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纯女（十八、真情告白）

十八、 真情告白

雨哗哗地下。似乎能洗去生机，让整个天地暮气沉沉。
无梦女只觉自己的心备受凉意的侵袭。她看着那无休无止如注的大雨，阵阵发呆——此时，她在一家客栈，身边有丁林、章立见、林绛。
丁林在客栈掌柜处登记，他优雅地放下一绽银子后，轻松地道：“老天爷好客，盛情难却，看样子我们要在这里住下了！”
他有心活跃气氛，让大家开心点，可是，只有无梦女微微笑了下，林绛淡淡的一抹笑意也没有，章立见依旧木雕泥塑似的。
有伙计过来领他们去各自的房间，他们刚一转身，一个眉开眼笑从他们旁边经过的年轻人陡地止住脚步，拉下脸嘲讽道：“咦，这不是闻名遐迩的章大侠吗？”
章立见垂首不语，继续向前。那年轻人却蹿到他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林绛忙道：“你要做什么？”
年轻人龇牙咧嘴，鄙夷不屑地道：“我不是找你们打架的，你们四个人，我一个，你们人多势众，我人单势孤——”
无梦女蹙眉盯着那存心挑衅的年轻人，不知他究竟想怎样，看他不紧不慢地长篇大论说着话，终于，无梦女明白他的用意所在了……
他的话越说越多越来越难听，全是羞辱章立见的，扬长而去前他还抛下一句：“章立见章大侠，为了名利弄得臭名昭著、身败名裂值得吗？”
丁林道：“章大哥，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出言不逊口无遮拦，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领他们去房间的小伙计也从那年轻人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意味深长不时瞅一下章立见。
林绛苦涩地抿抿干燥的唇，欲言又止，担心地脉脉凝望章立见。
章立见重重点了点头，旋即理了理妻子鬓角的发丝，然后感激地看一眼丁林和无梦女，又重重地点几下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雨还在下。
无梦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烦躁不安，绝不仅仅因为章大哥出了那种事，更不是受坏天气的影响，难道……？
往事又不失时机袭上她的心头。潮水般汹涌的人群，蓦然相撞的幽幽目光，那动人心弦眼睛的主人，那白衣胜雪的一钟情……
她强迫自己想些别的：武林大会都碰到他了，为什么没有看见师父？师父比她先离开‘林山’的，师父现在在哪儿？莫非把自己忘到九宵云外了？
幸好有人敲门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她开门，喜上眉梢，脱口而出，“丁大哥，雨停了！”
丁林微笑着缓缓进屋。只道：“还没休息啊？”
无梦女莞尔，“你不也没休息吗？”
丁林一愣，无梦女正目不转睛端详他，他的脸不由自主红了，低低道：“是啊，还早呢！”
无梦女也一愣，很明显，丁林颇有些反常。
丁林陷入沉思，许久，突然铿锵有力道：“无梦女，我现在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无梦女迟疑道：“丁大哥，什么事？”
丁林却不出声。
“丁大哥，什么事，你快说呀？”
丁林仍无语，轻轻落座。
无梦女也随着他坐下。
两个人面对面静静坐着，隔着张小桌子，桌上有蜡烛，一滴、两滴，玉一般的烛泪不停滴落。
丁林终于开口了，“无梦女，我请你和我一起回‘玉林山庄’！”他郑重之极，“你愿意吗？”
无梦女一惊，但稍顷心如明镜。丁林一直是默默喜欢她的，她再迟钝又怎会始终一无所知？林绛曾经想方设法撮合他们，她也只佯作不知——默默无声的拒绝。然而，此时此刻，丁林亲口说出来了……
丁林继续恳切道：“无梦女，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无梦女的心轻轻一颤——为了她，他曾奋不顾身险些丧命，月光下他和她轻轻说着话，他递给她大绽的银子，还有，她身上穿着他为她添置的衣裳……她小心翼翼一抬头，却撞上他满含希冀的眼睛。
她恍然失神。
他垂眸，自嘲地笑，站起身来，一字一句，“我真的很喜欢你！”
无梦女依旧默然。
丁林疾步向门口走去。他心慌意乱痛苦不堪迫不及待要逃离。
无梦女两排长长的睫毛倏地一闪，柔声细语，“丁大哥！”
“丁大哥！”无梦女使劲点头，“我答应你！”
她悄悄掐自己的手心，心中一遍遍道：丁大哥对自己那么好……

