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现实人生 作者:苏夏 发布时间:2018-02-06 10:27:46 字数:9390
一晃四个月过去了,到了第二年的早春,玉琴心里的那根弦拉得越来越紧了,她知道,现在离刘建辉出狱的日子近在咫尺了。
春节期间她又去监狱里探访过一次,从刘建辉焦灼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不是在为自己即将出狱感到高兴,而是为即将面临的债务缠身忧心忡忡。那次探监玉琴没有多说话,许多时候都在像祈祷一样地看着他,然后等待着他的眼神渐渐离开她的视线。回家以后,她的心情更加复杂,她想,无论如何都要帮刘建辉一次,想尽办法都得去努力帮他脱离险境。玉琴不否认自己心里还爱着他,但是要她把这句话说出来,恐怕是不可能了。
玉琴想不出她的钱有何来路,仅仅靠着她在超市里打工赚的那点薪水,要想替刘建辉还债,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问别人借钱,对她来说更是死路一条:她没有亲戚、没有朋友(除了一个媛媛以外)。向单位里的同事借钱嘛,小钱可以,大钱谁都不会借她。玉琴曾想过向超市里的经理借钱,可是最终由于开不了口而放弃了。想想看,她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基层员工,论工龄论年纪论业绩,她都不是别人的对手,这样的员工是不会被领导放在心里的。还是留点自知之明吧,免得到时候钱没借着,反而堵掉了在超市发展的后路,得不偿失。
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向她的丈夫林敬文借钱,不管成不成,都要硬着头皮去做。可是她真的害怕他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追根究底地询问她到底是为谁借钱,她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她何尝要为他去做这样的牺牲。啊,太可怕了,千万不能让林敬文知道,千万不能把真相告诉他,否则她的生活会失去秩序的。怎么办,郑玉琴,怎么办?只能避开林敬文的目光,去拿他的银行卡了,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先救刘建辉要紧。
她知道林敬文的银行卡放在哪里,邮政储蓄卡、中国工商银行卡、招商银行卡都被他塞进皮夹的内层,随身携带着,惟独有一张中国建设银行卡,林敬文将它放在写字台中间的那个抽屉里。玉琴知道,建设银行卡里存的都是大数额款项,比如说单位里的薪水收入、年利分红收入、出书后的版税收入,比其它几张银行卡值钱多了。倘若能够将这张卡拿到手,估计还债不是问题。
她偷偷地配了写字台抽屉的钥匙,然后趁一个比较平静的上午出发行动。她来到中国建设银行的柜台旁,猛然间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不知道银行卡的密码啊!怎么会这么傻,不知道密码拿一张空卡出来有什么用?她一个劲地埋怨自己,恨不得此时刘建辉就站在她身边,痛恨地打她一顿。“既然已经来了,我就不能空手走回去。”玉琴这样想着,毅力还是让她坚定不移地站在柜台旁边。大不了猜三次嘛,要是猜不出就算了。林敬文的记性不是很好,那么多的银行卡不可能设置一些稀奇古怪的数字,他肯定会用某些有特殊意义的纪念性数字来作为银行卡的密码,试试看吧!
“您好,请输入您的密码!”
