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作品名称:那年 刚过青春 作者:秃夂 发布时间:2018-02-07 21:50:30 字数:9411
第二章回忆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有些回忆,是伤心桥下的绿波,就算曾经惊鸿照影,就算曾经美得像一朵素洁的昙花,梦醒时分的花溅泪,哪怕还残留余有你身体的味道,都无法触摸真实的存在感。我们在错过中学会坚强,我们在坚强中把仅存的微笑强装在孤独的表面。注定成为过去的一些事,也就注定成为回忆。可能是某个地方,可能是某条公交车的路线,也有可能是同一轮残酷的月光。极力想逃避,却总是情不自禁的靠近,在某一个地方的某一辆公交的末班车上,就算狂风大雨,也能看到那道残酷月光。)
这两天肖杰所在的同学群突然炸开了天,每天的信息量都是之前冷冷清清的数万倍。已经三十而立的老同学们有多少还在乎那只剩下九牛一毛的友谊,更多的是活着的面子。经历的东西多了,自然懂得的事情就多了。同学们大都在侧敲旁击,纷纷打听着其他人的近况,只有听到混得比自己差,才能放下心中悬着的巨大包袱。
“肖老大,咱们混的不算差吧?”叶无明摸摸额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问。
“什么意思?”肖杰不解。
叶无明习惯性耸耸肩,“这两天为了聚会的事,群里都炸翻天了,你看看这聊天记录,有做大老板的,有成为光荣的家庭妇女的,各显神通啊,这俗话说得好,三十而立,正所谓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必是要发福的。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没有发福,那我们算是没有家庭没有事业的菜鸟?那还不被人比得一败涂地!”叶无明一边说一边把聊天记录翻给肖杰看。
肖杰倒是不在乎这些,本身他就是一个简单思维方式的人,职业吗,萝卜青菜各展所长,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他都没有正眼看上一看,说:“我嫌吵,屏蔽了。”
叶无明点点头:“也是我瞎操心,就咱这条件,哪怕比上不足,比下是绰绰有余了,瞎操的哪门子心。”
肖杰收好笔记本,呵呵一笑,“你还真是瞎操心,说好的聚会,怎么到你嘴里活生生的变成了比武招亲?”
叶无明激动万分,感慨着说:“没见过猪上树,还没见过猪跑,这年头,同学聚会、外企尾牙、婚礼祝寿,比的就是排场之豪华,人脉之广阔和自我之时尚,我是完全为你着想,好坏曾经你也是官二代,要是落落破破,不嫌丢人?”
肖杰撇了他一眼,“你还真是无聊。”
对于叶无明口中生活的地位,肖杰的确傲睨自若。多年以来努力的成果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与父亲那芝麻绿豆大的多功能小官没有任何关系。他更加耿耿于怀的是生活的实质。也许,很多人大学毕业以后,工作两年,稳定了,相个亲又或是和自己朋友圈里稍微对眼的女孩结婚,然后生孩子,然后过上复制式的生活,就这样,淡淡的趟过一辈子。
这样的生活,并不是肖杰想要的。他想找回那个百般合得来看起来拥有天衣无缝爱情的女孩子,一起在婚姻的跑道上才会有共同的语言。他不知道,自己长年累月苦想的那个女孩,还会不会因为曾经不明不白的原因而离开自己,那个发了疯一样的雨夜,在禄口机场外的停车场,一个堂堂男儿哭的凄惨万分,因为他深爱所以他了解,一旦选择离开,便是永远的终结。只不过,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的努力就这么毁于一旦,不甘心在曼妙雅馨的美梦中突然被人叫醒,然后再也无法回忆梦中的一切。
两天后,一切就绪,肖杰和叶无明准备开车回学校。
学校在扬州,美丽和富有诗情画意的古城。都说古城拥有温暖的阳光,人们可以自在沐浴沁人心扉的芳碧。所以,扬州又是一个慢生活著名的城市。不高的大楼自然不会带来压抑的感觉,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多年以来的习惯,为这座美丽的城市带来了清风拂面一样的爱情故事和赞美诗词。
肖杰所在的商学院在古运河旁。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历史的沧桑感却拥有价格不菲地皮的市中心地段。学校的旁边是古东关街,旧时盐商云集,繁华商贾。所以,历来也算是一个风水宝地。
因为离得不远,两个人高速公路过去大概也就五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轮换着开车,倒也不累。
到达学校的时候,正直毕业季。一群群早已打扮好的毕业生们争先恐后的在草坪和喷水池前留下最美的青春写照。此情此景,肖杰触景生情,仿佛时光倒回,那个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华。
班长林丰和几个同学早几天就到了。得知肖杰到来,立刻出门前迎。一时间,亲切感布满了闷热的空气,多了一些清新的气息。
