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未正名(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夫君未正名 作者:逸月残雾 发布时间:2012-06-08 10:28:32 字数:5487
银儿捧着点心走进来,只见满屋的紧张气氛,一时间找不到状况。最后在一名相熟的宫人口中听到事情的始末,她闻言脸色一白,震惊得手上一滑,将糕点尽数跌落,清脆的跌碎声音惊醒了还在心疼的凤崎君。他冷冷地回眸,银儿对上他的冷眸,心头一惊,跪在地上。“城主饶命,城主饶命。”
“得了得了,你先下去了。”凤崎君现在不想要见到银儿,只因她是在方明空身边侍候的人。闻言,原本就要站起来的银儿忽然想到些什么,又跪在地上。“城主,奴婢还有一言想要进谏。”
眉头轻蹙,凤崎君原本不想理会银儿的,只因他现在心烦,但见到银儿眸底着急的神色,摆摆手。“你说。”他觉得有些疲惫,平时即便面对诸多政务,他都不曾这么疲累过。
“城主,方姑娘这个月里吃用不多,力气早就消减不少,身子也早就虚弱不堪。如何能够刺伤鸾鸾小姐,而且,她与奴婢一同前来,所随身之物都是奴婢帮忙备妥的。方姑娘并没有携带匕首,而这御医馆里也没有,方姑娘如何能够拿出匕首刺伤鸾鸾小姐。”她一口气将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凤崎君眉头轻挑,“可,你出去拿糕点之时并不在她身边,或许她自己出去拿了匕首回来。”他环视了正在认真听他们说话的御医宫人,轻声发问。心里头却不如表面平静,他听见方明空这个月吃用不多,心痛就加剧。
摇摇头,银儿并没有看凤崎君,因为只要看到他眸底的威信,她就不敢说话了。“城主,现在方姑娘的身子虚弱得连走路都要靠在奴婢身上,她如何能够独自出去取匕首呢?”
就在此时,凤崎君还未来得及发问,便听见禁卫急匆匆地进来禀报。“禀告城主,方姑娘在外面晕倒了——”
凤崎君立刻回眸,冷瞪着那名禁卫,“为何方姑娘会晕倒?”他回想起方才方明空的身子的确比刚进宫时消瘦了不少,而且脸色苍白。只是,他被方明空的答案弄得失了心神,就没有多加注意。而且她离开的时候,腰杆挺直,看上去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回禀城主,刚才方姑娘跟随属下之时,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而且在走出门外之后,立刻便感觉晕眩。只是,她教属下莫要惊动城主,所以——不料方才走到外头,许是那日头太过炎烈,方姑娘一时难以承受,才会——”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到凤崎君脸色铁青。
“你,该死。”碰上这种事,居然不早点说。话落,他立刻飞身而出。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凤崎君颀长挺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
眼看方明空就这么昏躺在地上,禁卫们因为不敢造次而没有上前将她扶起,虽然瘦弱不小,虚弱不堪,但经过精心妆点的她,在阳光之下,宛如是不小心坠落凡尘的天仙。凤崎君眼看着方明空如同已经没有了生命力一般,心头上一疼。“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现在日头这么晒,你还任由她在这儿待这么久?”眉头一皱,在禁卫的目视下,将方明空抱起,往芷兰殿的方向飞去。
银儿跟随着出来,只见到凤崎君将方明空抱起,使出轻功往芷兰殿飞去的身影。立刻转了个方向,跑向芷兰殿,在经过御医馆之时,见到御医们依旧小心翼翼地为彭鸾鸾守护着的情景,心里头透着诡异。按理说,依照方姑娘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伤得了鸾鸾小姐呢?
况且鸾鸾小姐身子健壮,即便方姑娘想要伤害她,也恐怕不能这么容易得手。搞不好,还没刺伤鸾鸾小姐,她倒会先杀了自己。但到底是谁伤了鸾鸾小姐呢?总不能是她自己刺伤的吧?