玉琴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数字。现在她输的是她和林敬文的结婚纪念日,她想这么个重要的日子,林敬文肯定是最容易将它记在心里的。
“您好,您所输入的密码有误,请确认后重新输入。”
不对,那再试试他的生日吧。玉琴重新输入了一遍林敬文的生日,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您好,您所输入的密码有误,请确认后重新输入。”
现在剩下最后一次了,她感到她的血液都往脑袋里涌。千万不能再错了,要是失手,她这辈子恐怕就不能为刘建辉效劳了。但是谁又能猜得中这张卡的真实密码呢?所有的东西都只能靠侥幸了。
“会不会是以我的生日作为密码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林敬文自己办的卡,怎么会把跟我有关的数字挂上去呢?”玉琴很快否认了这个结果。但是她的头脑里已经一片空白了,除了自己的生日还记得外,其它跟林敬文相关的密切数字全都不记得了。怎么办,情况紧急,银行里的营业员已经在催她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赶快把她自己的生日输进去。
上帝保佑啊!这回居然正确了,真是太不可思议。看着营业员在办理业务,玉琴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亲爱的林敬文,他居然那么爱着自己,他把他的银行卡密码都设置成她的生日数字,让它像一颗钻石似的时时刻刻珍藏在心里,与他的生命同呼吸、共患难。“啊,林敬文,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她的泪水都快跳出眼眶了,她使劲地忍了忍,把悔恨之意埋在心里。
业务办理得很顺利,营业员按要求将林敬文卡里的三万块钱取出,转移到郑玉琴早先准备好的以她的名字开户的建设银行卡里。她要把自己的那张卡保存好,以等到月底的时候去第五监狱挽救一个迷途的年轻人。林敬文的那张银行卡当然要放回原处,但愿他事后不要拿这张卡去取钱,以给她一段弥补过错的时机。
到了三月底刘建辉出狱的那天,玉琴打车赶到第五监狱接他。她把署名“郑玉琴”的银行卡交到刘建辉手中,看着他的愁苦面容逐渐消失,玉琴感到很欢欣,好像在以自己的生命替曾经相爱的男人挡了一刀似的,那种感觉异常美好。后来她在刘建辉的指引下看见过小胡子,确实是那种非常嚣张、不可一世的人物。
她在家里开始小心翼翼地做事情,好像心里悬着一块石头,她害怕自己的秘密行动迟早被林敬文发现。但是想到了失踪一年多的刘建辉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而且能在她的帮助下安全地活着,她的心里就甚是欢欣。
那段时间,林敬文忽然感到他和玉琴的关系到了结婚后最微妙的时刻,原本活泼开朗的郑玉琴变得沉默寡言,说话做事都十分谨慎,生怕得罪了谁似的。林敬文本身就是个比较被动的人,许多调节气氛的场面曾经都是玉琴在一手把持;现在玉琴忽然变得不爱说话了,你说这个家里还有往日的氛围吗?
沪深股市一路飙升,林敬文忽然想到了要去炒股。他所在的报社有不少同事都踊跃地投资股市,听说好多人还赚了不少钱。亏本的当然也有,那只是他本人的运气不好,亏了本赔了钱,他还想继续投资。最初林敬文是受了这股“投资风”而积极地加入到这个队伍的,他想试试自己的运气,也许他能够靠着股票大赚一把呢!即使赔了也没关系,大不了金盆洗手吧。
糟糕的事情就在郑玉琴眼前闪过,林敬文投资股市肯定要去银行卡里取钱吧?他皮包里的银行卡积蓄不多,大部分钱都是存在中国建设银行卡里,因此到抽屉里拿建设银行卡是势在必然的。林敬文这样做了,他拿出建设银行卡,然后到建设银行的ATM上面取钱,如此一来,糟糕的事能不出现吗?随着他准确地输入六位数字的密码后,郑玉琴堤防了多日的秘密终于水落石出。果然,ATM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让林敬文吓了一跳,他的银行卡里居然像变戏法似的突然间少了三万块钱。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慌失措地喊起来,种种猜疑顿时弥漫了他的脑海,一定是密码泄露,被不法分子动了手脚,他想道。
“报警,我要第一时间去报警。”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些罪犯,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派出所接到他的报警后,警察立即赶到现场。通过对现场的考察和对ATM的检测之后,他们很快否定了犯罪分子在现场作案的可能性。接着警察带他去银行的柜台里拉取款清单,结果拉出来的清单令他们大吃一惊,前一笔交易居然在一个月以前。
“你仔细想想看,一个月以前有没有丢失过银行卡或者泄露过卡的密码?”警察提醒他道。
“没有啊,我的这张卡一直以来都是放在家里的。”
“具体放在什么位置?”
“写字台的正中间抽屉里。”
“抽屉有几个钥匙?”
“一个啊,就我一个人有。”
“你能确定其他人都没有吗?”
“都没有。”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就我和我妻子两个人。”
“你平时没有把密码告诉过她吗?”
“没有,怎么啦?你居然怀疑到我妻子头上了?我告诉你,她绝对不可能,就算我把卡交到她手里,她也不会这么做。”
“你能那么信任她,那当然是好事。只是我可以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卡里的钱应该不可能是被小偷取走的。”
“你能这么肯定?”
