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作品名称:该怎样继续活下去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8-01-25 11:51:24 字数:3307
我和姨夫乘电梯下到二楼,来到活动大厅。
晚上的大厅,自与白天时的空旷寂静不同,灯光璀璨,桌椅成行,人声鼎沸,歌声嘹亮。虽然这里的光亮不同于一些夜总会,五颜六色、七彩斑斓的聚光灯来回不停地闪烁,好像在刺激着人们内心深处的某种纵欲之望。
这里只有白色的光,白色的亮,却给人以一种淡雅、惬素、纯洁的感观;虽然略微显得单调,但也强过那些金玉其外、本性不纯的华而不实。
正像陈一楠说的那样,大家有幸聚在一起,谁又能保证学习之后各人又将何去何从呢?而这场晚会的本意,就是要为聚集在这里的人们留下一段回忆,是否美好,是否曼妙,全凭各人。
我和姨夫可以说是压轴入场的,因为在我们入座之后,从活动大厅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只有酒店的服务员,再不就是与酒店服务员沟通、提要求的陈一楠等几个老师。
六张圆桌上,坐着两个班级的同学,桌上摆放着一碟花生,一碟瓜子,两碟糖果,外加两大瓶饮料。这种搭配非常符合地方特色,抚顺的宴请,无论红白喜事,在开席之前,桌上皆是如此。只是有一点区别,其中的一碟糖果应该改换成散放的香烟。但是今天的晚会,并不提倡大家抽烟,所以多加了盘糖果;另外,也不提倡饮酒,若是宴请,怎能无酒。
我含了块糖,又喝了杯饮料,目光四顾,见六张桌上的人并未坐满,且没有按照班级来划分,甚至还出现了两班同学之间相互谈笑的场面。我觉得这样挺好,既然都是学习保险知识的,又何必在意谁是销售部门的,谁是收展部门的呢。
那些没有坐在座位上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喜欢唱歌的,把他们自认为拿手的歌曲提前交到后台去了。
“你不去吗?再不去的话,可能就没机会唱喽。”姨夫含笑对我说。
我也报以微笑,说:“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看看去。”
我来到后台,发现这里的空间很狭小,比KTV里最小的包厢还要小。更何况其中大部分空间都被一些专业的,我也叫不上来名字的,好像是配音调音之类的设备给占据了,只有一个与KTV一模一样的台式电脑一般大小的触屏点歌机是允许我们使用的。
我大致看了两眼,本想说些什么的,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可能是这里闷热、干燥的空气令我懒得说话吧。
“你也来啦?”坐在触屏点歌机前的杨雪笑着望着我。
“啊。”我淡淡地回了句,但面色应该挺温和的,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是向上扬的。
“我就知道你应该会唱歌。”
“啊?这你都能猜出来?别逗我了,好吗!”
“真的,我说得是真的。”
“拉倒吧,反正我是不信。”
“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吧。”
看得出来,杨雪并没有生气,从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活力和亲和,我能断定,她并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
“想唱什么歌呀?我给你点。”
“嗯……就《讲不出再见》吧,谭咏麟的,我觉得这个场合唱这首歌正合适。”
“《讲不出再见》是吧?”杨雪一边重复着,一边迅速地按着拼音,但见屏幕上显示出来不下十个版本,“你挑一个吧。”
我仔细看着屏幕,发现并没有谭咏麟在九四年香港红磡演唱会的那个版本。这让我非常失望,毕竟这首歌我只练习过这一个版本,其熟练程度甚至可以不看大屏幕演唱。其它版本虽然也能唱,但若照着大屏幕演唱,根本就无法彰显自己的才华。所以呢,只能换首歌啦。
“喂,小弟呀,你到底选好没呀?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杨雪宛若大姐姐一般,轻声责备着我。
我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依然笑嘻嘻地瞅着我,只能冷冷地说:“你先帮他们找吧,我呢,不着急。”
“那这首歌还点不点了?”
“不点了。”
“那好吧,等想好了唱什么,记得告诉我哟。”
我双手插进裤兜,缓步从所谓后台,其实就是点歌室里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毕竟那里面的空气太过于污浊了。
举目四望,看到不少人不是在低头吃着糖、嗑着瓜子,就是拿着手机胡乱拍照、录像;还有些准备唱歌的人正在拿着麦克风练习唱歌,没有伴奏,只是清唱,《精忠报国》也好,《心雨》也罢,反正都是家喻户晓的经典歌曲。
我心下寻思,“自己应该唱什么歌好呢”?
有时候会得多也是一种痛苦,因为不晓得哪首歌才是真正意义上自己的拿手曲目,给我感觉都挺拿手的。无奈之下,只能选一个,那么我想我应该选好了。
于是,我再度回到点歌室,问杨雪:“有人点《大海》吗?”