“欢迎,欢迎啊。”
班长林丰一身正装,手舞足蹈的上前握手。岁月的磨炼使本来就比较成熟的他更添了一份稳重和沧桑感,官风丝毫不逊当年。
大学时代的班长,是整个大学时期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忆。由于班主任永远不可能像高中的老师那样关怀你,大大小小的事情百分之八十会交给班长去做。这样一来,同学们和班长相处的日子加起来定会比和班主任相处的日子多的多,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种班长就是副班主任的念头,对班长的尊敬也会像滔滔江水一样连绵不断。
看到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肖杰和叶无明多多少少有些激动,兴高采烈的一边握手一边感慨万分打招呼,“老班长好啊。”
“早就不是什么班长了,来,快来见见其他同学。”
站在一旁的同学,好像正等待着老班长介绍完,自己就激流勇上的去显摆自己,别说是十年过去了,就算是读书时代,所有的同学之间也不可能都是关系亲密的伙伴,因此,大部分同学见面多多少少会因为多年的素不了解而带有诸多的忐忑。
“听说,你们这对好基友发财了?”一个穿着光鲜时尚的女同学问。
肖杰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这人正是璐洋大学时代的闺蜜孟嘉瑶。她的名字取得十分巧妙,据说小时候长得不好看,胖乎乎的像个肉馒头。家人觉得取个佳肴的谐音,慢慢的,可能就会变得漂亮。
女大十八变,是上天给女孩子第二次五官发育的恩赐,往往小时候可人万分,长大后有可能不堪入目,小时候五官不正,长大后有可能如花似玉,谁也摸不清结果到底会怎样。随着这种恩赐的临近,孟嘉瑶真如美味佳肴一样,越来越漂亮,细致的五官和因为小时候模样送去练习体育后造就的高挑身材,简直就是一个天生丽质的模特胚子。
除此之外,孟嘉瑶还在后天形成了爽朗的个性,不拘小节,落落大方是男生最爱的女生类型之一,一时间,想追孟嘉瑶的人排队都从男生宿舍到了学校食堂。
肖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谈不上什么发不发财,只是能在生活的白粥里加一把花生米当下粥菜而已。”
孟嘉瑶习惯性笑笑,指着手机屏幕说:“别谦虚啦,你们的肉脯都上天猫首页了,哟,那不是叶无明吗?现在沾了肖老大的光,熠熠生辉不再无明了吧?”
叶无明有些不自在,看着风光无限的孟嘉瑶,突然间,积存的一肚子话竟然变得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自己和孟嘉瑶之间的距离会不会因为略小的成功而渐渐缩短,这么多年的奋发图强,一方面是为了父母,另一方面是为了多年相思的孟嘉瑶。曾经,他自认给不了孟嘉瑶所谓的一生一次懵懂、刻骨和惊天动地的爱情,只能化悲伤为力量,至少目前他还是相信书本上说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你还是那么会调侃人。”叶无明紧张地差一点语无伦次。
“哈哈哈。”孟嘉瑶鄙笑一声。
林丰突然意识,大家已经在烈日中站了许久,都冒出了汗,赶忙接过肖杰其中一个旅行背包,一边说:“怎么都站着说话,走,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几个人浩浩荡荡边走边说,为了体验另一个具有穿越意味的真实青春,林丰特地选了大学时代宿舍旁边那个差点被沦为危楼却还没有拆除的老式招待所。按照那个年代的标准,没有那么多连锁的快捷酒店,学生们在招待所开个房,或是招待前来拜访的客人,能够住上一晚,已经属于小资级别。按照现在的标准,就被归纳到了没有证照的郊区小旅馆级别,如果不是为了找到当年的感觉,或许贴钱肖杰都不太愿意住在这里。
陈旧掉漆的简陋家具,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和陈年潮湿的被子,都是肖杰一行人青春的记忆。招待所最近升级,终于安上了空调,浅蓝色的粗格子床单和当年学校发放的一模一样,还真有了穿越的错觉。
孟嘉瑶还没住上一个下午,就开始烦躁和埋怨起来,她和前室友也是志同道合的物质主义者王芸一起搬了出去,就住在瘦西湖旁的温泉酒店。虽然班长一度反对,却早已失去了十年前的威严,对于孟嘉瑶而言,所谓的怀念,也就是看看几张其他同学在朋友圈发布的旧照片大致就满足了。
肖杰和叶无明却好似十分享受。想当年还是莘莘学子,远离家乡,拖着厚实的粗布拉杆箱,朝着素不相识的地方前行。内心兴奋于独立的快感,内心恐惧于陌生的孤寂。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在时光的洗礼中变得面目全非,能够找到一个保持着原汁原味的老地方,是极好的回忆神器,就好比买到了天价的时光之旅,令大脑全面爆发出更多当时的故事。
晚上,由于还有一些同学没到学校,班长宣布自由活动。肖杰,叶无明,孟嘉瑶,王芸一行四人,在学校旁边的家常菜馆,点了几道小菜就点啤酒闲话家常。
孟嘉瑶不住地指着店里的环境和菜肴抱怨:“你们这些店大业大的生意人,选的地方也太寒酸了,怎么着也得弄个连锁品牌吧?”
