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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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这一次生死，好像他们得到了上天的眷顾，虽然是高黎贡山，但是，接下来的路相对较为平顺，很快他们就已经越过了山顶，到达山的另一面，好像家和家人都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雷打石和早寻好像走得更近了。他们基本形影不离。每一次停顿的时候，雷打石都要去找草药，并且一种一种的给早寻讲这种草药的名字，以及它的作用。
　　一路走来，早寻觉得从雷打石身上学到的关于医药的知识远远超过自己在中医学校学过的东西。
　　过了两天，夏禹地和白家林突然感到冷，并且开始打摆子。雷打石心里一沉，不好，疟疾来了。
　　他们就在半山腰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停下来，因为雷打石看见周围有很多青蒿，于是就去采摘。
　　早寻也跟着去采摘，她知道，这个是抗疟疾的最好的药物。他们也曾经用这个治疗疟疾，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但是，中国提供的青蒿素却又有效果。
　　但是，这里又没有青蒿素，也许雷打石也没有办法吧，她只好跟着雷打石采摘。
　　只见雷打石采来青蒿，并不像平常那样用水煎煮，而是叫早寻和他一人拿着青蒿的一端，像平常洗衣服扭绳子那样绞着，一点点青青的青蒿的汁液就才从青蒿中流出来，然后装进碗里，就这样花费了很多功夫，才收集到几碗，然后让夏禹地和白家林喝，当然他们自己也喝。
　　他们喝是为了治病，而早寻和雷打石是为了预防。
　　得了疟疾十分的痛苦，高冷高热，冷热不定，而这一个多月在丛林中，他们的身体也虚弱了，这里又没有什么药，早寻的心里十分的紧张，但是，雷打石好像有神奇的灵药一样，这两个人的病情很快得到了控制，他们似乎并没有那么痛苦。即使这样，雷打石也不准他们做什么事情，就在那里静养，他和早寻寻找药物，寻找食物，忙个不停。
　　就这样并没有几天，夏禹地和白家林居然就痊愈了。
　　他们痊愈，雷打石准备再采集一点青蒿就准备再次前行。
　　看到青蒿素疗效这样迅速，趁着他们一起采青蒿的时候，早寻就问雷打石，为什么他们采用煎煮的方法却没有效果呢？
　　雷打石告诉她，青蒿素可以治疗疟疾，古代的中国人早就注意到了，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记载：治疗疟疾“青蒿一握，绞汁服之”。说得是用一把青蒿，用手绞出里边的汁水服用，然后就可以治疗疟疾。后人在用药的时候，将青蒿用开水煎煮，这样高温破坏了青蒿里边的有效成分，所以对疟疾就没有效果了。
　　1967年，越南抗美期间，越南军队疟疾流行，非战斗减员差点使军队失去了战斗力，越南向中国求救，中国专门成立525科研小组来攻破这一难关，最后在屠呦呦等人精研古籍，学原文，用原文学，终于搞清楚了用药的原理，用低温的方法提取出来青蒿素，然后造福整个世界，在2015年获得了诺贝尔奖。
　　正在这个时候，雷打石觉得碰到一个什么东西，扒开青蒿，发现面前居然有一具骷髅，手里还拿着长长的枪，从枪的长度看，应该是日本人的三八大盖，虽然年代久远，刺刀却还在，在潮湿的地方长满了铁锈，而且马上就要变成灰烬了，但是，这枪刺还是刺进了雷打石的脚，并且沁了一点点血液，雷打石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继续前行，两天后，他们已经到达怒江的南岸，祖国就在眼前了。
　　但是，雷打石却自己乏力，而且常打哈欠，做什么都没有精神，他以为自己感冒了，找了一些草药吃，几乎没有效果，但是，他依然坚持着，直到这天下午，他们来到一片开阔的平地，阳光温暖的照着大地，干燥的树叶，蓬松温暖，大地如同一张巨大的床，软绵绵服服帖帖的铺在他们的面前。
　　雷打石感到很累，然后就在树叶躺了下来，很快就入睡了，也许他真的很累了。
　　早寻并没有躺下来，她就在雷打石的身边，准备为雷打石赶跑那些侵袭雷打石的蚊虫。
　　这个时候，一只蚊虫正在飞来，然后停在雷打石的脚上。
　　早寻赶忙去驱赶，她突然看见雷打石的脚上的皮肤乌黑，原来雷打石那天的伤口感染了，看见雷打石走了这么远，居然一声不吭，早寻觉得这才是有担当的男人，才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这个时候，雷打石突然全身痉挛，早寻以为是他得了疟疾，马上叫夏禹地和白家林准备青蒿汁。