当银儿跑到芷兰殿之时,就觉得气喘吁吁的,还没进门就听见凤崎君不大不小的声音。她立刻守礼地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呢?”凤崎君用凉水浸了浸毛巾,拧干之后为方明空擦脸。一边擦,一边心疼地说着。“我应该多来看看你的,要是我能够常来,就会发现你的状况。”只是,这个月里,他可说是分身乏术。他之前因为外出而耽搁的政务已经堆积如山,而且又要急着给星龙一个交代。
虽然风门即便如何也不可能撼动凤舞城的,但是他们的势力也足以让凤舞城受到不小的影响,若是与风门为敌,他也没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样疏忽了方明空,差点酿成大祸了。
方明空感觉到毛巾上的凉意,微微的睁开眼眸,凤崎君的俊脸即刻映入眼眸。她看了看周围熟悉的摆设,一抹自嘲的笑容跃上眸底,一闪即逝。“劳驾凤城主纡尊降贵,明空着实不好意思。”她扯出淡若无尘的笑容,眸底却有着疏离。
她眸底疏离的眼神刺痛了凤崎君的心,他淡淡一笑,眸底闪过一丝艰涩。“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银儿不懂如何侍候你吗?”他的语气有着明显的压抑,“若是不懂侍候主子的奴才,凤舞城向来不需要。”
摇摇头,“我是主子吗?”她柔柔地说,“不,我一直都不是主子,至少不是属于你凤舞城宫廷的主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外侵者。”她抬眸,直直地凝视着凤崎君,眼光探进凤崎君的眸底。“现在,还是千夫所指的犯人,伤害了你最亲、爱的表妹。”她的话语透着轻浅的涩味。“所以,我从来,从来都不是这里的主子呀。”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泪意。
“明空,其实,其实你当时只要说一句,不是你做的,我会相信。”他会在即便是面对众人压力,都要找出证据为她翻案,为她证明清白。“我只是,只是要你的一句否认而已。”他轻喃,眸底有着深藏的哀痛。
摇摇头,轻轻扯唇。“如果,你真相信,不需要我的否认。”她的声音很柔和,却也很虚弱,仿佛只是短短几个字都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你看到吗?这芷兰殿里头,摆着这么多的花瓶。”她抬眸看了看那些她亲手栽插的花。“依然是那么美,可是——我可能再也看不见,无法欣赏它们的美。平日里,就只有我会欣赏的,若是连我都无法赏它们的美,还会有谁看呢?”
“你怎么会看不见呢?这花儿是你亲手栽插,你可不能够弃之不顾。”凤崎君担忧地看着方明空,总觉得她话里另有意思,心中不免惊慌。“我相信你,相信你没有刺伤鸾鸾。”他的声音几乎是用力的吼出来的。
方明空眸底一片漠然,对于他的惊慌视而不见,“迟了,迟了。”若是他愿意一开始就相信她的清白,那她就可以原谅他这个月来对她的疏忽。“你知道吗?我每天在这儿等,等,等,却总是等不到一个或许我永远都等不来的人。今日,居然等来了,还得谢谢那位鸾鸾小姐呢。若不是她受伤,或许我还真见不到那人。”她眸底闪烁着不明的光闪,深吸了口气,干涸的双唇微微一扯,扯裂了表皮,血液从细微的伤口中渗出来,染红了她的唇,添上几分妖冶。
“明空,我——”凤崎君找不到任何话来为自己辩解,似乎这个时候,他怎么说都没用。
“但是,等来的,却是满心的伤。”方明空喃喃自语,“我以为,经过那几个月的相处。我俩虽然算不上生死与共,但也算是患难之交,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相信我的为人。在那段日子里,我可曾有过伤害你的念头?在那段日子里,我可曾在你面对危难时,舍你而去?”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串不成线。