肖杰一边倒啤酒一边批评孟嘉瑶:“嘉瑶啊,嘉瑶,那么多年一点没变啊,你是誓将拜金进行到底!”
孟嘉瑶不服气的反驳:“少给老娘来这些没用的心灵鸡汤,穷人闹事无人问,富人深山有远亲,你们这些剥削阶级又怎么能体会到我们这些小屌丝的家徒四壁。”
王芸也在一旁附和:“就是的,这都2015大互联网年代了,也就别再坚持什么慢条斯理的精神食粮了吧。”
王芸也是大学时代的风云人物,颇有姿色成为她叱咤风云的资本。她的理念,至少超越当时的大学女生很多年,肖杰记得,早在2001年,王芸大人就有了宁可抱着金蛤蟆笑也不要守着穷王子哭的“先进”物质主义理论。当时的她凭借校园卡拉OK冠军一下子从新生变成旧人。大学也是个狼多肉少的池子,多少癞蛤蟆想吃这只天鹅的肉,当然,中间也不乏有众多的翩翩才子。王芸却通通拒之门外,硬着头皮将自己投怀送抱给了成人教育班的富二代。众多的非议,众多的羡慕,嫉妒和恨,都成为王芸眼中的过眼云烟,她佯装真爱的电视剧般爱情其实是用金钱堆积出来的虚渺,轻轻一吹,便会奔溃坍塌。
几年前,同学群里就传出王芸毕业后和多个富二代交往,当然也被人欺骗过。直至2008年,也就是股市一泻千里的那年,王芸不知浪费了多少勇气,找了了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港商。因为看中她是大学生而且姿色也不错,港商帮她买了高档的房子和车子,每个月给予二万多块的生活费。她需要交换的条件是一个小孩,而且必须是男孩,生下来,直接送到香港,某种意义上讲,她只是一件生孩子的工具,仅此而已。
看着风韵犹存的王芸,肖杰不知道她过得到底好不好,只不过在心里暗暗佩服,虽然她没有雄心壮志也没有规划好的人生道路,但是,她确确实实是一个有生活目标的女人,且会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断的努力。尽管一路狰狞,冷眼无数,却始终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初心,这一点,比起那些说着大话制定一大堆计划书但从未实现过的人而言,显得真实太多。
聊天是一个很费时间的玩意,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了饭馆打烊。王芸喝的有点多,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借酒消愁,她先打车回住的地方。剩下肖杰,叶无明和孟嘉瑶,三人在昏沉的路灯下发呆。
学校的晚自习已经结束,一大群一大群的学生结三拌五冲向夜宵摊头。
三个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想到曾经的自己,孟嘉瑶自言自语,“真羡慕他们,无忧无虑。”
肖杰和叶无明站在一旁,多多少少可以感觉到,表面的风光并不能掩饰孟嘉瑶心中的落寞,至少,此刻,在几分酒精的化学作用下,孟嘉瑶双眸闪烁出来的黯淡之光是真实的,孟嘉瑶家庭环境还算可以,所以自然不至于如她口中的家徒四壁,但好似可以看到,她瞬间下定决心,要狠狠放弃那不如意的生活,去寻找自己心满意足的旅途。
肖杰也知道叶无明的心思,他准备让叶无明和孟嘉瑶单独聊聊。不过,在离开之前,他非常想知道,一个只有孟嘉瑶才能回答的问题,关于璐洋的问题。
肖杰把孟嘉瑶拉到一边,轻轻问:“嘉瑶,有个事问你一下,璐洋会参加这次的同学聚会吗?”
