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陷身古墓（上）

　　话分两头，冯剑与老绵羊分手后，来到苏庄向艾凤玲告别。艾凤玲要跟他一块去，成玉梅道：“他还知道啥时候回来呢！你跟着去治啥呀？”艾凤玲道：“把他送到济宁！我就回来。”成玉梅道：“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孩！还是在家呆着好。”冯剑也道：“你自已回来，我还不放心呢！”转身就走，直奔济宁而去，步行十几里，来到了鱼台县城。
　　鱼台县隶属于山东省！东濒微山湖！紧靠闻名世界的京杭大运河，南与江苏省丰、沛县两县毗邻，西与金乡县接壤，东与滕县隔湖相望，北接济宁！鱼台境内原设方与、湖凌二县，战国时属宋，秦属薜郡，汉属山阳郡，唐频繁改属（金州、戴州、兖州鲁郡），新莽时改湖凌为胡陆，南北朝时胡陆入方与，唐宝应元年，因境内有“观鱼台”，始称鱼台！后周、北宋时属单州！元属经州！曾并入金乡县！三年后复置，明初曾属徐州！后属济宁、兖州！清朝时变化却不大。鱼台县原址称旧城！现已塌陷成坑，仅城西北角尚存，民国初年也被拆除。传说县城塌陷前日，有位老人担着两篚土沿街叫卖，众人均笑其痴，无人问津。走至西北角，有人见其可怜，便花钱买下了。老人问道：“倒哪儿呢？”买土人说：“就倒地上吧。”当夜城池塌陷，仅城西北角幸存。历史记载：清亁隆二十一年黄河决口，洪水灌城，官舍民房倒塌，城池沦为湖泊。
　　传说城陷后，亁隆皇帝派一鱼台藉官员回乡择地重筑县城！那人回到家乡！请了一位风水先生，选中一地。那风水先生说，若按旨意建六进六出城池，本县后世将出一位阁老！建三进三出的城池，仅出一位进士！那官员私心，不愿有比自己官大的官员！便违背旨意，建了座三进三出的城池！后被人告发，落了个身首异处。据说后来鱼台县果真出了位王进士！此为作者幼年所闻，不知真伪，录此存照。实录城陷翌年，亁隆皇帝听从山东巡抚杨锡铰建议，把县治迁至董家店！二百年后（1956年）鱼台县并入金乡县！八年后复置，县址随即迁往谷亭集，原县址称“鱼城”。
　　冯剑正在街上走着，突然一人道：“你是冯剑？”拦住去路。冯剑见来人四十七、八岁，身材佝偻，满脸皱纹，一双绿豆眼骨碌碌地乱转，原来是阚双群！当年大闹丧屋，被家丁们痛殴，虽已痊愈，伤痕尚在。冯剑刚要答话，阚双群不由分说，把他拽出人群，劈头问道：“知道你姐姐是咋死的吗？”冯剑颤抖着声音问道：“是咋死的？”阚双群咬牙切齿道：“肯定是邵盼头害死的。”冯剑紧张极了，追问道：“你听谁说的？”阚双群道：“还用听说？邵盼头那个王八操的太坏了，我操他亲娘，准是他害死的。”冯剑若有所思，暗暗点头。阚双群又喋喋不休说了许多，冯剑一句也没听进去。良久，两人分手。
　　冯剑暗想：“无风不起浪，只是没有证据。”正走着，突见周世昕、花妮两人挤过来，慌忙招呼。花妮问道：“冯少爷！你也来赶会呀？”冯剑道：“东家叫我上济宁炮仗铺里帮忙。”周世昕疑惑道：“这时候帮啥忙呢？”冯剑道：“我也糊拉不了（摸不清），叫去就去呗。”炮仗便是鞭炮，俗称“大雷子”！婚丧嫁娶离不开它，过年必定燃放，增加喜庆气氛！邵家有个炮仗作坊，在济宁等地开有店铺！自产自销。炮仗销售最火爆的是过年时节，周世昕、花妮等人都曾去店铺里帮过忙。但现在是淡季，店里伙计都闲得发慌，根本不需要人！
　　冯剑问道：“恁俩咋在这儿？”花妮道：“给东家收帐。”周世昕催促道：“快点去吧，还有百十里地呢！”冯剑道：“不急，先在街上转转。”他不喜欢周世昕！总觉此人性格孤傲，有点古怪。花妮道：“再参茧（磨蹭）参茧，天黑前恐怕赶不到啊！”冯剑道：“摸会黑，也不要紧的。”周世昕嘱咐道：“世道忒乱，可别走夜路啊！”冯剑笑笑，钻入人群走了。