第二天一大早，无梦女还没起床，门就被敲响，问是谁，没人答话，她快速穿好衣服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林绛。
无梦女吓了一跳。林绛青丝凌乱，满面泪痕。她忙道：“林姐姐，怎么了？”
林绛目光呆滞，许久，一字一句道：“章立见死了！”
无梦女大吃一惊，瞠目结舌。
林绛泪如雨下，嘶声道：“他竟然趁我入睡服毒自尽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一走了之了！”
一定是因为身败名裂，心力交瘁，才……无梦女不忍想下去，只一声接一声劝林绛，“林姐姐，不要太激动，不要太激动！”
林绛一把搂住无梦女，放声大哭。无梦女任由林绛宣泄，同情地注视，不停地安慰她。
忽然，林绛一下子推开无梦女，三下两下擦拭脸，尽管眼睛红肿，嗓子嘶哑，眼泪干不了。她扫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无梦女，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林姐姐，林姐姐！”无梦女急忙追出去，大声呼喊，她生怕林绛一时想不开做傻事，然而，林绛像一只离弦的箭，转瞬无影无踪。
丁林闻声赶来，问：“章大嫂怎么了？”
无梦女说不出话来，“章大哥——”她鼻子一酸，泪珠扑簌簌滚落。
丁林拍拍她的肩膀，劝道：“别伤心，别伤心……”
可他听完无梦女的讲述后，也非常难过。他无限伤感，“六年前章大哥作为区区新人年纪轻轻一鸣惊人成为多少武林中人的榜样，我曾经非常仰慕章大哥……”
丁林喟叹一声，道：“我们去看一看！”
“看什么？”无梦女一怔，但旋即明白过来，她和丁林疾步冲进章立见和林绛的房间。愕然道：“没有了！？”
大门敞开，人去屋空。
丁林叹道：“刚才她从你屋里跑出去，并没有回客栈她和章大哥的房间，而是冲出客栈，是吧？”
无梦女点头。
“我们应该想到章大嫂不会丢下章大哥一个人走的——”丁林叹息，“可是她怎样处理章大哥的后事？……”
无梦女黯然——刚才林绛想必是强忍剧痛将一切安排妥当才去找自己告别的。她深深为之动容，为之伤怀，为之感叹，为之……
她失声，“林姐姐会到哪里去呢？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冷冷的月光笼罩寂寂的夜。
月光下一个黑色身影风驰电掣，飞檐走壁，敏捷地靠近一间熄灭灯的屋子。
一位眉目疏朗的老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乃是此届武林大会的主持德高望重的万泰老人。黑衣人手执一把宝剑，正是林绛。沐浴朦胧的月光，万泰老人一派静谧而安详，而林绛，她的脸一片惨白，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格外红通通，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焰。
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刺向似乎正酣睡的万泰老人，为痛失爱人的林绛疼痛欲裂的心掀起一阵快慰的风……
万泰老人必死无疑？
但，林绛的剑明明刺向了万泰老人，却奇迹般突然掉转头，“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同时，万泰老人睁开明亮如灯的眼睛，端端正正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林绛大骇，但飞快地捡起剑，怒剑狂花，又拼尽全力向万泰老人刺去。
万泰老人稳如泰山，轻轻道：“我知道你会来……”
林绛脸色大变，一连两剑没想到都没伤到他分毫，特别是第一剑，他还在熟睡中，对她来说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可她也稀里糊涂失去了。她甚至还没看清万泰老人是怎样躲过了她的锋利的利刃，又怎样让宝剑无力地跌倒在地呻吟……
的确名不虚传，万泰老人深不可测。
万泰老人沉声道：“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
林绛不答，一道寒光再次闪过，又一剑狠狠刺向万泰老人。万泰老人叹息一声，陡地一棍扫去，林绛并没有看清万泰老人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拿到一根木棍，但她已知她绝非他的对手，可她一咬牙，又挽了个剑花，拼尽全力向他刺去。
这一剑又落空了，而且，那剑被万泰老人持在了手中。
林绛的泪水潸然而下。
万泰老人愣住。
林绛哽咽，良久，断断续续道：“他——死——了！“
“他死了？”万泰老人追问：“章立见？”
林绛说不出话。
万泰老人显然一惊，道：“莫非……？”
他话没说完，林绛已勃然大怒，厉声叫：“他死了，你却活着，不是你，他不会死，他只不过想让我过上好日子，想帮助更多的穷苦人，才服用‘千钧丹’，你为什么要说穿，就算他不服用‘千钧丹’，那个尹天华也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你不说出来没人会知道，你偏偏要将他逼上绝路，你为什么非要让他身败名裂？你心知肚明，不肯留情，不让他拿第一名也就是了，为什么要那样说出来，是为了借此向世人证明你有多厉害多了不起吗？不是你，他不会死，他死了，你却活着，我要报仇！”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万泰老人脸色大变。他刚要开口，林绛又接着道：“他不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不是，他常常接济受苦受难的人，虽然他自己也囊中羞涩，如果不是他总爱仗义疏财，他也不会落到想要比武得到金子的地步，他太需要，他很清楚服用‘千钧丹’有什么副作用，可为了万无一失，他不计自身后果，他有多大的错！？”
林绛泣不成声，她无力地瘫软弯腰蹲了下去。
万泰老人看着她，将手中她的剑扔到了她面前，那剑发出一声脆响，他轻声道：“你走吧！”
他本可以杀了她，以绝后患，可他没有。而林绛并不领情，一字一句道：“我一定要替他报仇，终有一日，我会替他报掉仇的！”她目光如炬瞪着万泰老人，咬牙切齿，“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