听到方明空如此虚弱的话,凤崎君心中一凉,回头大吼。“该死的,那些御医还没来吗?”他紧紧握住方明空已经瘦削不已的纤手,他感觉自己握着的是一只白骨,只消他轻轻一捏就会碎成一堆灰。“明空,你要振作,可不能有什么事。”
眼泪最终还是忍不住地滑落,方明空抿了抿唇。“我,不会有事的。绝对不能有事,至少,在没有找到解药之前,我不允许,不,不,允许,自己有事。”话落,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芷兰殿内,传来凤崎君的大吼声。“明空——”
“原本,我以为,将明空交给你,至少在你可以看得见的地方,你可以将她保护得很好。”一道沉稳的男声透着浓浓的不悦之情,“这究竟是我高估了你的能力,还是你根本没有将明空放在眼底?”他冷哼,说时迟,那时快,寒光一闪,锋利无比的长剑便架在凤崎君的脖子上——
淡淡的苦笑逸出,“要杀便杀。”他只是短短地吐出这么四个字。“但,我是不会让你将明空带走的。”
“若是明空想走,你都不允许吗?”冷硬的嗓音并没有留半点的余地,手上的力道加重,压在凤崎君的脖子上,血丝缓缓沿着剑身的纹路蜿蜒而下。
凤崎君并没有推却,亦没有将长剑挡开,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盛怒的男人。“你不是明空,你不能替她做决定。”他也半分不让步。“若是明空想走,请她亲自跟我说。”
“回禀城主,宫门前有人奉上一面令牌,请城主过目。”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禀报声音,“城主——来——”当他抬头见到眼前的情况,想要大声喊人之时,被凤崎君喝退。
“闭嘴。”他眼角余光瞥见那面有点眼熟的令牌,“递上来。”他对星龙的剑不放在眼底。毕竟他有十足的把握,星龙也只能如此恐吓他,并不会真的将他杀死。
宫人只能够听命,将令牌奉上,接到凤崎君的眼神示意,他弯身退下。凤崎君瞟了那面令牌一眼,忽然眸底闪过一丝异样——是他?一抹淡淡的冷笑跃上唇畔。“来人,宣那人进殿。”他回眸瞟了星龙一眼,后者也了然地收回长剑,还附上冷哼一声。
一名乞丐打扮的家伙从容淡定地走进来,似乎不将凤崎君看在眼底,既不行礼,亦不问安,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阶梯下,直勾勾地凝望着凤崎君。后者并不觉得有碍,只是挥手让其他人下去,只有星龙不听他的摆布。
“凤兰舟,你怎么敢回来?”凤崎君话语中并没有威严,只是淡淡地询问,仿佛两人只是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互道安好一般。“多年不见,你怎么现在沦落街头化做乞丐?是在外头混不下去,想要回来了是吗?可别忘了,当年——”
凤兰舟摆摆手,清朗的声音响起。“别提以往之事,当年发生了何事,你我心中很是清楚。只不过,我母亲向来不好与人相争,此事便不了了之。我今日来,并不是贪求你这些虚浮的奢华,只是我现在急需一些药材,想要回去救一个人。”他曾经找遍了很多角落,原本应该是不起眼的小草,居然会被凤崎君全数搜罗到宫廷的御药房,他才会硬着头皮回来。
挑挑眉,凤崎君从容地走下阶梯,站在凤兰舟的跟前,一双厉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居然愿意为了他而回来求我,想必他在你心上占有很重要的位置。”他的话并非疑问,而是肯定句。“但我记得,你的名儿已经从宗亲玉简中剔除,你再也不是凤舞城二少主的身份了。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名乞丐,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要求我吗?”