　　天刚过午，周世昕、花妮便把帐收齐，来到街上！突然，花妮轻拉周世昕胳膊，往前一指道：“你看。”周世昕顺他指的方向一看，原来老绵羊、祝安炮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正往城西而去。周世昕顿时脸色凝重，久久不语。花妮道：“他俩这是治啥去呢？”周世昕把包裹交给他道：“这是今天收的帐！五十三块大洋！回去交给东家！”花妮诧异道：“你不回去了？”周世昕道：“我有点事，得上城西程楼去一趟。”花妮问道：“有啥事呀？”周世昕没理他，扭身钻入人群，转眼不见了踪影。花妮愣了一会，独自往城外走去。刚走到城东河边，只听一人惊喜道：“这不是俺兄弟吗？”花妮抬头一看，吃惊道：“是大姐呀？”只见大姐满头大汗，身后跟着四、五个汗流浃背的汉子，抬着一张木床。木床上躺着一人！正是大姐夫戚果昆！花妮紧张道：“这到底是咋回事？”大姐语无伦次道：“你姐夫他……他病了。”花妮见姐夫面如金纸，牙关紧咬，忙不迭道：“啊！赶紧送医院吧。”
　　大伙一起把戚果昆抬进了医院！医生诊断后说是中风，要住院治疗，叫他们先交压金。姐姐问道：“得……得交多少钱啊？”医生道：“先交三十块。”大姐顿时一脸惶恐，失声道：“这咋归佳法（怎么办）？”花妮问道：“你带了多少钱呀？”大姐哭丧着脸道：“借了半个庄子，才借来五块大洋！”花妮取下包裹，递给她道：“先拿去交压金吧！”大姐不敢接，吃惊道：“兄弟！这是谁的钱呀？”花妮道：“别管是谁的，看病要紧。”姐姐接过包裹，取钱交了押金。见姐夫戚果昆住了院，花妮对大姐道：“东家叫老周俺俩来鱼台县收帐！老周暂时不能回去。我得回阎陈庄一趟，交了差再来。”大姐道：“中。”花妮又取出几块大洋，交给大姐道：“留着零花。”然后告辞出来。
　　找个僻静地方，花妮解开包裹一查，顿时紧张极了：拉下这么大的窟窿，咋交代呢？六神无主，心道：“这样回去肯定不行，还是找老周想想办法，他鬼点子多。”刚走几步，又觉不妥：“带着钱不中。”匆匆返回医院，把包裹递给姐姐，嘱咐道：“我先上城西去一趟，带着钱不方便。”急急出门，循着周世昕的行踪，追了下来。出城不到二里，突然阴云密布，天气昏暗，下起了倾盆大雨。花妮见不远处玉米地里有棵粗壮的大柏树！树枝密实，树冠极大，便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到跟前一看，花妮不由得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树下有个硕大的坟头，原来是坟地。
　　花妮虽害怕，但此时大雨滂沱，无处可躲。就当他犹豫不决，突然“哗啦”一声，坟墓塌下一块，露出一个黑森森的洞口。花妮只觉汗毛孔炸开，“娘也”一声，拔腿就跑。刚跑几步，他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既然是座坟墓，里头会不会有宝贝呢？”禁不住诱惑，伫立了一会，返身回来，站在洞口前，战战兢兢地往里观察，这一看不要紧，更是胆战心跳：泥水中露出两物，竟是两条枪管。此时发财的心理占据了上风，这就叫“财迷心窍”。因为两杆枪也能卖上几十块大洋！补上窟窿绰绰有余。花妮拚命控制住紧张的心情，壮着胆子，探身抓住枪管，想把步枪拉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淌水的声音。花妮抬头一看，雨中出现两人！直冲柏树而来。花妮正徬徨，突然脚下一滑，没等他反映过来，便连人带枪滑入墓穴。那两人来到跟前，也是大吃一惊：“咋叫雨淋塌了？”