“林先生,你想想看,如果一个小偷存心偷你的钱,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将你卡里的存款全部偷走的,既然他已经犯罪了,偷多偷少有什么区别?但是你自己看一看,你的卡里面还有两万多的积余存款,有哪个小偷会这么傻,偷钱只偷一部分啊?”
“咦,我怎么没想到呀?”林敬文经过警察的提醒,顿时茅塞顿开。他说,“难道是我身边的亲人朋友……”
“所以我劝你还是回去再想一想,回忆下一个月以前的事情,看看有什么被你疏忽掉的细节。”
林敬文回到家里,把那张写字台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细地翻看了一遍,然后又用钥匙打开中间那只抽屉,打开之后又关上,关上之后又打开,这样重复了好多次。他在努力地回忆自己有没有拿出这张银行卡去取钱过,想了很久都觉得肯定没有。再怎么办才好呢?不可能是自己取的,不可能是小偷取的,难道是他的家里人?不,不,不可能是玉琴,她花钱都是伸手向他拿的,绝对没必要动用这样的念头,何况她也不知道银行卡的密码——尽管这个密码就是她自己的生日,他想,凭着这点也不用怀疑郑玉琴。
晚上郑玉琴回到家里,林敬文本来打算把这件事跟她说说的,但是当他看到玉琴那布满阴云的脸庞时,所有的想法都化成了泡影。“还是先过段日子再说吧!”他这样想着,心里隐隐有些发痛,毕竟是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啊,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那天晚上他奇迹般地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他看见郑玉琴和一个强壮的男人站在一起,那个男人用绳子捆住了他的手脚,而玉琴一手拿着水果刀,一手拿着他的银行卡,威胁他说出银行卡的密码。他死活不肯说出密码,玉琴用水果刀刺向了他的脖子……
“救命啊!”林敬文一声大喊,惊醒了睡在他身边的妻子。玉琴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打开电灯问他发生了什么情况。
“没事,宝贝,睡觉吧!”林敬文安慰她道。
可是他自己却再也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挪动着身体,以显示内心的焦虑不安。是的,警察同志的提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个爱慕虚荣、花钱大手大脚的妻子,会不会瞒着他进行一些秘密的行动呢?自从上个月的中旬开始,玉琴没有几天有好脸色给他看过,反正不是闷闷不乐就是愁眉苦脸,这种变化在林敬文的印象中非常深刻。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玉琴的心里就有鬼了?他不好确定,唉,夫妻夫妻啊,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心里也隔着一条河呀!对方想什么,你永远也猜不透。
林敬文决定先不打扰玉琴,他自己慢慢找一下证据。股票可以暂时不炒,但是三万块现金说什么也是血汗钱,不能让它白白地流失掉。这张建设银行卡从办理好以后就一直躺在写字台抽屉里,除了往账号里打入钱款外,他没有移动过这张卡一丝一毫。对了,他忽然想起有几次曾经不慎将整串钥匙丢在床上,然后像个没事人似的跑出去买东西。会不会在那个关口上被玉琴配了钥匙,很难说不会。如果有了钥匙,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抽屉的锁,取出那张银行卡。至于说密码,那是她的生日,被她破获也完全有可能,因为玉琴知道他一直都很在乎她,用跟她有关联的数字去设置密码是很有可能的。
不幸的事情终于出现了。就在那个星期日的下午,林敬文无意中从玉琴放衣服的抽屉底层发现了一封刘建辉写给她的情书,于是保存了好几个月的秘密终于石破天惊地被揭开了。如果没有这个“秘密的使者”,玉琴在背后做的事情还要经过很久才能被发现呢!
林敬文拿着信纸站在原地读了起来,信里写的内容基本上很空洞,没有发现有什么重大的线索体现在里面;倒是一些肉麻的话语,一句接一句地出现。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表示感谢的话,不知道玉琴对他做了什么大恩大德的事情,值得他这样感谢。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个所谓的刘建辉基本上就是个不务正业、油腔滑调、满嘴胡言乱语的花心男人,他家的女人居然会和这样的男人(估计还是未婚的)扯上关系?真是恬不知耻啊!
