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是谁在犯罪　

　　我正在心情复杂地走路，后边有脚步声追了上来，我便放慢了速度。小六哥，莲莲的声音先追了上来，接着她便拽住了我的衣襟，气喘吁吁地说：小六哥，对不起，我不该诅咒你，说你头昏、头疼，害的你花钱抓药。给你，这是五块钱，补偿你的。
　　我不接钱，继续向前走去，巷子里有人向这边看着，莲莲着急了：小六哥，你快把钱拿上，有人来了。
　　莲莲硬是把钱塞在我的手里，转身就跑了，我扭过头来望着莲莲远去的身影，黄豆大的泪珠终于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回到家里，我真的感冒了，头像炸裂一样疼痛，多亏了这两服药，帮我度过了两天假期。组长，你说这怪也不怪？
　　德仁笑了：要说怪就怪，要说不怪就一点也不怪。你不是和莲莲研究《红楼梦》吗？贾宝玉梦游的太虚幻境有一副对联说得很好：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莲莲说你头疼，你也说你头疼，结果就真的头疼了。
　　韩六说：难怪莲莲叫我原谅她，说她不该诅咒我，结果真的诅咒得我头疼了。
　　德仁说：咳，你还信这吗？莲莲说你头疼，是哄她妈的。你说你头疼，是为了证明莲莲说的是真话。结果你真的头疼了，这纯粹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嘛，一点也不奇怪。
　　韩六叹息声声：唉，不管怎么说，害了两天病，我明白了许多事理。我还以为是自个欺负了莲莲，上天惩罚我哩。从此，对待莲莲，我是敬而远之，绝不愿利用人家年幼天真去占便宜，那样上天还会惩罚我的。再说，看看自己的穷家穷舍，看看莲莲的富家富户，我自惭形秽，无论如何也不是般配的一对啊！
　　我回到药铺，正好柜台上缺人，我被安排去抓药。我心灵手巧，又勤学好问，各种中药名称及位置记得烂熟，用戥子称药也是又快又准，从不出错。顾客多的时候，我一个人顶两个人用。所以，在柜台上抓药，我一干就是三年。莲莲上了初中，学习紧张，顾不上找我来玩。星期天她有空了，可从里屋探头一看，我忙得要命，立即又缩了回去。放假了，她有了空，可是我天天都很忙，她只好找同学玩去了。由于我们长时间不在一块玩，见了面也生分得很。有一天，她在院子碰上了我，一看四下无人，急急地塞给我一张纸条，就分开了。到了没人的地方，我取出纸条看时，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小六哥，我这一学期几门主课的成绩都超过了90分，特向你报喜！看到这里，我的血管热乎乎地膨胀起来，热血一直涌上了脸颊，我的七情六欲，喷波涌浪，全化作点点热泪，洒在地上。但是，我仍然不动声色地干着枯燥的抓药的活儿，尽量地不去接近莲莲，即使偶尔见了她，也是笑笑点头而过，双方保持着一种生分而温和的态度。
　　就这样，我和莲莲，不冷不热，不即不离，三年光阴，荏苒而过。莲莲以几门主课门门超过90分的优异成绩初中毕业了，她也长成一个美丽苗条的大姑娘。这天，我在院子里碰见了她，只见她容光焕发，眉飞色舞，穿着一身鲜艳的布拉吉，像一只花蝴蝶，翩翩飞过，在院子里转了一个8字形，又返回到我的身边，悄悄地地说：小六哥，按照你的要求，我门门功课达到了90分，初中也毕业了，现在我们可以相好了吧？
　　听了莲莲的话，我哭笑不得，当初哄小孩子不哭的玩笑，她竟然当真起来，时隔三年，她又重新提起，我一时窘得不知如何回答。可在骄阳炎炎的院子里，在莲莲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不容我多耽搁时间，我只好随意地“嗯”了一声，莲莲却笑呵呵地走了。
　　这天晚上，我三年来第一次失眠了。如果说三年前我们的交往是逢场作戏的话，那么三年后这场游戏就更没办法玩下去了。我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想着各种各样的问题。首先，我想莲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态度。如果说三年前她天真幼稚，和我相好只是一时冲动的话；那么三年后她年龄增长，知识增长，接触面也增大了，她心里还想着我的话，这就麻烦了。唉，看看自己，还是老样子，天天和当归、天麻、甘草、党参打交道，和莲莲的距离越拉越大了。在莲莲面前，我自惭形秽，矮了一截啊。突然，我想起了老板在我面前有意无意说的一段话：一个人应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高低贵贱，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面，有些事情不能自作多情啊！
　　老板这几句话使我脸红了好几天，他也许影影绰绰地感觉到我和莲莲的事情，他也许只是模模糊糊地怀疑我和莲莲的关系，不管怎么样，我必须斩断和莲莲的这一点“情丝”，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莲莲会怎么样呢？会哭？会生气？会恨我？我无法顾及这些了，反正莲莲高中、大学地往前走，我们的距离就愈来愈远了。于是，我写了张纸条，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塞给莲莲……
