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泉眼无声惜细流

　　大小姐赵绫嫣是老爷和正房所生，也就是大夫人赵姬氏【氏字去掉】的女儿；二小姐赵映惜是老爷和偏房胡姨娘所生，胡姨娘生了二小姐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赵晴柔是三小姐，是老爷和偏房箫【三】姨娘所生，三姨娘是拔里氏族的女子，生的【得】肤白貌美，有一种异域风情。老爷说家中若是再无男丁【，】便让大小姐的未来夫婿继承这诺大的家财。
　　我还未真正见过小姐和姨娘们，只单听府上的下人们嚼舌头，说这二小姐也是和平常家的小姐不太一样，【。】二小姐是冬日腊月卯时所生，不知是否【是】那日夜里的风儿太喧嚣，院儿【儿字去掉】里本有几株开的【得】正艳的腊梅，在胡姨娘生二小姐时，梅花一夜间全都落光了。往常，大夫人每年都要折几枝带花又带骨朵儿的枝子，插在她最喜欢的白釉细颈瓶里，供在菩萨的佛龛前祈福，可是这下花全都没了……这二小姐会不会……
　　府里很多下人都觉得二小姐这出生之兆不祥，而三姨娘不是汉人，自不会信这些东西，还曾帮二姨娘向众人解释过。但有些在意的下人悄悄聚在一起凑了四分银子，偷偷找了算命先生给算了一卦。那算命先生瞎了一只眼，目眦外翻，手指还少了一根，看着有点可怖，有些难以让人信服，但据说是整条街算的最准的。他说的【得】很深奥难懂，比如说月份和什么地支对应，又和什么干支对应之类的，然后又说二小姐生辰的年柱、月柱、日柱、时柱皆对应的木，也就是木年木月木日木时所生。这样的主木之命还是小心为妙，你们中谁若是命中主属木【，】但不及你们这小姐木数主的【得】多的话，还是不要靠近她为好，别落得跟你们那梅花般模样。
　　算命先生都这样说了，所以下人们无论属木与否，每次经过胡姨娘门前时【，】都尽量走远路绕过去【，】亦或是低头快速走，要是听到了房内二小姐的哭声【，】都要念两句菩萨保佑。
　　在赵府经过几日的适应，嬷嬷就带着我去见了大小姐。一进院子，就看到一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穿了好多层衣服，有些圆圆的，踩着凳子点【踮】着脚尖，对挂在走廊的鹦鹉说着什么。看我来了，【她】好像早就知道我是谁，迅速从凳子上跳下来，拉着我就转起了圈。那年我五岁。
　　小姐待我很好，我也很乐意就这样跟着小姐一辈子，她要是能戒酒就更好了，毕竟天天喝酒并没个大小姐的样子，而且喝的【得】高了，我还得收拾被她扔的【得】到处都是的东西。
　　某日，府上来了位姓柳的贵客，这位贵客是老爷年轻时结下的好友，如今是太医院的院使，因为治好了太后和皇后的怪病【，】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而且当初机缘巧合还救过老爷的命，这次来【，】原本打算商讨些私事便走，但过了半晌，本是晴空万里的天儿，顷刻间却下起了雨，老爷便留了这柳大人在府上用膳。
　　席间，老爷聊得眉开眼笑。小姐拿着她的小酒杯慢慢喝着，不时还咂咂嘴。老爷笑着对柳大人说道：“我家这大姐儿自幼不知何日开始，每日定要喝上一些，谁都劝不得，让柳兄见笑了。”
　　“有趣，小小年纪竟有这雅致！【，】定时【是】随了你这当爹的。”
　　“柳兄你就别笑我了。”
　　“咳咳，咳，咳……”二姨娘身体不是太好，不住地咳嗽，便领了二小姐退了席。
　　“柳兄见谅。”老爷说道。
　　“这究竟是……【省略号去掉】？”
　　“这胡氏是我们那二姐儿的生母，生二姐儿那会儿子【子字去掉】好像受了风寒，自那之后便一直咳嗽，阴天下雨时还会浑身发痛。”老爷无奈地解释道。
　　“竟这般严重？你为何不提前与我说？”
　　“柳兄你如今乃是御医，若非圣上的旨意，是万万不可与外人诊断啊！”
　　“哈哈哈！外人吗？你我两家若是结了亲，不就不是外人了么。”那柳大人继续说道：“我那长子柳昭水，和你家大姐儿年纪相仿，我柳府的万贯家财以后也定是要由他继承的，你看如何？”
　　“哎呀柳兄！【，】这万万不可啊！”老爷急忙补充道：“你我两家若是成了亲家自然是好，但【也要】依他们小儿女家的心思嘛，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给定下了啊。况且我家大姐儿毫无女儿家的温柔样子，倒像是个男儿。【，】你家公子不一定会看上啊【！】”