一人紧张道：“老冷！你快看看，那东西还在不在？”老冷探下身去，把手伸入墓中，摸了半天：“老胡！墓里全是水，摸不着啊！”老胡往墓穴中瞅了半天，赞叹道：“好大的墓，说不定是座王陵。”老冷道：“我下去找找。”老胡道：“别冒失行事！先用棍搅搅。”老冷冒雨攀上柏树，折下一根树枝，伸入墓中搅动。但搅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两人犹豫半天，到底不敢下去，于是商议道：“回去找架梯子再来。”钻出玉米地走了。
　　再说，花妮滑入墓穴，旋即被水呛醒了，他紧贴墓壁，隐于暗处，大气也不敢出。两人走后，花妮顾不得害怕，手脚并用，便想爬出逃命。无奈墓壁太高，且是青砖砌成，着手之处，尽是滑腻的青苔，加上泥水淋漓，怎么也上不去。花妮心存幻想：等那两人找来梯子，就有救了。转念又一想：他们八成是找这两杆枪！不知是土匪还是共党，见事情败露，难说不杀他灭口。阴天早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花妮恐怖至极，绝望极了，忍不住放声大哭。
　　突然有人问道：“这是啥声音呀？”花妮登时不敢哭。另有人道：“像是母猫叫春。”一人惊叫道：“这墓咋塌了？”花妮见有人探头往墓里观察：“满满一坑水呢！”有人道：“别管这么多，推进去吧。”就听“哗啦”一声，推进来一个人！在水中上下沉浮。见有人做伴，花妮顿时胆壮许多。仔细观察，影影绰绰见那人双手捆绑，眼蒙黑布，嘴里似乎还塞着东西！
　　只听墓穴外有人道：“他俩咋还不来呢？”另有人道：“恐怕还没得手。”花妮心知肚明，这不是刚才寻枪的那两个人！正胡思乱想，突然有人道：“三哥、四哥！你俩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毛驴呢？”一个沙哑的嗓门道：“你眼瞎啊？有这么大个的毛驴吗？”那人惊喜道：“原来是头骡子。”沙哑的声音道：“这龟孙骑着骡子！像是个富家公子！老五，恁俩咋样啊？”只听老五道：“也逮住一个，有人出五十块大洋呢！”三哥大喜道：“谁的仇人啊？”老五道：“是……回去再说吧。”三哥问道：“人在哪儿呢？”老五道：“叫我踹墓里去了。”三哥道：“把这个龟孙也踹进去，天黑后再审吧。要是有钱人家，问清地址，叫他家拿钱赎人！要是穷光蛋，杀了做肉馅。”只见一黑，又跌进来一人！
　　花妮见他也是双手被捆，眼罩黑布。原来古墓早被盗墓贼洗劫一空，因处在野外，极为隐蔽，被土匪们废物利用，用作临时牢房。四人说着话，用杂草罩住洞口，墓中顿时漆黑一团。只听踏水声渐渐远去，外头终于没动静了，花妮方才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都是谁呀？”那两人听到耳中，顿时又惊又喜，暗道：“他咋在这儿呢？”争先恐后地往他身边凑，哇哇直叫，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来。花妮道：“我给你俩解开绳子。”后进来的等不及，挤上前来。先进来的那人大怒，肩头一耸，把他撞到一旁。后进来的也恼羞成怒，朝他一头撞去。那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入水中。两人你来我往，打上了瘾。花妮急得团团转，央求道：“亲爷爷！你俩别再尅（打）了。”两人哪里肯听，你一拳我一脚，互不相让。花妮做梦也没想到，打架的竟是他的熟人！一个是冯剑！一个是沈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