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军师出山（上）

　　石先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把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见他俩凑过来，斜看了林之波一眼，劈头道：“你印堂发暗，最近有血光之灾。”林之波见这话唐突，顿感莫明其妙，环顾左右身后，却没发现别人！石敬宣又冷笑道：“胡瞅个啥熊劲儿？没扯旁人，一脸倒霉相，说得就是你！”秦朋胳膊肘一捣林之波，提醒道：“他说得是你！”林之波不由心慌，胆怯道：“他说我治啥呢？”秦朋疑惑道：“我也弄不清哪锦堂（原因）！”于是林之波提高声音，解嘲道：“石先生！你大概是说我吧？我能吃能睡，哪来的灾呢？”石先生两眼定定地在他脸上盯了许久，也不说话。林之波心里发毛，忐忑不安。石先生突然断喝道：“我卦摊前不坐无缘之人！有事你快忙去，别耽赶（误）了我的生意。”林之波冷笑道：“我只在这儿一蹲，你就咒我倒霉。这又不是你家灶台，凭啥我走？”石先生佯装惊慌道：“我怕你行不？惹不起我躲得起，你不走我挪地方。”急急收拾卦摊，起身要走。
　　中年人忙把他拉住，催促道：“接着批我的八字吧。”石敬宣重新坐下，自言自语道：“我一个活人！跟个快死的人较啥的劲儿？”林之波禁不住怒气冲天，就要跟他理论。秦朋伸手按住，嗔怪道：“咱俩治啥来了？”林之波只好气鼓鼓地重新蹲下，两眼似刀，直翻老石！石敬宣也不理他，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眼珠在眼镜片后面眨巴。只见他时而颌首，时而蹙眉，嘴里念念有词。中年人见他如此，更是紧张。
　　许久，石先生长舒了一口气，手中笔往地下一掼，叫道：“妥了。”中年人干巴巴地问道：“先生！咋样呀？”石先生却不看他，而是瞥向一旁的林之波！见他两眼一眨不眨专注地望着自己，心里窃喜：“这年轻人说话虽不喜见人（不讨人喜欢）！却是个红脸汉子（爱与人争执，往往争得面红耳赤）！得想法子把他翻（拴）住，晌午找到管饭的了。”
　　石先生捋捋胡须，斜睨着林之波，沉吟道：“这八字生得奇怪呀！”中年人脸色苍白，勉强笑道：“是不好吗？”石先生道：“四柱排出来了。你是属兔的，癸卯年秋月生，虚岁三十九。”中年人道：“是啊！我正是清光绪二十九年农历九月出生的。”石先生沉吟道：“咱先把丑话说在头里：‘算卦如治病，治病不留情’！你要是听着不顺耳朵，就吱一声。给钱不给钱的，倒是小事，别翻脸不认人，把我揍一顿。”中年人道：“你放心说吧，我脾气好。”石先斜眼冷笑道：“有的年轻人不中，光能听好话，一句话不顺耳朵，俩眼瞪得像铃铛！”林之波见他含沙影射，心中气直往上顶。但他没指名道姓，却也不好反驳。
　　石敬宣望着手中画满符号的纸片，唠叨道：“年柱是癸卯、月柱壬戌、日柱乙巳、时柱庚辰。地支卯中独含乙木；戌中含丁火、辛金、戊土；巳中丁火、戊土、庚金；辰中戊土、卯木、壬水。乙木是阴木，生在九月财煞杂气之地，七煞财鬼当权，虽说壬癸两水在时上有根，可以浇灌乙木，自身还是偏弱啊！”秦朋等人听他唠唠叨叨，均闹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中年人尴尬道：“石先生！你说白话给我听吧。”石先生道：“这样说吧。日柱卯木是你自己，生在春天叫‘旺’！生在冬天叫‘相’！但你却生在九月金土当权的时候，所以自身不旺。”中年人喉结急速地上下滚动，沮丧道：“我的命咋这么孬呢？”石先生道：“乙木生在九月，属杂气火土金，对乙木来说是财官，所以，你这叫‘杂气财官格’！九月杂气，喜好冲刑破害，但你时柱已有辰土冲破月柱戌土，就不能再冲刑破害了。你六岁起运，六岁到十五岁行辛酉运；生在九月，乙木本来就不得势，加上辛酉七煞恶金砍伐，所以你六岁到十五岁这十年，孤苦伶仃、苦不堪言。”中年人赞叹道：“是呀！我弟妹多，小时候家里忒穷，父亲又不在家，是吃了不少苦头。”石先生又道：“你十六岁开始行庚申金运，虽说秋月金旺，身弱惧利金砍伐，但申金对日干乙木来说，是喜神正官！所以，从十六到二十五这十年，你虽有些坎坷，遇事不顺，总得说来，还是挺不错的。”
　　中年人佩服极了：“先生说得不假，那十年是挺好的。”石先生又道：“从二十六到三十五十年，你开始行已未运。已未都是土，是乙木的偏财，应该是件好事！但身弱财旺，这财便成‘鬼煞’了。再说，月支为戌土，是火库、杂气，本喜冲刑，但你四柱中已有时柱辰土相冲，大运中又出现地支未土相刑，冲击过头，反而是灾。所以，这十多年你是倒霉透顶的。”中年人一拍大腿：“你说得不错，这几年净碰倒霉事！不过，我今年三十九了，按说该转运了吧？”石先生摇摇头道：“过了已未十年土运，又遇戊午十年，前五年戊土掌权，旺土盖头，财煞得势，咋好得了？”中年人微微色变，失望道：“照你这么一说，没我的好日子了？”石先生断然道：“你快四十了，按理说该转运了呀！”