　　当青蒿汁绞好以后，他们准备把药给雷打石服下去，但是，雷打石的嘴巴痉挛，居然无法将药喂过去。
　　早寻虽然医术不高，但是她是一个军医，她马上就知道是什么病了，雷打石得了可怕的破伤风。
　　而得病的原因就是那天采青蒿的时候，被死后七十年的日本兵的带锈的刺刀刺中而感染。
　　这是几种即使在现代医学这么发达的时代依然无可奈何的病之一。除非刚刚受伤就打破伤风针，但是，这荒山野岭，哪来的破伤风针剂。
　　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快将雷打石送到对岸，因为，对岸有公路有电话可以拨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对夏禹地和白家林说了雷打石得了破伤风，必须马上立刻将雷打石送向对岸。
　　夏禹地和白家林，马上就开始用景颇刀砍下竹子，很快就做成一个竹筏，他们把雷打石抬上竹筏，由早寻护着，然后在凶险的怒江中横渡。
　　虽然有过几次凶险，但是，他们终于渡过怒江，在一户人家面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雷打石已经停止痉挛，躺在在早寻的怀里显得平静。但这种平静可以看出来是雷打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的痛苦而得来的平静。
　　雷打石拿出自己的电话示意充电。
　　在充电的时候，他看着早寻。
　　虽然早寻眼睛里边还有泪水，但是，她还是看着他。
　　他们看着对方，深情，并且难分难舍。
　　知道电话里边有一点点电，可以开机了。
　　他用手指着电话，脸上的汗水像黄豆那样滚落。
　　夏禹地帮他打开电话，翻到柳杉的号码，拨打出去。
　　柳杉的声音从免提里边传出来，雷打石断断续续的说：柳杉，我可能要走了，请你唱一首歌，带我的灵魂回家。
　　柳杉突然觉得很诧异，她焦急的喊：雷打石，你怎么了？
　　这个时候，早寻好像明白了，她想到那些重伤克钦战士即将死亡的时候也会央求她唱歌，她用哽咽的声音唱起那首民谣：
　　Country roads,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West Virginia
　　Mountain Mama,Take me home,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早寻唱起来，雷打石也开始小声的跟着柳杉哼唱。
　　大家也跟着一起唱，电话那头柳杉也在唱。
　　唱着唱着，雷打石的神色变得安详，眼睛里边充满着温暖。他觉得自己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回到了坐在床上的妈妈的怀抱里，他突然觉得最温暖最安静的床就是在爱着自己那个人的怀抱，他在这温暖、安静的怀抱里边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
　　27
　　雷打石的骨灰在羌历年的前夜回到了故乡。
　　羌源正下着一层薄薄的雨。
　　木芙蓉正在盛放。
　　只是奇怪，今年木芙蓉好像并没有多少红色的花朵，倒是有很多白色的花朵。
　　白色的花朵在雨中低垂，好像饱含着眼泪。
　　银杏树也全身金黄。
　　雨中黄叶树，看起来让人觉得有点凄切。
　　但是，羌源本身并不是这样的，即使在晚上鼓锣喧天，篝火通明，他们在准备明天要进行但是庆祝活动。
　　人群中并没有夏禹地他们，他们正在为雷打石葬礼的葬礼做准备。
　　生和死一样重要，正因为如此，羌族的葬礼同样很讲究。
　　由于雷打石的祖屋被焚，他们只有把雷打石的骨灰放在海塔寺内。
　　夏禹地，母羌水，葛藤都来为雷打石守灵,很多人来为雷打石送灵。
　　里边有在雷打石手中得救的病人，有的不是。但他们都真心实意的送这个好医生，这个好人一程。
　　雷打石的墓地在他那被烧毁的老房子的屋基里边，生于是，最后归于是。
　　这天晚上，羌源十分热闹，那些白天去送葬的人也融入到欢快的人群中。
　　生活就是这样，死去的人已经盖棺论定，而活着的人也应该保持自己的活法，既要平静的接受死亡，也要快乐的活着。
　　当然人群中并没有夏禹地，葛藤，白家林。
　　甚至也没有柳杉。
　　时光荏苒，转眼又晃过了几年。
　　羌源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
　　只是在巴拿恰多了一个克钦的女孩子，她在那里卖克钦的特产。
　　她带着一个小孩。
　　据说眉眼都像雷打石。
　　白家林和葛藤，夏禹地和母羌水，经常去和早寻的孩子玩耍。
　　据说有时候柳杉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