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审时度势逢乱世

　　一、奉天军营，夜，内　　
　　灯影幢幢，冯德麟（二十八师师长）和张作霖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吴学礼侍立身后。
　　张作霖：妈个巴子，还指望袁世凯当皇帝呢，咱们也沾沾光，做个封疆大臣，哼，谁想到就这么短命的几天。
　　冯德麟（一脸诡秘的笑容）：老七，你可知足吧，谁不知道你从中捞够了油水。
　　张作霖：哈哈哈！那是他自愿给的，张某又没问他要。
　　冯德麟：你可拉倒吧，骗骗别人可以，还能瞒得了五哥？人家把你当成救命稻草，满心希望你支持复辟，你倒好，拿了人家的军饷反过来又反对人家做皇帝。老七啊，数你花花肠子多。
　　张作霖：还不承蒙五哥调教，五哥的一份我已经给您备好了，马上就让弟兄们给你送过去。做人总得识时务，不能一条道走到黑。
　　二人又是一阵大笑。
　　冯德麟：老七，你今天约我来不会是就为闲谈这几句吧？
　　张作霖：五哥英明，这袁大头虽然不做皇帝了，但是，还是民国总统，这东北的天下都是段芝贵说了算，五哥，（停顿了一下，两眼看着冯德麟）你怎么看这件事？
　　冯德麟（眼珠子一转）：段芝贵是清末官吏败类，秽史劣迹人所共知，今为东三省帝制祸首，现在是民国的天下，这种败类仍然居于奉天人士之上，我辈绝不甘心，应该把他驱逐出去。
　　张作霖：五哥所言极是，如何驱逐，还请五哥明示！
　　冯德麟（胸有成竹地）：这有何难。五哥帮你敲锣，你来唱戏。由我们二十八师演黑脸，和他刀对刀、枪对枪。老七你好人做到底，演白脸，一个字，“吓”，他是畏罪逃走，可不是我们逼他。
　　张作霖（不由得鼓掌）：妙哉！姜还是老的辣，老七佩服！到时少不了五哥的好处。
　　冯德麟：咱们兄弟不说那些，俗气！咱们就是要让各方面的人也知道奉天人不是好惹的！
　　吴学礼看着二人开怀大笑不免皱起了眉头。　　
　　
二、奉天军营，夜，内　　
　　正在熟睡的段芝贵被一阵激烈的枪声惊醒，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段芝贵：怎么回事？
　　卫士：报大帅，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现在率领部队正在攻城，张师长正组织二十七师抵抗。
　　段芝贵：冯德麟不是张作霖的结拜兄弟吗？他来攻城所为何事？
　　卫士（结结巴巴的）：这……这……
　　段芝贵（已经穿好了衣服，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直说无妨！
　　卫士（壮了壮胆子，说）：他们的部队叫嚣着说，攻城不为别的，就是要惩办帝制祸首……
　　卫士停下又不说了，把段芝贵气得七窍生烟。
　　段芝贵：快说，到底针对谁？
　　卫士（结结巴巴）：就是……就是大帅您啊！
　　段芝贵听罢就是一激灵，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滚下来。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吴学礼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
　　吴学礼：报……报告大帅，冯师长叫嚣着要抓拿您，说您是复辟的罪魁祸首，张师长让我来告诉您，他已经尽力了，就快抵挡不住了。
　　段芝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吴学礼：张师长已经命令五十四旅孙旅长率一营兵在外等候大帅调遣。
　　段芝贵（满脸疑惑）：他这是？
　　吴学礼：张师长的意思是大帅您可以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头，他派一个营保护大帅路上的安全。
　　段芝贵（脸上一喜）：好，好，还是张师长想的周到。
　　段芝贵派人马上和中央取得联系，得到了批准，他乘机攫取巨额官款和若干军火，坐上了孙旅长的汽车。吴学礼看在眼里，回去向张作霖复命。
　　
　　三、奉天火车站，夜，外　　
　　一排军车停下，士兵们从车厢内纷纷跳下，卸下一地大小不一的箱子，都密封的严严实实。副官打开轿门，段芝贵从第一辆轿车里钻了出来，略显慌张。早已等候的张作霖一身戎装迎上前来，敬礼。
　　段芝贵（非常感激）：多亏张师长巧妙周旋，段某方能脱身，此番恩德如何得报？
　　张作霖（狐狸眼一转）：咱们是世交，大帅这样说话就太客气了。（一挥手，两排士兵抬过大批礼物）这点小意思，还望大帅笑纳！
　　段芝贵：本帅何德何能感受如此大礼？张师长心意领了，快快拿回去吧！
　　张作霖：大帅误会了，这是张某为报令尊举荐之功而敬效老人家的，有劳大帅了！
