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太子之谜

　　冰璃与贺兰逸风回到皇宫，总觉得她才出去几个时辰，可是西盛的皇宫隐隐中却有了一种变化，变得很压抑，也变得很是森严。还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沉寂，就好似经过一场风暴洗礼后的沉寂。然而，很快冰璃就知道这股令人压抑的沉寂来源何处。
　　翌日，飞扬了数日的雪，终于在前一日爆发后停了。一大早，冰璃刚刚起身，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就有侍女匆匆来报，言及太子妃求见。
　　冰璃听后黛眉一蹙，因为她身处东宫，太子妃可谓是这儿女主人，关于“求见”二字，却是让冰璃寻味。
　　当冰璃再次看到洛雪晴时，她差点没有认出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到底是谁。艳丽的容貌带着灰白的暗青，红肿的眼睛泛着一丝丝鲜红的血丝，青丝也只是用一支金钗松散地绾起；只是一夜未见，洛雪晴好像消瘦了不少，那一身华贵的锦袍披在她的身上，显得极为宽松。
　　“岚乐，我求求你，你放过我洛家可好？”洛雪晴一见到冰璃出现，就扑上去，跪在冰璃的面前，拉着她的裙角，泪眼盈盈地哀求道，“岚乐，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你争，求求你放过洛家吧。”
　　“你在说什么？”冰璃被洛雪晴突然下跪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到她的话，更是一头雾水。
　　“你先起来，芸清。”楚淡墨示意芸清去扶起洛雪晴，可是洛雪晴却是挣开了芸清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恰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无法抵挡。
　　“岚乐，我真的错了，我求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洛家吧。我愿意立刻在你的面前自尽，太子妃之位也可以双手奉上！求求你……岚乐……求求你……”
　　“来人，将太子妃送回她自己的寝宫。”冰璃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清淡那带着不容质疑威势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是，太子殿下！”贺兰逸风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侍卫走进来，架起洛雪晴的两只手便往外拉。
　　“不……太子殿下，雪晴求求您，求求您……看在你我五年夫妻情分上，饶了洛家吧……求求您……太子殿下……”洛茗儿柔弱的身子挣开两个侍卫，快速爬到贺兰逸风的身前，不停地磕头哀求。
　　贺兰逸风闭了闭眼，还是冷声说道：“拉下去。”
　　这次连侍卫都知道贺兰逸风动怒了，也不敢懈怠，立刻拉着苦求的洛雪晴，丝毫不理会她的挣扎，硬生生地将她拖走。
　　“太子殿下，您不能这样无情……洛家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满门抄斩……太子殿下，我的小侄儿才四岁……您……”
　　洛雪晴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冰璃却还是已经听明白了，她蹙眉看着贺兰逸风，问道：“你对洛家动手了？”
　　“嗯。”贺兰逸风回视着她，微微颔首。
　　冰璃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可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放过无辜。”
　　“墨儿。”贺兰逸风错开她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掌，轻声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可那是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尽管同样手中染过鲜血，可是冰璃依然有着医者天生的仁慈，终究无法接受灭族刑。
　　贺兰逸风缓缓地抬起头，清淡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冰璃说道：“墨儿，你记住，不要同情任何一个敌人，也不要对任何一个立场相对的人手软，更不要小看一个四岁的孩子。因为我便是四岁时，亲手杀了第一个人。”
　　贺兰逸风的话让楚淡墨身子一震，心口莫名地泛疼。她在想一个童心未泯，甚至心智不全的四岁孩子要在怎样的绝境才会知道杀人？他的人生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以至于他可以将他的生母痛恨到如此深的地步，亲手将他的母族全灭。