有了这封秘密的情书,林敬文开始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刘建辉——好熟悉的名字哦!刘建辉是谁?对了,玉琴曾经在结婚后向林敬文提起过这个名字,他好像就是当初抛弃她的那个恋人,难道现在他又想吃回头草了?该关注的是他的妻子,玉琴是不是旧情复燃了,是不是对刘建辉仍然心存爱意,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淡忘对他的感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刘建辉在信里反复说感谢玉琴,难道不正说明玉琴对他有过大恩大德吗,他银行卡里的现金缺失很可能就跟这件事情有关系。这些问题一股脑儿冲向林敬文,他很烦他很累,整个人差不多都要崩溃了。
那天晚上林敬文没有去超市接玉琴下班,遇到这样的大事,相信每个当事人心里都不会好受。那种“形式大于内容”的审讯还是有必要进行的,只是怎样进行怎样发展,就得看林敬文的个人修养和心理承受能力了。
郑玉琴回到家时,她看到了一张比自己的脸色更加阴沉的脸,心里顿时明白肯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在等着她。她很伶俐地从客厅走到卧室里,尽量避开了林敬文怒目圆瞪的双眼,可是该面对的事情还是得去面对的。
“玉琴,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她明显感到了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同。自从认识林敬文以来,他每次跟她说话都好像是在向上帝(天使)祈求一般,语气温柔、语调低缓,仿佛玉琴就是一只水晶做的工艺品,稍一用力就会将它打碎一样。但是今天晚上,林敬文说话的口气就是在命令,他需要她服从,不得反抗或亵渎。
“好的。”玉琴轻轻地回答着,生怕会引起林敬文更大的不快,“有什么事吗?”她走到他面前问道。
“你最近有什么不快乐的事情吗?”
“没有啊!怎么啦?”
“可是你的脸色告诉我,你心里很不愉快。”
“不会吧,可能是上班累了的缘故。”
“上班很累是吧?”
“体力活倒不是很多,关键的一点是我们收银员必须立岗工作,从上班一直站到下班,中途不得休息,不像有些岗位的工作可以坐着干活那样。”玉琴向他解释说。
“不管你上班有多累,我觉得你跟我说的都不是实话。想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
“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是很累,可惜你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累。”
“精神上的累?”
“我没有说错吧,玉琴?”
“哦,天哪!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你是因为跟我生活在一起而觉得累,对吗?”
“你怎么能那么说话,林敬文?”
“我说的是实话,是你的心里话,是你瞒着我可是内心深处却最想表达的语言。”
“哦,我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郑玉琴痛苦不堪地喊了起来,她为自己真实的想法被丈夫猜中而惶恐不安,同时又在想办法试图隐瞒真相。
“玉琴,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我一直都认为你是最爱我的女人,可不曾想象你会做出如此不忠的事情。”
“我怎么啦,我没做什么啊!”玉琴的心在颤抖着,可是嘴上还是在竭力隐瞒。
“你没做什么?我银行卡里的存款突然少了三万块钱,你敢说你不知道?”
“你是怀疑我了?”玉琴的心“怦怦”地剧烈跳动,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的,她是挡也挡不住的。
“不是我怀疑,是我应该这么想。”林敬文说。
“不会的,我连你的卡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会动用你的银行卡呢?何况你的卡还设置了密码。”
“我原本也觉得这不可能,但是你落在家里的一个证据证明了我的推测是完全有可能的。”
“什么证据?”
“请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
林敬文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封情书,当玉琴再次看到刘建辉写给她的火辣辣的情书时,顿时羞得面红耳赤。面对比钢铁还坚硬的证据,她的内心不得不在林敬文面前忏悔起来。这实在是一次莫大的失误,以往她和刘建辉互通的书信都被藏在隐密的地方,那些抽屉往往只有她一个人有钥匙,林敬文是开不进去的。但是惟独这封“露出马脚”的书信,使她的不光彩行径在丈夫面前暴露得一览无余。她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同时为当初的麻痹大意感到悔恨,为此时的身陷孤零感到悲哀。
“玉琴,这封信肯定不是我伪造的吧?”
“……”她不说话了。
“这是你的老相好写给你的吧?”
“……”
“你说话呀!我银行卡里的钱是不是被你偷偷地塞进他的腰包里了?不然他为什么要在信里感谢你?”
“不,他感谢我是因为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还有比这更加臭名昭著的事吗?”林敬文发疯似的将信纸揉成一团,朝玉琴的脸上砸去。
玉琴哭了起来,但是谁也不知道她是由于害怕而哭,还是由于忏悔而哭。此时的林敬文不再像往日一样怜香惜玉了,他步步紧逼,发誓一定要从玉琴的口中得到事情的真相。
“这位刘建辉不会是你以前的恋人吧?”