“你要唱《大海》吗?”杨雪问我。
“啊,不知道唱什么好了,就唱《大海》吧,别是人家点了吧?”
“没有。”杨雪笑了笑,“那就定了啊,《大海》。”
“行,定了,就它了。”
于是,我就在那张歌唱名单上把我的名字,以及歌名填上。
既已选定了歌曲,那么我也没必要再呆在点歌室里,而是跑到大厅的一角抽了根烟,然后回到座位。
“完事了?”姨夫问。
“啊,点一首歌,唱着玩呗。”
“别玩得像他们似的,更丢人。”姨夫悄声对我说,并指了指台上那几个换着班拿麦克风清唱练习的人。
“叫你说的,唱歌,我无敌,尤其是现场版的。”我毫不夸耀,自信满满地说。
“好吧,别到时候下不来台,那可就不好啦。”
“我说,你会唠嗑不会呀。”
“既然你选好了,那么我就听你把歌唱完再回去好啦。本来呢,我还打算早点儿回去休息的呢。”
“这么早就睡,纯粹有病。”
“不是我有病,你要说打扑克、搓麻将啥的,我肯定不带困的。可是你让我听歌,哎哟喂,真是难为我啦,我能坐这儿就已经很不错啦。”
“是,我明白。你不是喜欢打扑克、搓麻将吗?行,等哪天的,你找人,我奉陪,这不结了嘛。”
“小子,有你这句话就行。”姨夫总算是露出点儿笑模样了。
就在我跟姨夫闲聊之际,晚会已经开始了,主持人不是陈一楠,而是一个长相艳丽的三十岁出头的女人。
我之所以说她艳丽,一来她身上的香水味我离十来米远就闻到了,异常刺鼻。我呢,对香水一类的东西十分敏感,而且恶心,也正是因为敏感,才会嗅到它;二来嘛,可能是她脸上化了浓重的妆。
这个世界就这么奇怪,所谓美女,七分整,两分扮,还有一分装烂漫。
哎,我亦无能为力呀。
但见她只是流利地讲了段开场白,然后就把话筒递给急切渴望唱歌的同学啦。
舞台瞬变,伴奏迭起,液晶大屏幕上的MTV呈现在大家眼前。作为喜欢唱歌的歌手,手拿麦克风,眼睛注视着大屏幕,或款款深情流露,或激昂澎湃引吭,晚会的气氛也被瞬间点燃了。
看到他们逐个唱了五六首歌,我早已技痒难耐,无奈还没有轮到我,我也只能尽职尽责地当好听众,努力鼓掌,手掌都被我拍红了。
作为一名听众,我能深深地感受到在这里唱歌与在歌厅里唱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效果。
在歌厅里唱歌,无论小包厢还是大包厢,一到高音必定失音,因为回声太重。但在这里,由于大厅宽敞,周围四角的音响之间不可能存在回音的状况,声音更加真实,也更富有穿透力。
独唱也好,对唱也好,且不管他们唱得如何,总之敢于拿起麦克风唱,就是自信的体现,就是胆量的呈现。
而这个时候,我看到杨雪从点歌室里探出头来,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过去。我呢,也只好过去。
“什么情况?”我问。
“啥什么情况?等他唱完,就轮到你了,好好表现哟。”杨雪乐呵呵地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必须地,没问题。”我也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是时候轮到我登场了。《大海》的伴奏响起,我也没着急运气,而是先跟朋友们打声招呼,问了声好,然后凭借着我良好的音乐记忆背对大屏幕,面相观众激情四射地唱了起来。
到了副歌部分,我的音调得很高,且还不忘像电视上的那些所谓巨星似的,一边唱歌一边在台上来回走动,跟大家握手。我在歌厅唱歌的时候也有这个习惯,所以也不算是即兴的发挥。
台下的朋友们呢,也都被我这种风趣幽默,稍显不要脸的表演方式给逗乐了,有些腼腆的会在我向他伸出手时,迟疑地伸出手来;而有些本就开朗活泼之人,不待我向他伸出手去呢,就薅住我的胳膊了,险些没把我给薅下台去。
要不怎么说我是现场版的呢,我若登场,掌声贼响,气氛必须热烈,必须达到高潮!
诚然,我也出现了失误。最后一段的副歌部分,那句“就让它随风飘远”,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高音竟然拔不上去了。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丝毫慌乱,还是按部就班地唱完了这首《大海》。
我累得是大汗淋漓,然而当我双手握着麦克风,跟大家九十度鞠躬表示感谢时。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不断刺激着我的耳膜,足足有十秒之久。
这是大家对我的肯定,这是大家对我的鼓励,这是大家对我的褒奖,我心知肚明。但就是在那一瞬之间,我的心中竟莫名地产生了谦虚之感,而非平日里的自大嚣狂。我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我仍然无法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浩荡波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