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顾少棠美梦落空 孟小冬辗转到沪

　　91.黄粱美梦
　　
　　火车正点到达上海，顾少棠带着渡鹄到达孟府。孟小冬一见是师爷和一位青年前来,十分高兴，急忙让座，说：“两位快请坐，听师姐说你们今天到，我很开心，好久没有去上海了，真想和她聚聚。”
　　“孟小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杜老板棧下贴身侍卫渡鹄，和我一道来接你回上海。”顾少棠说。
　　“多帅气的小伙子，还没有十八岁吧？没有来过北京吧？”孟小冬说。
　　“孟小姐，我才十六岁，是第一次来北京，京城真的好大好大。”渡鹄说。
　　“该叫孟大姐，那你就是我的小弟弟啰！好啊，我已经和师姐说好了，这里我还有点事要处理，等处理好了就随你们南下。正好渡鹄还没有到过北京，就趁这次机会让师爷带你在北京玩两天。”孟小冬说。
　　“谢谢孟大姐，我的任务是接你回上海，哪儿也不能去，专候您。”渡鹄说。
　　“那好，顾师爷你就独自去别处转悠，我带渡鹄去办事情，等办好了咱们一起走。”孟小冬说。
　　“孟小姐，那怎么方便，你去办自己的事吧，渡鹄就跟着我。”顾少棠说。
　　“那好吧，我随你们怎么安排，第三天你们来这里接我就行。”孟小冬说。
　　顾少棠带着渡鹄离开了孟府，他对渡鹄说：“这二天我在北京还有点私事要处理。北京你没有来过，你可以去故宫、颐和园、王府井、大栅栏等一些热闹的景点去玩玩。要不，我帮你找个向导带你去玩。”
　　“师爷，那就不必了，既然师爷在北京有私事，我也不必跟班，正好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一回。”渡鹄笑着说。
　　“就是，我们第三天早上八点半准时到孟府集中，不得有误。”顾少棠说。
　　“知道了。”渡鹄心里明白，顾师爷看孟小冬的那种眼神就让人受不了，就像是猎人对待猎物一样的非捕获不可的神情。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两天孟小冬一定有事，我必须严加防范，绝不能在京城出乱子。想到这里他做了个决定，甩掉顾少棠，暗中跟踪保护孟小冬。为了消除顾少棠的警觉，他回过头对师爷说：“师爷，那我就自由玩啦。”
　　“好的，路上小心，不认识路，可以叫黄包车带路，只要记住景点就成。”顾少棠惺惺作态地叮嘱渡鹄注意安全，其实自己想的是怎么捕获这个猎物。他要去找在京的“蓝衣社”的朋友帮忙，他非常清楚此举会触碰他和杜月笙关系的临界点，这些年跟杜爷已经跟到尽头了，得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他有个叔叔在国民党北京市党部任书记长，投靠他照样可以坐地生财，绝不能在杜月笙这一棵树上吊死，因此他梦想着让孟小冬留在北京做他的“压寨夫人”。
　　
　　孟小冬把两位客人送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要到西直门外住地，安排一下离京后的事宜。自从那年杜月笙给她买的那处房屋，她一直很少去住，就是怕勾起联想。仔细想想，杜月笙对自己也确实不错，除了买房，平时还差人常送些钱物，悉心照顾，提供丰厚的物质基础，自己当然也倾心于他。自从与梅兰芳离婚后，自己一直闷闷不乐，有了杜月笙以后，似乎就有了归属感，只是杜月笙有四房太太，并不缺我一个，总觉得是半醒半睡地跟着杜月笙，有时候碍于面子，做情人也真感觉不是滋味。这回师姐姚玉兰再三劝解自己，南下为杜月笙60大寿庆典打场子，举办义演，而且讲明要邀请梅兰芳到场，叫我大可放心，绝不让我们俩唱对手戏，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可见用心良苦，看来不去是不行的。