孟嘉瑶未卜先知,好像早就知道肖杰会问自己关于璐洋的问题。她摇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肖杰诧异,接着问:“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孟嘉瑶急得六神无主,她恨不得马上就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悄悄隐身失踪。这件事,明明是肖杰和璐洋那些纠缠不清的问题,却要自己来想尽一切办法搪塞和忽悠肖杰,这个朋友她是做的问心无愧了。她不能让肖杰看出自己的破绽,面无表情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她看着肖杰,说:“我真的不知道。大学毕业后,有一段时间我们确实有联系,可是后来璐洋去了香港,那时候网络,手机又不像现在那么发达,久而久之就断了联系。不过,据说她一直在老同学QQ群里,但是状态百年如一日的灰色隐身,至于她究竟有没有看到这次同学聚会的邀请,你问我还不如去问林丰!”
如果换做别人,肖杰肯定会怀疑一番。只是,孟嘉瑶平日爽朗的个性早就把她的形象印刻成一个不会说谎的女人,所以,肖杰相信了她。肖杰在心中暗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怕这一刻的相见吗?来不来,听天由命吧。
此刻的他,非常需要安静,哪怕只是坐在运河边上的古堤墙上,吹吹夏夜微微的小风,在神怡的豁然开朗中渐渐融化心中的牵挂。
“无明,你送嘉瑶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肖杰失落的说。
“嗯。”叶无明点点头,和孟嘉瑶一起从反方向离开。
幽静的月光洒在弥漫着初夏闷热的空气里,婀娜的路灯照射在古城青砖沥瑟的小道上,温润舒适的宁静,祥和惬意的雅致。犹如与世隔绝般的纷绒,抹一缕桃花源水,将自己悄悄藏在无人知晓的雅地。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情侣闲庭信步的环境。叶无明和孟嘉瑶走到东关街,两个人不言不语,气氛十分死寂。东关街在不断的升级装修后,更加古朴素雅,仿佛踏上一小步,都有穿越时空的可能。
在一个装修特别的青年旅社门前,悬挂着的一串串星星小灯给人以浪漫而平和的恬静。叶无明准备打破这番死寂,问道:“最近过得好吗?”
过得好不好,好像是一切终结过后另一个全新开始的开场白。
孟嘉瑶一边用手机拍照一边说:“挺好的,工作顺利,生活开心,喜欢的东西都能买回来,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你,你,你结婚了吧?”叶无明问的小心翼翼,生怕稍微有一点语言上的差错都会终结一次盼望已久的谈话。
孟嘉瑶停下了脚步,她要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准确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单身。”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叶无明兴奋得语无伦次。
孟嘉瑶有些小怒,质问:“叶无明,你什么意思?我不结婚你放什么心?”
叶无明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不安的说:“没什么意思,我说错了。”
“这还差不多,你呀,真是和原来一模一样,脑子里是一团团的浆糊!”孟嘉瑶一个白眼。
其实,从大学时代开始,叶无明就喜欢孟嘉瑶。然而,他是一个情商几乎为零的男人。大学时代,他曾经向孟嘉瑶表白过,孟嘉瑶以看不到稳定的未来和需要一场懵懂,刻骨和惊天动地的爱情为理由拒绝了他。对于一个情商残疾的人来说,根本就不清楚什么样的爱情才叫做懵懂,刻骨和惊天动地,叶无明自认办不到,这也一直成为他后来在爱情方面怯懦的借口。
现在,想想自己也算事业有成,三十几岁还单身的孟嘉瑶似乎特意把结婚请柬上新郎名字的机会留给自己,终于酝酿了另一次表白的勇气。
叶无明深呼吸一口,胆气横秋的说:“嘉瑶,大学的时候你嫌我穷,给不了你未来,我接受。现在,我的事业已经有了起步,咱们又是孤男寡女,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孟嘉瑶早已料到,她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谈到了婚姻,那叶无明自然会忍不住纠缠自己,她自知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却还是被横刀而来的表白吓了一跳。她沉默了一下,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了才能避免日后藕断丝连的尴尬和麻烦,于是铁了心说道:“对不起,我可能还是要再一次辜负你的好意。”
此时的叶无明强烈不解,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将我拒之门外?以前,你嫌我给不了你稳定的未来,我理解你,而且一直为了你在做努力的改变。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感情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三十几年单身的孟嘉瑶并不认为自己会因为突如其来的表白而铁树开花,但是,她又很清楚,叶无明的表白还是给她的内心带来了深厚的震撼。
叶无明不想放弃,紧追不舍,“没有试过,又怎么可以定论为不合适?”