　　贺兰逸风看着冰璃眼中溢满疼惜，唇角脱离了本能，微微地扬起，那一抹幸福的愉悦笑容让人挪不开眼，让他白皙的俊脸淡淡地升起一层圣洁的光辉。
　　没有再与冰璃多言，贺兰逸风留恋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转身离开。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他的时间不多了。
　　凤仪宫内，刚刚接到消息的皇后大发雷霆，满身肃杀之气，一袭盛装端坐在凤椅上。艳丽的容颜阴冷之极，眼中漫起沉沉的杀气。大殿的四周全是披甲带刀的侍卫，个个一身冷寒之气。
　　“去，看看那个逆子来了没有。”梁后冷声地命令她身边的李姑姑。
　　“娘娘，殿下他……”
　　“去！”李姑姑不懂贺兰逸风为何会好像变了一个人，对于早上传来的消息她也震惊，可是看到皇后动了这般大的怒气，私心里她不想皇后与太子殿下有隔阂。正想替贺兰逸风说几句好话，可是才刚刚张口，就被皇后冷冷地打断，于是只得低头遵从吩咐。
　　“皇后娘娘摆这么大的阵仗，就是要急着见本王吗？”李姑姑还没有迈开脚步，贺兰逸风便已经在何博的推动下，缓缓地走进大殿，目光淡淡地在大殿内一扫，唇角依然含笑。
　　“你终于来了？”皇后冷冷地看着贺兰逸风，厉声质问道，“是谁给你的胆子和权力动洛家？”
　　“本太子身为西盛太子，要惩治通敌叛国之人，还需要他人赋予权力？”贺兰逸风笑看着皇后，丝毫没有将她的愤怒放在眼里。
　　皇后听了贺兰逸风的话，气得差点顺不过气来，放在凤坐扶手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说道：“逆子，本宫十月怀胎将你生下，辛辛苦苦将你抚养长大，难道就是让你翅膀长硬了后如此忤逆本宫？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体里同样有着洛家的血，没有洛家就没有你，也不会有你的今日！”
　　“是吗？”贺兰逸风缓缓地低下头，看着他从毯子里伸出的手，那双手莹白得几乎透明，让人看不清他眼底闪过的杀意。然而，他清淡的声音却好似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一般让人觉得阴寒，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抬起头看着皇后，问道：“皇后娘娘说得对，没有洛家永远也不会有我的今日。皇后娘娘您当真确定本太子乃是您十月怀胎所生？本太子的身体里流着洛氏的血？”
　　皇后看着这样的贺兰逸风，不禁身子一颤，听到贺兰逸风后面的话后，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惧意和不可置信：“你……”但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贺兰逸风，说道，“怎么，太子殿下还想找借口弑母？”
　　贺兰逸风冷笑地看着皇后，说道：“弑母？本王的生母早已没入黄土，本王就是杀了你，又何来弑母一说？”
　　“殿下你不可以这样说啊！”不知内情的李姑姑焦急地看着贺兰逸风，她觉得今日的贺兰逸风好像变了一个人。
　　“你！来人啊，给本宫拿下这个逆子！”皇后宁氏猛然站起来，纤细的手指颤抖地指着贺兰逸风，在看到贺兰逸风眼中的恨意后，心口一惊，立刻下令道。
　　然而，大殿内的侍卫却一个都没有动，好像没有听到皇后的命令。皇后见此，心头一跳，不死心地再次喝道：“你们都死了吗？没有听到本宫的话，还不快拿下这个逆子！”
　　大殿很静，静得好像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可是侍卫们却是都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贺兰逸风，你！”梁后终于知道原因，用狠毒的目光看着依然淡笑的贺兰逸风。
　　“你们都下去，本太子有事要与皇后娘娘私下谈谈。”梁玉熙在梁后狠毒的目光下，从容地挥了挥手。
　　“是！”大殿内的持刀侍卫，包括何博在内立刻恭敬地垂首退下；李姑姑犹豫了片刻，也识时务的躬身退下。
　　很快，整个大殿便只有贺兰逸风与皇后“母子”。两人对视了很久，还是贺兰逸风先开了口：“皇后娘娘，本太子想给您讲一个故事，皇后好好听听，看看本太子的故事中有多少是不实的，本太子恭候皇后娘娘的指教。”
　　皇后后警惕地看着贺兰逸风，这个时候她还没有与贺兰逸风到撕破脸的地步，而且情势也由不得她说不。
　　贺兰逸风尔雅一笑，也没有等皇后答应，便自顾自地说起了他要讲的故事：“三十年前，仍然是庆国把持着这片江山，可是腐朽的王朝已经衰败，诸侯称霸，乱世崛起。常言道，乱世出英雄，三十年前那一场天下之争中，有两人的名字印入世人心中，不可磨灭。一个是靖国的开国大将军——司徒善明，另一个便是西盛的镇国将军——聂涛。聂家一直是西盛的不二忠臣，也因为有了聂家军，西盛才能位列诸侯之首，将当时最勇猛的浩国踩在脚下。然而，这时还没有自立称王的靖阳侯身边多了一个司徒善明，局势也在顷刻间扭转。司徒善明一战成名，靖阳侯成了各大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西盛王。一场庆功宴，一个美人计，不但没有司徒将军为美人倾倒，反而让美人失了心。可是无人知道，美人在怀而坐怀不乱的司徒将军只是因为早已心有所属，家有娇妻。然而这位美人号称西盛第一美人，她怎么能甘心自己的美色竟然让心仪的男人无动于衷，于是她用尽手段，虽然没有成功地勾引司徒将军，可是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贺兰逸风说着，故意停了停，满意地看着皇后的脸色开始泛白，眼中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令她羞耻的事情一样愤恨。