　　段芝贵（喜出望外）：好说，好说！
　　他说着，命人取过大印，亲手交于张作霖。
　　段芝贵：本帅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这可帅印暂交于你保管，代理本帅管理好东三省，拜托了！
　　张作霖（欣喜万分但不欣于色）：张某一定不负重托，大帅请放心！
　　一列专车在孙旅长带着一营的护送下，缓缓向天津方向开走。
　　张作霖嘴角一笑，一招手，吴学礼附耳过来，领命而去。
　　
　　四、沟帮子火车站，日，外　　
　　火车在车站缓缓停下，列车被荷枪实弹的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二十八师汲金纯旅邱恩荣团长上了列车。
　　段芝贵（一阵惊慌）：这是怎么回事？
　　孙旅长：邱团长，咱们二十七师和二十八师一向没有过节，你这是怎么回事？
　　邱团长：怎么回事？你看看！
　　邱团长非常气愤地把两封电报甩给了孙旅长，孙旅长转呈给段芝贵。
　　段芝贵看完后气得咬牙切齿，把电报扔在地上，转身一句话也不说。
　　孙旅长从地上捡起电报，只见上面写着：“卸任上将军段芝贵为帝制祸首，奉天人民正拟处以应得刑罚，竟敢手携省官款二百万之巨并军火大宗，闻风畏罪潜逃，沈阳人民无不发指痛恨，电请汲旅长派兵就近截留押赴沈阳，依法处理。”
　　孙旅长（看罢电报，十分不满地说）：岂有此理！大帅稍安勿躁，等我出去问问。
　　孙旅长去了多时不回，段芝贵见站台上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枪口一致对着列车，心中越加慌乱。
　　过了许久，孙旅长上车报告。
　　孙旅长：段大帅，情况不妙啊，现在沈阳各界人士对您十分不满，一定要截留专车押回沈阳，经张师长和各方人士婉商多时，这才答应不扣专车，但官款和军火务须点清留下，并电请中央查办。
　　段芝贵沉吟片刻，只见士兵们拥在站台上，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段芝贵狠心一挥手，如狼似虎的士兵们纷纷动手，官款和军火顷刻便被卸下，堆在了站台上。段芝贵下令交由邱团长清点带回。
　　（画外音）在“奉天人治奉天”口号的引导下，张作霖从奉天驱逐袁世凯的亲信段芝贵回了北京，他却对张作霖印象颇佳，袁世凯被迫任命张作霖为盛武将军，暂理奉天军务兼奉天巡按使，从此人们称其为大帅。
　　袁世凯在全国军民的一片声讨中病死，黎元洪就任大总统，宣布恢复国会，进行地方官制改革，将军改为督军，巡按使改为省长。张作霖改任奉天督军兼奉天省长。
　　
　　五、奉天城外小树林，日，外　　
　　吴学礼偷空到城外的小树林练武，这段时间太过忙碌，多时没有施展手脚就觉得全身难受。正练在兴头上，林中传来一阵掌声。吴学礼收住招式，气沉丹田，循声望去，原来是金营长和排长李二油锤走了过来。
　　吴学礼（从树枝上取下军装一边穿一边走过去）：金营长！
　　金营长：老弟好雅兴，好功夫！
　　吴学礼：让金营长见笑了。最近有点忙，疏于练习，手生了，打得不好。
　　李二油锤：吴连长是大帅跟前的红人，忙一点很正常。要不是冯德麟暗中较劲，咱们也不会费这么大功夫跟着他转圈儿。
　　金营长：现在我虽然生了营长，但是，消息远远没有吴老弟灵通，今天我们二人来就是想向吴老弟讨教一二，给我二人指点谜团。
　　吴学礼：金营长就会开玩笑，要没有金营长提携，我吴学礼到现在还给人端洗脸水倒尿盆了。何况，现在形势瞬息万变，把握不好方向真就会栽大跟头，老五冯德麟就是例子。
　　李二油锤：吴连长快别卖关子了，俺山东人直爽，见不得拐弯抹角，你就把你知道的跟我们说道说道，也好长长见识。
　　吴学礼：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请随我来！
　　金营长和李二油锤跟着吴学礼穿过小树林，来到一个山岗之上，此处四面开阔，草丛低矮藏不得人，三人居高临下，但有风吹草动，那是一目了然。
　　金营长：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你小子就是出息多了，办事越来越谨慎，就咱们三人最相知了，都是嘴里跑不了话的主，你看看，这荒郊野外哪有人踪，还费劲巴力爬上这儿来，再看这地形，我是服你了。
　　吴学礼：承蒙金营长夸奖，身在乱世，不小心行事随时有杀身之祸，不谨慎不行。
　　金营长（对李二油锤说）：看到了吧，多学着点！
　　李二油锤：以后还望两位多多指点！
　　金营长：快别说客套话了，来，坐下，学礼，赶紧给我们说道说道。
　　李二油锤（一屁股坐下）：就是，就是，现在满世界的风风雨雨，有的人说是大帅害了把兄老五，有的说是义救把兄，到底怎么回事，把我们搞得可是稀里糊涂。
　　吴学礼：这是说来话长，社会上的言论可不能当真。这老五冯德麟和大帅以前就有嫌隙，这个金营长比我们清楚。