叶无明的声嘶力竭把祥和的空气赶得一干二净,孟嘉瑶觉得只有尽快离开才能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
她说的有点认真,“无明,你是个好男人,但我不是好女人。一个坏女人怎么能霸占一个好男人呢?结婚,对我意味着将要失去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有两个人突然要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喝水,一起睡觉,一起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叶无明有些气愤,怒火一下子在胸中翻腾起来,他疾言怒语,“你想要的生活?这是你的借口吧,永远都用这种复制的理由来搪塞我的真心,你觉得对我公平吗?两个人一起生活怎么就奇怪了?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再说,我那么爱你,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还你一个所谓的你想要的生活,可以吗?”
“怎么可能?叶无明,我就实话实说好了,就你那点小资产,自己平时显摆显摆还可以,我问你,是不是连在上海买套房子的会客室都不够?无明,我早就说过,不想过奔波和忙忙碌碌思前想后的日子,你说我物质也好,说我拜金也好,我不想败光你多年的积蓄去住还欠着一半房款的房子,这样的提心吊胆会让我随时奔溃。”
此时的叶无明稍稍清醒了点,酒劲也过了点,说话就没刚才那么冲了,“嘉瑶,请你相信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请你相信我,好吗?”
孟嘉瑶觉得,只有狠一点才会让眼前的叶无明死心,她铁了心说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孟嘉瑶快步离开,她并不抗拒一个在大学时代能为自己通宵抄写笔记的男人,只不过,她有自己的苦衷,就像她说的那样,一个坏女人怎么能耽误一个好男人一辈子。她知道,只要自己的心魔打不开,就永远都不会爱上叶无明,这样对于叶无明而言,显然是不公平的。她健步如飞,因为她不想让叶无明看到珊珊落泪的自己。
微微浅黄色的灯光下,叶无明一直死死盯着孟嘉瑶渐渐模糊的背影,他觉得孟嘉瑶已经成为一个名副其实最熟悉的陌生人。熟悉,是因为十年的相识,陌生,是因为从来都不曾了解。这一夜,叶无明辗转反侧,躺在狭小的上下铺,吱吱吱吱,直到凌晨五点才有一丝睡意。肖杰在他对面,并没有说什么,他懂叶无明,自己的这个好兄弟在感情的问题上,再一次落败而归,除了沉默,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应对方式。他甚至想到了自己,如果见到璐洋,是喜极而泣,还是颓败而归?这一夜,他竟然和叶无明一样,内心在各种起起伏伏中整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林丰就敲响肖杰和叶无明的房门,两个人迷迷糊糊,扰人清梦之人,受人同仇敌忾,谁都不想开门,恨不得把林丰就这样拒之门外。
肖杰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只是叫上他们吃早餐。自从大学毕业后,肖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都没有正常吃过早餐,而正儿八经在茶社来一套点心,更是绝无仅有,想想都觉着奇怪。
扬州自古就是一个美食佳地,当地最老字号的大牌茶社,唯富春莫属。在生活费只有三四百元每个月的年代,想吃一次富春茶社,也算是一个奢望。而现在,每个同学都能轻松的点一份价值三十八元的套餐,中餐贱卖,有的人甚至感叹,那么便宜,一杯咖啡的钱而已。
看着暗褐色的陈旧蒸笼蒸出来的并不是特别美观的三丁包,烧麦和油糕,加上一份烫干丝,所谓的老字号美食,倒不是因为真的有多么多么让人流连忘返的美味,只是那是一个思念往事的载体,茶社的所有产品顺理成章成为了完美的载体,大学时代的往事历历在目。
肖杰夹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咬一口,鲜美饱满的包子馅立刻袒露出来。十年了,什么都在改变,唯有这个包子的味道一直没变,和当时在学校附近富春摊头上买的一模一样。那融合的鸡肉,猪肉和鲜笋产生的独特滋味,是所有悲欢离合的总结,看来,总有一些可以寄托记忆的食物,就算再怎么老套,也不会被淘汰。
几个人吃完,林丰说:“上午所有参加聚会的同学会到齐,咱们下午一起回原来的教室,叫上任老师,都汇报一下近况,也互相留个确切的联系方式,以便于以后联系。”
叶无明看了一眼肖杰,洋洋得意,心想,“瞧我这智商,简直就是天才,看到了吧,同学聚会,多半就是自我显摆的发布会,好好组织组织吧,省的到时候丢人。”
此刻的肖杰,却没有心思去考虑面子的问题,他还在耿耿于怀关于璐洋的问题。因为人多,他根本不好意思询问林丰璐洋是否会参加这一次的聚会,或者,他也知道,璐洋一直隐身的状态,就连林丰也说不准她是不是会来。
一行人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好肖杰和叶无明同一宿舍的舍友赶到校门口。
“张新阳,耿沈豪!”