　　师姐姚玉兰也常给我诉苦，说前面三位太太都是苏州人，占她的强，她和我都是北京人，当然希望我的加入能够为她撑腰壮胆。她也不容易，每次把我带到她身边，她都把杜月笙让给我，对我又那么好，胸怀宽广，娴熟大度，从不小气，我也就无法回绝她的邀请，只好依从她。想到这里，她穿戴好就走出自己的家门。
　　
　　孟小冬出门叫来马车，直奔西直门外住地。早就等候在孟府附近的顾少棠，看到孟小冬乘马车走了，就紧随其后，乘车追赶她。他看到孟小冬下车后，朝住地走去，他也下车守候在住地附近。他们的这一切活动都被在远处观察得仔仔细细的渡鹄看得一清二楚。大约一小时后，孟小冬从住地里出来，再招车回府。刚到家门口，一辆雪佛莱的黑车轿车在孟府门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说：“您好，孟小姐，我们是北京市党部的，请跟我们走一趟。”
　　孟小冬想辩解说什么，可已经被车上的人连拖带拽的拉上了汽车。孟小冬被带进国民党北京市党部书记长办公室，书记长顾宽明上前说话：“对不起，孟小姐让你受惊了。本来不想这样做的，又怕请不来你，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只因小侄顾少棠看上小姐，想把你留在北京，他也打算留在北京，这样你们就可以结为秦晋之好。叔叔愿意帮助你们完成这桩美事。”
　　“原来是这样，那顾师爷人呢，光明正大一点不好吗？早应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何苦兜那么大圈子，真是小家子气。你跟杜月笙干了那么多年，竟一点本事也没有学到，愧对师爷的称号，只配当奴才。还想和我结为秦晋，你配吗？”孟小冬说着说着，肺都气炸了。
　　“孟小姐请息怒，不要用过于刺激的言辞，伤了彼此的和气，我们也是为你们好。你跟杜月笙只是情人，并无名分，和顾少棠至少可以明媒正娶，一样显耀门庭。”顾宽明说。
　　
　　话说渡鹄跟踪孟小冬到孟府，突然看到被一辆黑色雪佛莱轿车劫走，知道情况不妙，而且与顾师爷有关。他记下了轿车的车号，立即询问交警，车号所属单位，经介绍此车系国民党北京市党部的，于是径直到达市党部。事有凑巧，正好顾少棠的车也到门口，两人碰面，略显尴尬。但顾少棠很快就镇定下来，恳切地对渡鹄说：“渡鹄，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只要孟小姐是安全的，我随时都可以和你谈。”渡鹄说。
　　“那好，你随我到北京市党部书记长室。”顾少棠说。
　　渡鹄随顾少棠进了北京市党部书记长室，正看到孟小冬与顾宽明理论，于是顾少棠就在隔壁找了一间办公室两人交换意见。
　　顾少棠说：“渡鹄啊，我是真心喜欢孟小冬，而且由来已久，每次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燃烧着一种欲望，真的愿意为她献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我跟随杜月笙也有好多年，他有四房太太，充其量他收孟小冬做五房小妾而已。我年轻力壮正当年，虽然没有杜月笙呼风唤雨的能耐、腰缠万贯的家私，然而我有自己的抱负，不想再做寄人篱下的门客和工具。我决心离开杜月笙，跟我叔叔在京城干事，为党国效劳。我和你也说过，杜月笙已经江河日下，红不了多长时间了，你也别跟他干了，咱俩都跟我叔叔干吧。”