　　夫人觉得老爷肯定会婉拒这门亲事的，之前一直没有说话，况且老爷都说的【得】那么明白了，料那柳大人也不会说别的了。
　　“哈哈，赵将军啊，这有何难，【？】不日，我便带着我那犬子来贵府登门拜访，再说，女孩儿活泼些也不失是件好事，也可添些生气，不【不字去掉】比死气沉沉的强。”
　　“这……”夫人终于忍不住，谁能料到那柳大人竟这么坚持，便说道：“虽说如此，但嫣儿年纪尚小，还不知何为情，这是不是太早了。【？】”
　　“赵夫人，感情可以培养，但是面还是可以见一见的。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是这样的。”
　　老爷和夫人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无言以对。柳大人见状又说道：“那便这样定下了。”
　　不【一】会儿，雨停了，送别了柳大人，老爷气呼呼地回了府。
　　“哎……我将军府的长女难道要嫁给个世代为医的人家吗？若是再无男丁，难道要让他的儿子继承我将军府？就算他救过我，可是这也……”老爷急的【得】脸都红到耳根了。
　　“老爷！【，】你担心的只有你的将军府吗？你可知…【……】你可知我们的嫣儿才那么小啊！”眼泪在夫人的眼里直打转。
　　“夫人放心，若是见了面，嫣儿不喜欢，他也就死心不说什么了。”
　　过了好些个月【日子】，大家都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那柳大人果【突】然又来了，这次还带着他的两位小公子，可偏偏小姐跟夫人去看戏了。柳大人就又和老爷唠个不停，说自己这两个儿子怎么聪慧，又说这长公子柳昭水怎么怎么好，老爷连话都插不上。【，】而那两小公子就自己跑去玩了。
　　许久，看完了戏的小姐跟夫人回来了，小姐没有回房，闹着要去爬树抓蝉。【，】就直接跑走了。夫人听闻那柳大人又来了，实在不想见他，便回屋躲了起来。
　　小姐刚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男孩【儿】在悄悄【地】靠近一只蜻蜓，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满脸认真。
　　“你是哪【儿】来的，【？】在我家里作甚！【？】”小姐故意提高音量。那男孩【儿】可能一直太投入了，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哆嗦，蜻蜓就这么飞了。
　　“你说这是你家，你是谁？”男孩刚刚被吓一跳，现在有些惊慌失措，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是这赵府的大小姐，赵将军是我爹，我可是很厉害的。你呢！【？】你怎么在我家？”
　　“我……我……”男孩慌乱的样子有点可爱。
　　小姐把脸凑近了逼问道：“快说！不要像个女孩子似的，报上名来！”
　　“你才是像个男孩子！没个大小姐的模样。”男孩嘟囔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姓柳！【，】行了吧【？】”
　　“别想敷衍我！”
　　“我叫柳……昭水……我以后……以后整个柳府都是我的！”
　　“那还差不多。走吧！我知道一个地方蜻蜓特别多，还有蝉。”
　　两个孩子玩了好久好久，捉了好多好多蜻蜓。
　　“对了，我是来捉蝉的，可现在一直也没捉到。”
　　“你看，那【儿】就有一只！”男孩【儿】指着树上的蝉说道。
　　“看我把它捉住！”小姐说着已经抡起了袖子。
　　“不不不！【，】不能让姑娘家的做这么危险的事【。】”说罢，那男孩【儿】把衣服下摆打了个结，就往树上爬去，很麻利的【地】就【就字去掉】把那【只】蝉抓在了手里。
　　“你也没有那么弱嘛，那……你敢喝酒吗？”
　　“怎……怎么不敢！”
　　“那你跟我来！”
　　两个人偷偷往厨房跑去。
　　“现在这会儿厨房没有人的，你等着啊。”小姐惦着脚从架子上拿了一壶酒，道：“这一壶你可喝的了？”
　　“怎的不行！”
　　“那好，咱们一人一杯，看谁先倒下，谁就输了。”
　　“好！”
