学校的,后来是寄到韩月梅家里的。整个一年多的时间里,张长如每天都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期待着韩月梅的回信,可是,他给韩月梅写的每一封信都是有去无回,好似石沉大海。
自从张长如回乡后,就这样一直没能与韩月梅联系上。张长如不知道韩月梅现在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她分配了什么工作,更不知道她目前过得怎么样,难道四年的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吗?什么风雨同舟、什么恩爱白头?又什么海枯石烂、天长地久?全是他娘的胡扯!张长如感觉被命运又一次给捉弄了!其实,在他离开学校那天签字时,就已经注定是这个结局了,只不过当时有理由让他不那么想。此刻,张长如兀地感到:那时不那么想却是自欺欺人,现在想了,就好比重新撕开伤口,让自己再痛苦一次。
张长如心想:自己的命运怎么如此不济?无端地失去了学业和爱情,未来又是一片黑暗,何时才能出现希望之光?郁闷不堪、悲痛欲绝的张长如,晚上就借酒消愁,把自己灌得相当酩酊。酒后,张长如把他和韩月梅的事和盘托出告诉了梅香。当梅香知道张长如原来已有所恋,并且是这样的结局时,她心里真不知是悲还是喜?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在搅割……
那天晚上,张长如在酒性和一种复杂的心情下拥抱了梅香。梅香也顺从了这个一直渴望着的拥抱,只是感觉不像原来心中想象的那么愉悦。
打那晚以后,张长如和梅香走得更近了,直到他俩的关系彻底明朗化。在别人眼里,他俩已然是一对公开的恋人了。
张长如每天在干完自己的劳动任务后,第一时间去帮助梅香。而梅香也承担起了张长如所有的缝补洗扫之事,两人就只差住到一起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都认为梅香是脑子进水了。张长如和梅香虽说是自由恋爱,但在全村人看来,这是一件不合情谊的事:一个“反革命分子”怎么可以和漂亮的梅香搞对象呢?而这样漂亮的梅香,又怎么能和“反革命分子”胡搞在一起呢?这是全村人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梅香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这么大的女孩在农村基本都已成亲嫁人。她的父母为此也没少操心,在她二十岁时,父母就托人给她说了好几个媒,可她连男方的面都不肯见。那时她的父母就看出来梅香的心思了,他们也曾向梅香表示过他们反对的态度。可梅香从没把父母的态度放在心上,因此,梅香的家人还曾请来他们的亲朋,轮番对梅香进行开导说服,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为此,梅香和家里人搞得隔阂很深。
任由父母怎么阻挠,梅香仍然是一意孤行,并向父母坦白声明:“今生今世非张长如不嫁!”气得她父母咬牙切齿,恨不能活活把她掐死!省得她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由于张长如和梅香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本来并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梅香,也成了整个青山村的名人了。因为成了名人,所以关注的人也就多了,其中有个叫陶金贵的,此人是本村治保主任陶得宝的儿子,二十三岁,在青山小学教书。
说到陶金贵教书,那真叫一个误人子弟,他不仅人品不行,而且还胸无点墨。陶金贵只不过是在解放后进了几天的扫盲班,两年前,青山村刚开办小学时,他老子为了让他逃避农村艰苦的生产劳动,就硬生生地把他塞进青山小学,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
陶金贵自从第一次见到梅香,就被她的漂亮和端庄所吸引,知道她就是那个名人——梅香时,他就动了坏心思;暗自发誓:一定要把梅香从“反革命分子”张长如手里抢过来,占为己有,永远独霸她的美丽。
这不,隔天陶主任就托人跟梅香的父母提亲了。梅香知道后死活不同意,她的父母再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香儿!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呀?人家老子是主任,家里的条件也不错,自己本人又教书,挣的工分也不比别人少,你要是嫁到他家去,我们的脸面都是好看的,而且你自己的日子也好过……”
“要嫁你们嫁!我除了长如谁也不嫁!”梅香坚定地对父母说。
“长如、长如,就知道你心里只装着他反长如,他反长如有什么好的?一个一无所有的‘反革命分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你是瞎了眼了还是着了魔了?非要往火坑里跳。”梅香父母也很坚决地说,“以前托人给你讲了那么多人家,你连面都不见。告诉你:这次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你也不小了,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还有谁没有成亲啊?不要再让人家笑话我们梅家了,明天就让媒人去答复陶家,尽快把婚事办了算了,省得心烦……”
听了父母这样的话后梅香扔下一句:“你们爱咋的咋的,反正我就是不嫁!”然后气呼呼地走开了。
在梅香的心里,这一生就认定张长如了,宁可一辈子独身,也绝不嫁他人!