　　德仁笑了：哎呀，小六，你讲故事，给我也卖关子吗？
　　组长，不是我卖关子，纸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话，我也记不清了。
　　小六，没关系，你不说纸条的内容，并不影响我听故事，你继续往下讲吧！
　　过后的日子，我尽量地躲着莲莲。有一天，我有事回家去，等我拐进偏僻的小巷子时，后边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我扭头一看，不是莲莲还是谁呀！巷子里正好冷清无人，莲莲举起小拳头在我背上捶起来，眼泪汪汪的：小六哥，叫你变心，叫你说话不算数！
　　到了这时，只好快刀斩乱麻了，我抓住了她柔软的小手：莲莲，不是我变心了，是师傅不同意我们交往，不信的话，你问问你爸爸。
　　莲莲怔住了，我趁机就走脱了，走了好远，我扭头看时，莲莲才慢慢地移步回去了……
　　过了几天，发生了一个重大的事件，也因此改变了我的命运。当时，公私合营的浪潮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我们这个小县城哪能阻挡得住？白天敲锣打鼓，召开庆祝大会，第二天就要挂公私合营的牌子，晚上老板一家人哭哭啼啼，痛不欲生。我被选为店员代表，去做老板的思想工作。老板一反常态，对我是异乎寻常的热情，老板娘亲自下厨，炒了木须肉，并叫莲莲陪我喝酒。老板和老板娘知趣地躲开了。屋内只有我和莲莲俩人，莲莲夹起肉丝给我往嘴里喂，端起酒杯劝我喝，望着粉面桃花的莲莲，我兴奋得忘乎所以，我又吃又喝，还拉住莲莲的手，激动地说：莲莲，对不起，我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
　　莲莲亲热地抱住我说：这一下好了，爸爸、妈妈都同意我和你好了。
　　我一高兴，连着喝了几杯酒，把监督老板、给老板做思想工作的事情早就置之脑后了……我昏昏沉沉，莲莲把我搀扶到里屋，模模糊糊的，听见咔嗒一声，房门被加锁了。我突然惊醒，急忙喊道：莲莲，为什么把我们锁在屋子里呢？为什么要使我陷入不仁不义呢？这样也会坏了你的名声啊！
　　莲莲眼泪汪汪的：我爸我妈让我和你玩呢。既然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听说两厢情愿的事法律上也不定罪。
　　我虽然有点头昏，可我的思维还不混乱：可是，莲莲，你才15岁，和你发生关系，按法律上说的，就是强奸少女，要判刑的！
　　莲莲脱去衣服，并替我脱去衣服，抱住我痛哭着：小六哥，如果给你判了刑，我去看你，我等着你。
　　我热泪涌流：莲莲，你才15岁呀，我不愿意糟蹋你，不愿意毁了你的前途！
　　莲莲紧紧地抱住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胸脯：小六哥，来吧，别说什么糟蹋，强奸，我是自觉自愿的，要是不抓紧时间，我们今生今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知道是逼上梁山，还是遂了心愿，我竟然像一头狮子扑了上去，吞噬着莲莲这个可怜的羔羊，莲莲却嘻嘻地笑了：小六哥，三年前，让你给我讲“贾宝玉初试云雨情”是干什么，你就是不讲，现在可好，你成了贾宝玉，我成了袭人，亲身体验起云雨情来。
　　一场狂风暴雨过去了，可是还没有人来开锁子。事情既然如此，我们反而冷静下来。在明亮的电灯下，我细细地观察着莲莲的身体，白嫩的皮肤，丰满的肌体，挺起的胸部，抚摸起来光滑细腻，令人销魂。再看看莲莲的面容，更是一片绯红，满脸羞涩，笑意喧然，张开红润的嘴巴，侃侃而谈：小六哥，我爸我妈买的是烈酒来招待你，让我把你灌醉，然后脱去衣服，装一个样子罢了。是我多了一个心眼，偷偷地把酒往出倒了许多，掺了许多水，你才没有喝醉。小六哥，我不想让你喝醉，不想让你犯罪；谁知道你没有喝醉，反而犯了罪。小六哥，早知道你不喝醉才会犯罪，还不如把你灌醉了，不让你犯罪呢。小六哥，你说实话，你刚才醉酒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真的喝醉了，还能干这事？
　　莲莲一番挑逗性的言语，更激发起我的兴趣，我对莲莲喊道：莲莲，你说老实话，究竟是想叫我犯罪还是不想叫我犯罪呢？
　　莲莲妩媚地一笑：小六哥，你狡猾狡猾的，你已经犯罪了，还说什么叫不叫你犯罪呢。
　　我嘻嘻地笑着：莲莲，别装傻了，我是问你，你愿意不愿意我再犯一次罪呢？
　　莲莲微微一笑：随你的便！
　　……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老板勾结会计篡改账目，抽取资金，偷运药材，等到把这些事情办理完毕，才能打开锁子，抓个现成，然后去公安局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