　　渡鹄说:“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我看你在杜老板面前唯唯诺诺，完全没有自己，你的处境我也理解。你为他做了不少事，也算是功臣，唯有这件事你就是做得不对，大错特错，你将要背负的是三大罪名：首先是背信弃义。所谓朋友妻，不可欺。虽然孟小冬现在还不是杜月笙的妻子，但至少是他的情人。你受杜老板之托，被人家信任，你却违背主人的意愿，违反了江湖道义，你必将留下千古骂名；其二是欺师灭祖。此次北上是为了完成杜老板交给的接孟小冬的任务，你欺骗了他，不但没有接，而是把她留下，成为你的女人，全然不顾礼义廉耻、师徒之情，将为世人所不齿；其三是见色起义。作为男人虽不要求做到坐怀不乱，但是绝不能趁人之危，夺人所爱，未免过于小气，没有操守和气节，也会让人瞧不起。所以还是劝你撤回成命，还你本来面目吧。”
　　渡鹄的一席话像重锤一样，猛力敲打着顾少棠，但是人膨胀的私欲和错乱的思维，总会把人拼命地往死胡同里赶。顾少棠虽然觉得渡鹄讲得有道理，可这弯子一时还真的转不过来。他说：“我本来是想请你帮忙，劝劝孟小冬留下，你倒反过过来劝我放弃这个想法，岂不是本末倒置，适得其反。”
　　“啊呀，师爷，我这是让你清醒清醒，不要一意孤行，回头是岸呀！赶快趁现在还没有所为，没有后果，求得孟小冬的谅解，或许这是挽回面子的最好时机。”渡鹄说。
　　“事情已经成这样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行也得行，强制而行。”顾少棠忍耐不住心头之痛地说。
　　“那就更糟糕了，连里子面子都没有了。千万不能那样做，我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要是连我这一关也过不去，就别怪我不给师父情面了。”渡鹄拉下脸说。然而又把话锋一转说，“不过这挡子事儿，最好还是征求孟小冬本人的意见。如果她执意南下去上海，你最好不要拦阻；如果她愿意跟你留下，我也就落得顺手人情，独自回上海复命去，你看如何？”
　　顾少棠让渡鹄这么一说傻眼了，说：“那就有劳小老弟问问孟小冬的意愿。”
　　“好勒！师父就是师父，到底是声明大义抓得住要害，领会到要领。”渡鹄说。
　　“你可别耍花招，这里可是我叔叔的天下，随时可以逮捕你小子。”顾少棠说。
　　“怎么会呢？师父这么不信任我，那我也就不必要去了。”渡鹄说完站在那儿不动了。
　　“好吧，你就别在这儿卖关子了，你去问问吧，要把她留下来。”顾少棠说。
　　
　　孟小冬和顾宽明相持对阵了好长时间，顾宽明无法说服孟小冬留下。当渡鹄出现在顾宽明的办公室时，孟小冬高兴得跳起来，说：“小弟弟你可来了，快救救大姐。”
　　“孟大姐别急，他们只是想把你留在北京，你本身就是北京人呀，留不留下都是在北京，不要理解错了他们的好意。”渡鹄轻描谈写地说，气氛立即缓和了下来。
　　“对呀，这位小兄弟说得非常好，北京人留在北京，是天经地义的事啊。”顾宽明说。
　　“渡鹄弟弟你不知道呀，他们要我留下来，是不要我南下上海！”孟小冬急说。
　　“这就更不是问题了。北京、上海都在中国，住在北京可以去上海，住在上海也可以常来北京，来来往往非常正常，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更不值得为这个争论不休。”渡鹄笑着说。
　　“啊呀，他们这样做是想强迫要我嫁给顾少棠呀。”孟小冬不得不直接说白。
　　“我是小孩子，不懂那么多，我只知道凭感觉走。记得在教堂里举办婚礼，常常会有神父会问你：孟小姐，你愿意嫁给顾少棠顾师爷吗？”渡鹄学着神父的神态说。
　　“当然不愿意，肯定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呀。”孟小冬斩钉截铁地连说几个不愿意。
　　“那我要问顾师爷，既然孟小冬不愿意嫁给你，你又何苦执意要娶孟小冬呢？”渡鹄说。