玉琴点点头,表示肯定他的话。
“我想了好几天才想起来,当初你是由于被他抛弃了才决定嫁给我的。虽然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是你的内心深处更加爱他,玉琴,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爱他了,永远不可能爱他了。”
“不爱他还要和他互通书信?”
“这是他写给我的,我没有回复过。”
“那我银行卡里的存款少了,怎么回事?”
“不,我不知道,我没有动用过。”玉琴竭力在掩饰她的过错,“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的妻子。”
“我相信你?正因为我太相信你了,所以才会……”他身体发抖地说着,“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呜呜呜,不要这么说!”
“那我应该怎么说?”林敬文猛地一拳砸碎了写字台上面的玻璃,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似的向玉琴吼道,“是不是还要我把那个劳改犯请到家里来,让我去厨房里做顿丰盛的晚餐给你们吃,然后再把家里的床铺腾出来,让你们两个睡在一起。是不是?”
“呜呜呜……”玉琴哭得更加厉害了。
“郑玉琴,不要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能够瞒得住我,我林敬文聪明着呢,我的脑子决不比你迟钝。”
“……”
“我银行卡里的存款是一个月前被取走的,而他的这封信是上月下旬写过来的,两者从时间上来说刚好吻合。你可以编一个谎言抵赖掉,假如你还有良心这么做的话?”
“……”她继续沉默着。
“你说话呀!为什么一个字不吭,心里有鬼是不是?如果再不说话,你就给我滚出去,别让我看到你的破相。”
玉琴终于抬起头,她好像怀疑自己耳朵似地问道:“林敬文,你说什么?你让我出去?”
她还幻想着深爱她的丈夫能够妥协一次,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婚姻把大事化小算了。可是她没有看到这样的结局。
“听到没有,给我滚出去,就现在!”
“这是我的家。”玉琴惟一反驳了一句话。
“这不是你的家,这房子也不是你买的房子,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滚回你出生的老房子去吧!”
“好,这是你说的话,我现在就走。林敬文,到时候不要后悔了。”说完她就冲出了房间,连行李都没有拿。
可是她走出房门的一瞬间,听到从身后传来响亮的声音。
“郑玉琴,我林敬文这辈子对得住你。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回过头反咬我一口,你会遭到报应的。”
玉琴离开家后,他独自在房间里荡来荡去,像个游魂一样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样去做。他全身疲惫、四肢乏力、肌肉酸痛,连脱衣服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他倒头睡在床上,用旧报纸遮住脑袋,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郑玉琴的影子,栩栩如生得如同一幅画展现在眼前。他从梦中惊醒,发现电灯还亮在那里,才明白自己是在困顿和失意的想象中睡着的。林敬文给玉琴的手机打了电话,他想平静下来给妻子道歉一次,不管银行卡里的钱是不是她取走的,他都能原谅妻子。然而对方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他打不通,所以也就不知道玉琴到底去了哪里。
在那种孤独无助的时刻,林敬文想起了他的红颜知己沈慧仙。慧仙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却有意无意地将她冷落一边,太对不起人家姑娘了。“不,我一定要重新改变对她的感情。”他在黑夜里对自己说道。
他把慧仙的号码拨了出去,可是很快又后悔了。都已经晚上十点钟了,深更半夜地打扰别人休息,不知道慧仙是否会误会。他还担心如果慧仙正在家里和父母在一起,或者在外面和新认识的男朋友在一起,他该怎样说话为妙。然而在他思考问题的同时,对方的话筒已经被接起。慧仙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林敬文在和她通话,她没有半点沮丧,很兴奋地在那头问他:“怎么啦,哥哥!晚上睡不着吗?”
“是,忽然间想起你。你现在哪里?”
“在家里,和我妈妈在一起。”
“能不能过来陪我一个晚上?”
“啊?(非常吃惊地)那你家的老婆呢?”
“我俩吵架了,她出去不回来了。”
“啊?这么厉害呀?”
“你现在方便吗?”
“要么改天行不行?”