“不,不是要求。”凤兰舟眉头并没有蹙起,只是用着一贯爽朗的声音为自己辩解。“是请求。我虽然已经不是二少主的身份,但请你念在咱们曾经当过几年的手足的份上,将那些药材给我。”他对自己的卑曲并不觉得可耻。
转过头去,凤崎君不再看站在身后的凤兰舟,“既然你清楚自己的身份,那,请你告诉我,你是以何种身份求我呢?”他眸底闪过一丝沉痛,当年的事情,仍旧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还不时将他扎得满心伤痕。“而且,你觉得当年宁夫人做了那些事情,你现在还有资格求我吗?”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汹涌翻腾的热气压下。
这次,凤兰舟不再低声下气了,他抬眸,透过那些发丝的间隙凝视着凤崎君的背影。“我母亲从来不曾背叛阿爹,我身上的血也是跟城主您是同出一脉。你要怎么说我,奚落我都可以,但请你不要侮辱我已经死去的母妃,这样对她不公平。”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悲哀,几近咬牙切齿地说。
摇摇头,“当年之事,你我亦亲眼目睹,还能抵赖吗?”凤崎君冷声回道,不再看凤兰舟。“若非当年你逃得快,你只怕也跟宁夫人落得同样的下场。”
这才是凤兰舟心中最痛,眸底闪过一丝悔恨。“若是可以,我宁愿跟母亲一起,至少在她离世,我还能够在侧送她一程,还能见她最后一面。”他回想起,当年他原本不想逃走的,只是母亲咬破指头写血书,告诉他守身即尽孝。“我相信,城主您母亲的个性,还有她的手段,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劳烦你可别随意将过错推到他人身上,自己则不愿意接受现实。”若不是他们母子当年势单力薄,无法与对方抗衡,今日也不会败落至此。
心中微微一震,凤崎君像是被人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他的浑身一僵。“无论你如何说,此事已成定局。”他手中捏紧那面令牌,那时阿爹赐给他们兄弟各一面的令牌,上面刻着都是他们各自的生肖。“在我后悔之前,你赶快离开,若不识相,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他依旧面向案桌。
“不,若是没有拿到我要的东西,我是不会走的。”凤兰舟像是铁了心,硬是跟凤崎君杠上。而在一旁观看的星龙则是皱皱眉头,他总觉得眼前的乞丐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而且他浑身散发的气质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按理说,他是不会忘记才是。可现在,却是什么都想不起。
“既然你这么想要,那么当时在客栈前的时候,怎么不提出来?那时候你为明空挡了不少的攻击,我应该会允了你的要求才是。”凤崎君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当时方明空在客栈前救起的乞丐。“怎么你到现在才来呢?”
经过凤崎君这么一说,星龙就想起来了。心里暗思忖,明空那家伙天生就是跟这些大人物有缘,就这么乱碰都能够撞得上大人物的。
淡淡一笑,摇头。“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将药材都搜罗起来,在宫外,连一根叶片子都没有找到。”以为他真的很稀罕来这里吗?这里的肮脏气息让他想吐。“其实你也不必谢我,当日若非是你的未婚妻出手相助,我想我也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为她挡去攻击,也是应该的。”若非不想节外生枝,他才不会站着挨揍呢。
“若是,我说,若要我答应,要一个条件。”凤崎君的语气趋向冰冷,“那就是用你的命来交换。”
气氛僵凝,半晌,凤兰舟逸出轻轻的笑声,“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吓退我吗?我这条命早就该给你们的了,现在拿去,不过是拿回你们应得的。”他无所畏惧地说,“只要你能够给我东西,要我的命都可以。”
凤崎君深吸了口气,“那好,既然如此,你可以到御药房拿任何药材,毋需经过我同意。”他捏紧手上的令牌,“我会命人将毒药送去给你,你在他们监视下服用。这药服下之后,会让你可以剩余百日时间,应该足够你送药回去的了。”他的话很冰,很冷,就像他的心一样。
抿唇一笑,不以为意。眸底闪过一丝不舍,“好。”他转身离去,忽然顿住了脚步,并没有回身,只是淡淡的开口。“我忘了告诉你,我现在不叫凤兰舟,而是宁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