　　金营长：是的，这还的从1912年巡防营改编为陆军说起，当时，中央任命大帅为第二十七师师长，驻奉天；任命冯德麟为第二十八师师长，驻北镇。面儿上看起来，他们二人平起平坐，都是师长，但驻地不同，奉天是省府所在，北镇算什么，况且，同样是一个师，辎重补给和兵力差别那可就大了去了。这时，自恃绿林前辈的冯德麟就不高兴了，自认为是他提携了大帅，现在你倒比我做大了，就产生了猜忌。
　　李二油锤：就是嘛，他们不还一块儿挤兑走了段芝贵那老小子。
　　金营长：这你就不明白了。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驱走段芝贵，他们就可以统治东三省，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何况，段芝贵带走的官款和军火可都是归了二十八师的。所以，在这一点上，两兄弟合作默契。
　　吴学礼：对，这就是一个引子。段芝贵走了，冯德麟自认为是东三省老大，接下来就是他的天下了，没想到大帅被任命为督军和省长，冯德麟被任命为奉天军务帮办，他非常愤怒，破口大骂，咽不下这口气，拒绝接受任命。
　　李二油锤：俺一枪毙了他不就成了。
　　吴学礼：大帅可没那么鲁莽，毕竟冯德麟还有一个师的兵力，得罪不得，只能使软招，不能来硬的。于是，大帅亲自登门拜会，低三下四地同冯德麟拉关系套近乎，请他就职。可人家冯德麟就是摆出绿林前辈的架势，不待搭理，后来，软磨硬泡，人家终于提出了一个就职条件，那就是军务帮办要在奉天单独成立一个公署，编制要同将军公署一样。也就是说，这样地位虽不能高于大帅，但是也能同大帅平起平坐了。
　　李二油锤：这样的条件给了俺也不能接受。
　　吴学礼：是啊，大帅很为难，就把这个难题推给了总统，心想，总统的话他也能不听？总统马上回电，不同意设军务帮办公署，但每月可以给冯德麟15万办公费。
　　金营长：这一招袁大总统走的可是高招啊，这是要收买冯德麟啊。
　　吴学礼：对，大帅也担心这个，幸喜冯德麟没有接受，又带兵回到了北镇。后来，无论是袁大总统派人调解，还是大帅派孙烈臣旅长携带大宗礼品和30万元巨款到北镇慰问，冯德麟就是拒绝到省城就职。
　　李二油锤：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吴学礼：不讲理的还在后头呢。那是初夏的一天，这个狂傲的冯德麟率领5个营，有步兵，有骑兵，还拉着大炮，声势浩荡开进奉天。大帅命令所有士兵不得与二十八师有任何冲突，否则，重罪论处。然后，他为冯德麟设宴洗尘，谁想，人家冯德麟愣就是不赴宴，把个大帅弄得是没有办法，只好把宴席搬到冯德麟的办事处，又召来歌伎陪酒，按说，这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可是，这冯德麟依然不领情，叫嚣着让省财政厅给他拨款买飞机，再增加兵力，大帅只能含含糊糊。
　　李二油锤：这老家伙也太无理取闹了，还老把兄呢。咱大帅也太低三下四了，要是我，早他娘忍不住了。
　　金营长：忍不住也得忍，大丈夫能屈能伸。后来的事我倒听说了一些。就是那个总统死了以后，这冯德麟啊，嗬，要挟段祺瑞，二十八师全体将士要辞职。段祺瑞派人来解决，无功而返，而冯德麟感到处境不妙，回到北镇驻地，是待机而动。就在此时，张勋要复辟。那张勋和大帅是儿女亲家，能不请大帅帮忙吗？这还得说咱大帅有政治眼光，愣是没动，稳坐泰山。那冯德麟可就坐不住了，以为逮着个机会，立即进了北京城，晋谒溥仪，为了得到信任，命令他的二十八师火速进京，赞襄复辟，保卫皇室。哟，这一下他可得意啦，身穿黄马褂，在紫禁城内可以骑马，头衔是御前侍卫大臣。
　　李二油锤：有他倒霉的时候。
　　金营长：可不是吗，有谁能想到这场丑剧仅仅维持了12天，张勋逃跑，冯德麟身着便装乘火车返回奉天，没想到在天津被抓捕，押回北京。你想想，段祺瑞本来对冯德麟就没有好感，能轻饶了他？
　　李二油锤：说的也是，可是后来怎么又放出来了？
　　吴学礼：那还不是大帅念旧，一手操作才保全了他性命。按说，像冯德麟那样对待大帅，大帅完全可以落井下石，起码可以不予过问，任其自生自灭。但是，大帅不念旧恶，积极营救。
　　李二油锤：还是大帅重义气！
　　金营长：你错了，这一招，正是大帅比一般人的高明之处，他这样做，不仅是出于绿林义气，也是有意做给冯德麟的部下看的，目的是为了争取二十八师，你冯德麟再怎么翻腾，想东山再起也是困难了。
　　吴学礼：是啊，多亏大帅运作，段祺瑞也买他的面子，任命冯德麟为山陵守护大臣。冯德麟经此磨难，对世事也就想得开了。
　　金营长：可不是呢，眼下形势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啊，大家可要小心。
　　（远景）夕阳下，光秃秃的山岗上三个身影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