　　“孟小姐，说真心话，我是真心喜欢你。而且是在很久以前，每次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心神不宁想接近你，爱着你，甚至愿意为你献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顾少棠真心倾诉了自己的心声，却没有引起孟小冬的共鸣。
　　“顾师爷确实真心爱着孟小冬，但是孟小冬没有感觉，请问叔叔顾宽明先生，对于一个没有感觉的爱，你能接受吗？怎么能搞拉郎配呢？我小孩子都懂的事，你们大人们难道不懂吗？因此，我请顾叔叔作证，这件事就算到此结束吧！这次你放我们回上海，我和孟大姐都会感谢你们的。等孟小冬小姐想通了，有感觉了，再来北京，也许就会留下来不走了。”渡鹄说完就拉孟小冬离开。
　　如此场面让顾少棠和顾宽明堂口结舌，措手不及，又不好立即拦住，只好目瞪口呆的看着渡鹄把孟小冬拉出去。
　　
　　92.辗转到沪
　　
　　渡鹄拉着孟小冬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国民党北京市党部，叫上车就往孟小冬的戏班子里跑。渡鹄告诉孟小冬，必须马上出城，等到他们缓过神来就会有危险了，顾少棠和顾宽明不会让我们轻而易举地离开北京的。于是孟小冬去了戏班子，打电话给北京市警局的刘探长，让他护送出城。原来准备好的行李包裹也不去拿了，越快越好，越早出城越好。
　　果然不出渡鹄所料，他们刚出北京市党部，顾少棠就联系在北京的蓝衣社的朋友，不一会儿他们开车来了，在顾少棠的带领下，先去了孟府，接着又去了西直门外别墅，结果都扑了个空。顾少棠仍不死心，再请求蓝衣社的朋友们帮忙，请叔叔出面派人封城搜查。可是已经晚了，渡鹄和孟小冬已经坐上南下武汉的火车。
　　为什么走武汉？渡鹄告诉孟小冬，从北京往上海的火车走天津京沪线最近，估计也是顾少棠要追踪的这条线，因此最好不走这条线；改走京广线到武汉，再乘船到上海，可以打乱他们的计划。孟小冬非常赞成渡鹄的判断，为了安全，决定绕道而行。事情果然如渡鹄猜想的那样，顾少棠分析渡鹄、孟小冬南下心切，一定会抄近路而行，不会舍近求远，绕道而行。正因为是这样的判断，他通过“蓝衣社”朋友们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回到办公室他仰面长叹：“看来今生无缘孟小冬，我输给了渡鹄这小子，到手的鸭子给飞了。”
　　
　　在去武汉的火车上，因为孟小冬的知名度太高，目标太大，渡鹄叫孟小冬换一种装束，防止有人认出，会不安全。在火车软卧间，孟小冬给自己改换成了男装，她请渡鹄看看自己可像男孩，果然她和渡鹄站在一起时，俨然像一对兄弟，渡鹄戏说：“难怪杜爷那么喜欢你，顾师爷那么拼命的追捧你，你真的是很美很美。”
　　“小弟弟别这样奚落我了，这次能顺利逃脱追捕，完全是你的功劳，回去以后我会禀报杜月笙先生，叫他好好封赏你。”孟小冬说。
　　“孟大姐，嘿嘿，孟大哥。”渡鹄朝向孟小冬一笑，说，“就这么称呼你，可以吗？到武汉换乘轮船，也是这样的装束，一直可以安全到达上海。”
　　“好好好，我非常赞成。”孟小冬好开心。好开心有这样的小弟弟陪伴。
　　
　　火车到达武汉做黄包车去江边码头，换乘“江安轮”，渡鹄买了头等舱位安排孟小冬下榻。下午一点钟开船，也许是旅途疲劳，进船舱不久，孟小冬就睡着了。渡鹄没有打扰她的美梦，从舱位走到船舷，眺望那宽阔的江面，迎着江风，心境自然而安详。他断定这次任务会完成得很好，比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夜晚，孟小冬醒来，却没有看到渡鹄在房间，他在舱外间打盹，孟小冬让他进舱来休息，他怎么也不肯进里舱休息。
　　“江安轮经过两天两夜的行驶，终于到达上海十六铺大轮码头，渡鹄叫上黄包车直奔杜公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