　　中年人一喜，问道：“我找伟（啥时）转运呢？”石先生岔个话题道：“光顾着赶集，还没吃清起来（早）饭呢！”中年人道：“你不用念央（暗示），我虽穷点，但人穷撑门面，在钱上从不应孬。”石先生眼皮一耷拉：“亮始亮面（现钱现货），我不吃腰里有。疾麻里（赶快）付卦金吧。”
　　中年人无奈，掏出钱来，嘟囔道：“你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石先生接过钱来，面无表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不见钱，你这‘灾’咋消呢？”中年人不耐烦道：“你还净屌理呢！接着往下说吧。”石敬宣这才说道：“你这四柱又叫‘天元暗绿格’！乙绿在卯，虽说一生坎坷，却衣食无忧；你出生在霜降后五天，离立冬仅剩十日，本气土、金渐消，而水气上升。但初冬之水渐寒，不能滋养乙木，用神只好选南方的火了。火虽是乙木的食神、伤官，此时却能御寒煨木，抵御金、土。就像人到了暮年，年老体衰，需要子女赡养一样。过了戊土这五年财运，下面便是午火运了。这后五年火运虽说依然有天干戊土在作怪，生活却要平静多了。”中年人颌首，若有所思。石先生又道：“接着便是十年丁巳火运，用神值岁，日干得肋，意气风发。从虚岁四十三岁起，你一路几十年火木运，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霖。再说，时干庚金，是日干乙木的正官！因处在时干上，力量轻微，发福多在晚年，所以你晚年运尚好。《三命通会》上说：‘月支正财，日干正官，前运好则后运不济，前运不济则后运大盛’！就是这个道理。你前运不好，后运肯定圪把里（不错）。不过，用神为南方火，遇水即灭，你八十六岁交癸丑运，癸水开始透出天干，财煞丑土也要兴风作浪，恐怕就要小心点了。”中年人调侃道：“到了那个年纪，还有啥小心的呢？能活八十六岁，也该知足了。”石先生道：“仅大运中有水倒不可怕，就怕流年太岁再碰上水，两股水齐来，你儿子就要出老殡了。”中年人更是大笑。石生生又道：“另外，六十二岁那年有个坎：大运丙辰，流年甲辰，三月戊辰，命中庚辰，四辰齐冲月支壬戌，这灾不小。”中年人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寿命只有六十二？”石先生道：“你不想活一百六。”中年人道：“这灾能躲过去吗？”石先生道：“要特别注意甲辰年三月，千万别去东南方向。”中年人幽幽道：“活八十六岁就管。”石先生道：“关健是，六十二岁那道坎得过去。”中年人一笑：“一定得过去。”
　　石先生沉思了一会，幽幽道：“说实话，你这八字不错，但年日互换空亡，虽胸有大志，却发挥不出来。所以你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虽能成就一番事业，却达不到自己的最终目的啊！”中年人听了，默默无语。须臾，中年人道：“不说这些了，说说旁的吧。”石先生漫不经心道：“别的嘛：你与父母缘分太浅，主离家成人！要是不离家，则跟父母有激烈冲突，还遭非议，落个不孝的骂名；你和弟妹不和睦，虽是骨肉，形如佰路，断绝来往；你命犯孤辰孤宿，一生寡欢多忧，知心朋友不多；你命中克妻，如果不晚婚，跟第一个媳妇难以白头偕老，但最终却能欣（娶）上一个能干、贤慧的好媳妇，伴你终生；你生子也迟，儿女们争气，能光宗耀祖……”中年人更是惊叹，点头称是。
　　秦朋、林之波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中年人称赞，虽听不懂，却也服气。林之波没了先前的锐气，很为自己担心起来。石先生打发走中年人！闭目养神。林之波见他卖关子，忍不住央求道：“石先生！也给我算算吧？”石先生睁开一只眼斜视着他，大刺刺道：“年轻人，你这场灾难不小啊！”林之波刚要说话，秦朋一捏他道：“石先生！快晌午了，上饭馆里喝上两盅吧，俺俩请刻（客），咱边喝边说。”石敬宣一听有酒喝，立马站起身来，咧开大嘴笑道：“这多不好价（不好意思）？还叫恁俩花钱。”急忙收拾卦摊、马扎，跟着两人，屁颠颠地钻进王进财开的饭馆里。
　　三人找张桌子坐下，石先生拍桌叫道：“王进财！上菜。”王进财急忙跑过来，眉开眼笑道：“石先生！你咋得闲（有空）来了？”石先生使了个眼色：“少说废话，今天这两个兄弟请刻（客），捡好的上。”王进财心神领会：“好的。”夫妻俩马不停蹄，眨眼上了满满一桌酒菜，三人推杯换盏，对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