晚上,梅香约了张长如。他们为了避人耳目,偷偷跑到他俩经常去的村后的小山坡上。那是一九五八年的深秋时分,小山上的树叶基本都已枯萎,秋风吹来瑟瑟作响,偶而飘落下一片两片或更多片的枯叶。小山下的青山村,在秋的夜幕里一片寂静,唯有几盏闪烁着的油灯的火苗,表示那儿还是个有人烟的地方。
梅香拉着张长如坐在一块较平的石头上。刚坐下,梅香就含着泪倒在张长如的怀里,然后急切地抱着张长如的脖子,吻他的额头、鼻子、脸颊……最后他们四唇相聚。他们忘我地亲吻、爱抚……就这样沐浴在爱的海洋里,沉浸在这个秋月下的夜晚……
“长如哥!我父母要我嫁给陶主任的儿子。”梅香慢声地说。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张长如轻声地问。
“我能怎样啊?”梅香说,“我和我父母已经闹翻了,我跟他们说非你不嫁!”
“那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
“当然不会同意,他们已经答应陶家了,很快就要择日子办酒席了。”
“那你还是嫁给陶金贵吧!总比跟我这个‘反革命’强多了!”
“你说什么呀?人家为了你和家里人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把人家往别人那里推,伤不伤我的心啊?”
“伤心也没办法啊!你知道我的处境在这里,我连自己的自由都没有,哪里还能够给你的幸福呢?”
“我不要什么幸福,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那怕让我也当‘反革命’都可以!”
“瞎说什么啊?”张长如赶紧捂住梅香的嘴巴,“要是被别人听见了,那你就真的是‘反革命’了!”
“‘反革命’就‘反革命’!那样就没人敢娶我了,我们两个‘反革命’不就可以轻松地在一起了吗?”梅香小声地嘟着嘴说道。
“傻瓜!你以为‘反革命’就那么好当的呀?”张长如捋了捋落在梅香脸上的几缕头发,将额头压在梅香的头顶上,更加抱紧了她说,“当了‘反革命’,受苦遭罪不说,还意味着这一辈子的前途和命运都完了,甚至影响到下一代、下下一代。”
“不说那么多了,我不懂那么多,也不管那么多,我就想像现在这样,永远躺在你的怀里,直到死去!”梅香大概已经困了,她眯着眼小说道。
张长如见状也合上眼睛,一只手轻轻地拍打在梅香的身上,就像哄着婴儿入睡一般……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到了午夜。张长如推醒梅香说:“香!不早了,你的父母一定找你找急了,我们快回去吧。”
梅香睡眼惺忪,她懒洋洋地站起来说道:“长如哥,你背我下去吧!”
张长如把梅香连背带抱地弄下了山坡,然后悄悄地各回各的家。
第二天中午,张长如打了饭菜后,独自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自顾自地吃他的午饭。这在吃大锅饭以来,张长如总是这样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独自存在,那些说说笑笑的群落,根本没有他的立足之处。
张长如刚吃了几口,梅香的父亲就来到他的跟前。张长如感觉面前有人,就停止了正在咀嚼的动作,马上站起身来,两眼直直地看着梅香的父亲。
“反长如!你给老子听好了!”梅香的父亲恶狠狠地指着张长如的鼻子说,“下次要是再跟我家梅香来往,就打断你的狗腿!别白日做梦了,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告诉你,梅香就要嫁人了,请你离她远点,否则就有你好看的……”
梅香父亲说完板着脸走了。张长如呆呆地站在那儿足有三分钟,而后又蹲下来,想继续吃他的午饭;可他总感觉饭菜没有一点滋味,虽然上午干了半天的苦活。
“怎么不吃饭?”梅香见张长如看着自己手里的碗在发呆,她走过来问道,“看你碗里有什么秘密吗?”
“我……吃不下去。”张长如说。
“上了半天的工,不饿啊?”梅香小声地问,“哪儿不舒服吗?”
“没——没有,只是不想吃饭,没胃口。”
“刚才看我爸从这边过去的,他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梅香,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们不合适,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不能害你!”
“你快告诉我,我爸爸跟你说什么了?”梅香急切地问道。
“没、没、没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俩不能在一起!我、我……”
“我我什么呀?现在快吃饭,马上就要上工了,晚上再说。”说完,梅香捧着碗走开了。
下午上工的时候,张长如始终是心不在焉,感觉没有一点力气,节奏也跟不上大家;不像平时,他总是比别人先干完活,然后去帮助梅香。为此,下午半天还被队长斥责了几次。
这天晚上,还是那个月光下,还是那道小山坡上,一对恋影融入在斑驳的树林中,复制着曾经N次在那儿发生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