　　在书房里，另一个男孩正斜着身子坐着，一只手支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此时，三小姐晴柔正好和二小姐捉迷藏跑到这【儿】。三小姐看到陌生的小男孩【儿，】先是愣了愣，随后做出一个嘘的手势【，】拉着小男孩【儿】钻到了桌子下面。两人挤在狭小的桌底下，尽量屏住呼吸，脸贴的【得】极近。二小姐循迹而来，只是朝屋里看了看便离开了，好像并没有发现。
　　“谢谢！”三小姐拍了拍裙边的灰，道：“要是这次也被二姐发现，我就要输给她了，然后还要帮她写罚写。”
　　“小姐你在这儿啊，教书的刘先生快回来了，咱们快走吧，要是发现你没在背书，先生又要让你罚写了。”丫鬟小桃着急地说。
　　“好好好。”转头又问那那男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柳昭水”
　　“你怎么会在……”二小姐还没说完。
　　“小姐！先生要过去了，咱们快走吧！小姐！”小桃说着拉着三小姐就跑远了。
　　“原来是赵府的小姐啊。【！】”男孩儿还在回想刚刚捉迷藏时【，】一起躲在桌子下的事情，两个人靠的【得】那么近，虽然表面装得平静，内心早已如小鹿乱撞般了。
　　好像每次柳大人来，天气都会变得不好，哪怕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这不，天又有点不对劲，老爷听柳大人唠了那么久，可不想再留他了，便招呼着下人去寻那两位公子，急着把他送走。
　　“哎……我这犬子还未与你府上大姐儿见过面，本等着在席上一见的，可这时节的雨一下就要好几天，我要是不走估计就要小住了。”
　　“是啊是啊！”老爷急着把柳大人送走，连忙应和着。
　　这会儿，下人们寻来了两位公子。大公子柳昭水，小小年纪就带着一种未来柳府之主的气质，文质彬彬；二公子柳玉之，看上去有些瘦弱，可是生的【得】清秀。
　　下人在老爷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这孩子！”老爷的眉毛直往上挑，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赵大人，我今日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再带我这犬子来贵府，可否让你家大姐儿出来见一见？”
　　“哎……柳兄，实不相瞒，我家大姐儿，已经睡得沉了……”
　　“哎……只能择日再来拜访了，告辞。”
　　柳大人和他那两位公子刚刚回了府，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至夜，二公子玉之来到柳大人跟前，说：“父亲大人，我今天见到了赵府的大小姐了。”
　　“嗯！【！去掉】？”
　　“我们玩了好半天。”
　　“你可有说什么吗？”
　　“我说我是柳昭水。”
　　“后来呢？”
　　“那小姐与我比酒量【，】却自己喝个没完，然后醉倒了。”
　　“嗯，好。”
　　“可是父亲大人，我……”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家业以后是你兄长的，你的任务是辅佐他。早点休息去吧。”
　　“是，父亲大人。”
　　赵府的大小姐这时才刚刚醒了酒，就跑到老爷夫人身旁，【：】“爹！娘！今天来的男孩【儿】去哪【儿】了？你们认识他吗？他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啊？”
　　小姐的问题太多了，老爷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夫人道：“你还问这个，娘还没说你，你一姑娘家天天喝酒，还喝的【得】酩酊大醉，这像个什么模样！【？】”
　　“我以后少喝点就是了。”小姐又睁着大眼睛看着老爷。【：】“那……爹，那个男孩【儿】还会来吗？”
　　“你们见过面了！【，】你可知他的名字？”老爷惊讶地问。
　　“知道！叫柳昭水！”
　　“哎……你可喜欢他？”
　　“喜欢！”
　　“真是……哎……”夫人连连叹气，【：】“女大不中留……”
　　后来，老爷和柳大人那边派下人传过好几次话，给小姐订了婚期，就在小姐及笄之年的腊月初七。那年，小姐刚刚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