叶无明一边大喊一边激动地冲上去拥抱。
大学时代的舍友,上下铺的好兄弟,相处的四年时间里,总能保持比一般同学还要更近一层的关系。这四个人也不例外。
张新阳和叶无明一样,也来自农村,只不过,张新阳大学毕业后就选择回老家,结婚生子,和家里人辛苦创业,搞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农资合作社,由于一直深耕农村,看起来十足黑黑黝黝的健壮,加上小孩都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有点羡煞旁人的意思,所谓成家立业的一个标准活生生好例子。
耿沈豪的家境会富裕些,在手机还是新鲜产物的2003年,就拥有一台摩托罗拉可以到处招摇。大学毕业后,家里花了一笔巨资将他送出去留洋,结果,书没读成,在国外兼职几份工作倒赚了不少钱,这会的耿沈豪,虽然看起来比原来更加富态,不过也更添了一份洋气,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浅蛤蟆镜,做个假洋学历,肯定可以以“海归”的身份来忽悠很多人。
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好几个同学,肖杰倒是很佩服这些人仅存的时间感,十一点半,林丰宣布,此次同学聚会,除了失联的,其余已经到齐,下午一点,准时在学校合影留念。
“没有来,她始终还是没有来。”肖杰独自一人在学校已经布满杂草的操场上自言自语。当初,不知道璐洋为了什么要离开,现在,同样不知道璐洋为了什么而怯场。她就是这么一个奇怪而不可思议的女人。也正是这么一个异向思维的女人,却是自己一直深爱的。
个人情况的汇报大会和叶无明预料的差不多,大家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的生活,尽可能把自己光鲜夺目的一面展现出来,所以,整个汇报大会倒更像是名牌攀比豪车齐聚的华山论剑。大多数的同学,少了学生时代的稚嫩,多了一份多年生活的沧桑。时光的磨炼,早已把年少轻狂的青春长枪磨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成熟。
班主任任建国,华发些许,个子不高的他总是喜欢穿一双可以用来万能搭配裤子的平头黑皮鞋。年轻时的玉树临风也曾迷倒一大群女生。现在步入一个有深度的年龄段,还是喜欢摆一摆古意折扇,吟一首馨雅诗词,俗话说,会念诗的人总是给人以自命清高的才气,在任老师身上更被不凡的温文尔雅烘托出一股富有仙气的脱俗。这是肖杰亲眼所见的,大学时代,班上有女生主动写过情诗给任大班主任,结果却出乎意料,任老师当然没有顺从,而是用红笔在一旁批注出来两个错别字和一处语法错误,这样一个才子,真是只应天上文曲星,人间能得几回闻。
最后一个同学做完报告,任老师走到讲台,仿佛逝去的青春灵光乍现。所有的还原都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模糊了自己的双眼。
任建国清了清嗓子,气贯如虹,“同学们,我很高兴……”
“对不起,我来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个刚刚冲进来就打断任建国的女孩。璐洋?真的是她?她竟然一点都没变,皮肤白皙,水灵的双眼像是一副雕刻上去的名家作品,乌黑的长头发柔顺的和飘柔广告一样,根本没有走样的身材,在淡粉色的连衣裙下,完美展现了东方女性所有的内涵和美丽。
“对不起,我来晚了。”璐洋再次致歉。
讲台下的肖杰,早已按耐不住,此情此景,他尤觉历新,他害怕自己产生了错觉,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曾经,他设想过千万种和璐洋相遇的场景,唯独是这样的聚会,他是没有想到过的。肖杰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初秋气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