　　“那个秘密便是，传言中聂将军因暴病而亡的未婚妻竟然是司徒将军的娇妻。得知这个秘密后，这位美人曾以此来要挟司徒将军和司徒夫人，然而却是空欢喜一场。眼看着司徒将军与司徒夫人伉俪情深，这位美人便找到聂将军，希望能够与他联手。可是她却不知道，司徒夫人与司徒将军能够结成连理本就是源自于聂将军的成全，自然在聂将军那儿也是碰壁。于是这位美人一怒之下嫁给了痴恋于她的西盛王次子，也就是本王如今的‘父皇’。皇后娘娘您说这位美人是谁？”
　　“你！”皇后惊恐地看着娓娓道来的贺兰逸风，那样的仔细与精确，甚至比之她这个亲身经历的人更加的清楚。
　　“皇后娘娘莫急，故事才真正开始。”梁玉熙笑了笑后又接着说，“皇宫内院争斗不休，这位美人虽然颇有手段，不仅将夫君的妾侍治得服服帖帖，更是凭着自己的聪慧一步步地为夫君谋划，从而害死长子，获得了继承大权，成为了西盛王。然而很多事情却不是心机与手段能够掌握，譬如……子嗣！这位美人嫁给梁王五载却不曾怀孕，眼看自己的夫君即将称帝，一个没有子嗣的嫡妻如何封后？恰好此时宫中又有另一个地位颇高的侧妃怀孕，在地位受到了威胁之时，这位美人铤而走险谎称有孕。原本她仅仅只是计划偷天换日，将那位侧妃的孩子抱养过来。可是，就在这时她一直安插在靖国司徒将军府的细作带了一个消息给她。那就是司徒夫人怀孕了，而匆匆赶往前方的司徒将军却是不知道。司徒夫人为了不影响司徒将军打仗的心境，也没有将此事传上前方。于是一个新的报复计划就在这位美人的脑中形成，于是有了这位美人的插足，司徒将军原本五个月的战事生生地拖至八个月；就连司徒夫人临盆，司徒将军都不曾知道。恰恰在那一日，司徒将军前方临难的消息又传到了司徒夫人的耳里，导致司徒夫人差点难产而死，最后产下一名男婴，男婴却在出生后便死了。司徒夫人醒来后悲痛欲绝，一个月后司徒将军凯旋，司徒夫人爱夫之深，便决定独自一人承担丧子之痛，故而，司徒将军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曾有一个儿子。”
　　梁玉熙说到这里，看皇后的目光变得阴蛰，可是依然继续将他的故事说完：“司徒将军之子顺利地落到了这位美人手中，于是这位美人早产了，产下一名男婴，而后母凭子贵登上了西盛的后位，这个男婴便被冠上了贺兰姓，取名逸风，便是今日的太子！”
　　“你！你胡说八道！”皇后失态地怒吼。
　　“本王胡说八道？哈哈哈……”贺兰逸风仰天长笑，随后冰冷而又讽刺地看着她，说道，“本太子清楚地记得，四岁那年，你被确诊终身不育，而不得不依仗本太子的存在巩固你的地位。可是看到本王日益长开的容颜，你每每又是欢喜、又是厌恶、又是恐惧的复杂眼神深入本太子的心中，为了毁去本太子日益与生父相似的脸，你不惜将本太子扔入狼窝。你告诉本太子，做你的儿子必须勇敢。所以为了讨得你的欢心，本太子从狼群中活着走出来了，鲜血淋淋体无完肤地走出来了。你便挂上一张慈母的脸，四处为本王寻找名医，医治本王残毁的脸。你找到了，找到了一个有着恋童癖好的下作之人，他确实医好了本太子的脸，听从了你的吩咐不留痕迹地为本太子换了一张脸，可是他却胆大包天地想将本太子变成他的禁脔！”
　　“所以本太子四岁的时候，便拜你所赐，血染双手。本太子还记得，七岁那年，本太子在一次宫宴上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或许是母子天性，本太子一见到她便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她；后来被你知道后，你斥责本太子，本太子便只好私下去看她，几次见面后还是被你发现了。所以，半个月后，豫国公带本太子去练骑射，我的马失蹄便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本太子更加记得，九岁那年，本太子总是梦见自己会有一个妹妹，当本太子满怀欣喜地将这件事告诉你后，本太子便开始被人下毒，而后宫的嫔妃也一个接着一个被铲除。皇后娘娘，烦劳您告诉本太子，本太子今日这一身毒素缘何而来？”
　　“哈哈哈……本宫从来都知道你聪明，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这般有能耐，这件事也能知道得如此清楚，恍如身临其境。”皇后强自镇定下来，既然一切都已经被贺兰逸风揭晓，她也就没有必要再遮掩，“可否告诉本宫，你是如何知道的？”
　　“三个月前，本王无意间听到了你和豫国公的密谈。”贺兰逸风也没有吝啬，坦然相告。
　　“看来还是本宫小看你了，不然你又怎能瞒过本宫的耳目，偷听本宫的谈话？”皇后阴狠的眼睛一眯，眼中凶光一闪间，人已经凌空而起，快如闪电地朝着贺兰逸风飞来。凌厉的掌风直逼贺兰逸风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