“不行,今晚我心里实在难受,压抑得受不了。”
“那好那好,我开车过来。”
“你还是打车过来好了,我去社区门口接你。”
“好的,你等我。”
二十分钟后,林敬文将沈慧仙接到自己家里,让她代替他的妻子走进那间熟悉的卧室,睡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他为慧仙开好电视、为她泡好绿茶(这是她的爱好之一)、还为她去厨房里切了一盘水果。沈慧仙嘴上说着客气话,其实心里是幸福还来不及呢!她在心里暗自想到:这次计划终于快接近成功了。
看着沈慧仙在细嚼慢咽地吃水果的时候,林敬文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愧疚之感。他在和玉琴结婚的那天就曾经向她发誓,这辈子他只爱她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背叛这份感情。可是现在却有另一个女人走进了他的房间,他能继续坚守曾经许下的诺言吗?不过这也不能怪林敬文,是玉琴首先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她为了自己的旧情人把他的尊严都出卖了,你说林敬文还要受着这份恶气把守住他忠贞不渝的爱情干嘛?
林敬文终于放下了他所谓“传统”和“道德”的束缚,以自己充满仇恨的内心向郑玉琴发起了挑战。那天晚上他就在熟悉的婚床上抱紧了慧仙的身体,尽管他偶尔地还会想起玉琴,但是那种感觉已经不重要了。估计慧仙的头发上还喷了香水,林敬文整个晚上都在饱尝那种刺鼻的香味,让他想说也说不出口。安静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郑玉琴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沈慧仙是他生命里的第二个女人,那么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第三个甚至第四个呢?这个说不准。那么他最爱哪个女人呢?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没出这件事情时,他会很肯定地说玉琴,因为妻子的地位是没有别人可以代替的;但是现在不同了,玉琴背叛了他,他对她的感情也很可能像破碎的鸡蛋那样,不能恢复到往日的面貌。
电视机被关掉了,沈慧仙想跟他聊聊她们关心的话题。多么好的一次机会,要是在平时——就是他们夫妻两人恩爱的时候,慧仙是想插也插不进来的。现在倒好,那么好的一次机会自动送到家门口,她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慧仙主动打破了平静,她说:“别发呆了,再这样下去会得抑郁症的。”
林敬文还陷在沉思默想中,没有听到慧仙说的话。
“你干嘛?一个大男人为这点小事情伤心,多不值得呀!”
“我没有伤心,只是心里有些不平静。”他说道。
“看来你真的挺在乎她的。”
“那不是废话吗?”
“但是今天晚上别去想她,不然你心里会更加难过。”
“那我应该想谁呀?”他幽默地问道。
“想我呀!”沈慧仙说,“我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现在又和你那么近距离地靠在一起,难道不应该想想我吗?”
“我已经抱紧你了,用不着想念。”
“呵呵,你真逗!”
“你从家里赶过来,你爸妈不知道吗?”
“我妈妈在家,我跟她说去一个女朋友家里睡觉。”
“那她怎么说?”
“她只是说‘好的’。”
“看来你家人的思想真开放,换做我是一个女孩,休想让我妈妈在半夜三更放我出门。”
“呵呵,她是个挺随和的人。”
林敬文看看挂在墙上的吊钟,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真不知道这个女人会去哪里?”随后他又很自然地对慧仙说道,“你说她可能去哪里呀?”
慧仙敏感地反问他:“你说谁呀?”
“肯定是我老婆呀!不然我还能牵挂谁?”
“她几点钟出去的?”
“两个小时前。”
沈慧仙想了半会,说:“很有可能在某家旅馆里,或者寄宿在她的朋友家。”
“算了吧,随她去哪里。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该说的话都说出去了,我还能怎样挽回这个局面?”
“所以该考虑的是你自己。”慧仙主动地安慰他。“对了,我上次发给你的书稿怎么样了?”
“哦,我用两天时间就将它变成了自己的作品,后来为了保险起见,我将稿子投给了以前出版我作品的那家出版社。”
“现在样书出来了吗?”
“还没有,估计快了。”
“好的,本小姐先提前祝贺你。”
“怎么说呢?我的成功也有你一半的功劳呀!”
时钟准确地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林敬文关掉电灯拉好被子,双手抱紧沈慧仙安详地睡去。今天是他和郑玉琴自结婚以来分居的第一天,接下来的几天会发生什么故事?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林敬文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