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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张铭恩矫诏登基 朱洪鑫奉法进京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8-01-15 17:33:15      字数:4961

  诗曰:
  南潭秋亭汶水清,
  野杞架下少人行。
  借得龙王三分怒,
  宁将余生换重逢。
  大家聚散分得尽,
  临行环绕私语声。
  苍茫一誓皆不见,
  谁把前程换旧年?
  如今说清晨雾气方散,一群喜鹊就落到园子里竞相啄食,玄锡维(字穹高)原未睡沉,当下便被吵醒了,披衣到了廊下,也觉甚是新奇,一边看着便坐了吃起茶来,外间里焦毅(字紫翔)醒了,听得动静便忙穿了衣裳往外跑,猛回头见锡维正傻傻一人发笑,便悄悄退了回去,忽又见秦天君匆匆拐进二门来了,怕他惊着了满地的喜鹊,焦毅便忙从游廊绕过去拦住了,因忙问道:“老天君何故如此匆忙?”秦天君一愣神,抬眼望见园子里那番情境,忙点头一笑,答道:“自然是好事儿!”因指着怀里抱着的锦盒,打开一看原来是块宝玉,便一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回话。
  二人说着上去回话,玄锡维见了此玉也是心里一乐,莫名的透着喜爱,微微笑道:“哪儿得的?”秦天君忙奏拜道:“启大王,这还是朱少帅治水的功劳,可巧有山民在湖边打渔,说是天上一击惊雷劈开了一块圆石,竟开出这么一块温润的宝玉来,这玉微微泛红,有黄纹穿梭其表,如游龙盘绕,山民不敢私藏,因在郑帅治下,说是该交大王转呈天子,便托大军转运使者送回来了!”锡维听罢噗嗤乐了,笑道:“不过一块顽石耳!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于是哼了一声,假意端详一番,笑道:“这样的东西能呈天子?”随转身继续吃起茶来,焦毅看出了玄锡维的心思,便故意拉出秦天君去了,只还责问道:“什么人送来的,老天君管着内府的事,也该派人去申饬一下,都是些不起眼儿的玩意儿,拿咱们大王当什么人了!”
  当晚秦天君申饬了回山东筹办粮草的,江南粮草转运使者李万浩(字紫毅)一番,弄得李万浩倒是颇觉尴尬,独自在官驿吃罢了酒,遥望天中明月踌躇起来,王伟良(字国誉)进来了,只忙关了门近前叹道:“这宝玉,必归鲁中王所有也!”万浩一惊,伟良随道:“盖天下贪得无厌者,犹以维甚!世人皆以其三官庙忍辱、南山负重,同情其志,岂不知到汶南后,天始眷之而多赐爪牙与良机,因聚业勋,后值乱世,借势乘乱而进,步步为营,终有今日,然随势力愈大,初衷易变,今以天下为家,终要窃国,是故勿以为贤者,当甚事之!”李万浩听得此言惊慌失措,回头傻傻盯着王伟良看了会儿,急忙去看门外,环顾四下无人,才又回来握住了伟良的手,直冒着冷汗摇头不语。
  果不出众人所料,一个月后,玄锡维偶遇远游回乡的书院故人段元浩(字子岩),二人一起赏玩那块宝玉时,元浩竟然顺着玉脉纹络雕出条蟠龙来盘踞座上,制成了一方大印,锡维又惊又喜,忙命诸文相公篆“忠孝传家,恩荣永祚”八字,选最好的八个字就此刻成印章,自己收留了下来。
  修真皇帝十八年,玄元五十三年秋,八月,兵马休整月余、粮草积蓄充盈的郑文龙(字子康)出其不意,挥师再出南京,讨逆大军以迅雷之势兵分两路,一路由杨峰(字伯临)、徐康俊(字紫润)取道宣州、南陵直取旌德,一路由朱政(字舒寒)顺江而下夺占九华山,数万兵马从天而降,恍然间张宁(字淇泽)猝不及防,加之粮草不足,连连败退,张晓磊(字士麟)见势不妙,急于夺路南归,又被朱政追上斩于阵中,眼看黄山唾手可得,郑文龙亲统兵马准备决战之时,忽闻江北来报,杨敏(字星魂)督办粮草解往南京时忽然江上风浪大起,打翻了头船,杨敏一众人皆被卷进水中冲走,下落不明,文龙闻讯大惊失色,急忙收兵回转南京。
  到江边时,李兵(字问天)还在加紧派人下水打捞搜索,王荣(字昭阳)亲率部下连连几波人从水里上来,直到下游皆是一无所获,李兵、文龙二人一见相对无言,各自含泪凝望滔滔江水,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杨宇凡(字昭桀)匆匆穿了衣裳过来一拜时,众人皆不敢言,文龙愣了会儿,颤抖着双手回身要拿什么,又猛地回过头来,喝道:“你们整日里水上来水上去的,什么样的风浪能把头船也打翻了?况且船队紧随其后,怎么偏就打翻了头船?”杨宇凡吓得冷汗虚发,紧低着头不敢看他,一连几日不见沉船踪迹,郑文龙、李兵就这般昼夜守在江边大帐里,这夜二人对坐半日不敢歇息时,才见王荣进帐含泪急道:“不能等了,这件事儿……瞒不住!”李兵一惊,沉思片刻叹道:“可该怎么回他?”文龙凝眉一愣,也不知如何答对。
  八月二十八日,消息传到赢城,正吃早茶的玄锡维闻讯大惊失色,恍惚间吓得脸色惨白,哇得吐出一口鲜血来,浑身颤抖着没了力气,手里的碗碟跌落在当下,退了个趔趄径往后倒下去,焦毅急忙上来扶住,惊道:“大王?”朱从友(字崇真)便抹着泪跑去唤御医,折腾了一上午,锡维才慢慢恢复了气色,湿润着眼眶躺在榻上发起呆来,焦毅悄悄的拉过朱从友来,低声劝道:“太医说这是急火攻心,幸好这么多年他戒了酒,不然就麻烦了!”从友含泪叹道:“戒了酒,也是因为一个人!”便不再说了。
  正午,朱从友、焦毅还在榻前守着,玄锡维不饮不食,还只是凝泪发着呆一言不发,片刻,竟忽然坐起来疯疯傻傻的念叨道:“去找!派人去找!教崇阳、教子康,都教去找!去找回来!都教去找!去找回来!”从友吓得有些举止无措,含着泪急忙过去握着他的手坐在榻前,只不能搭话,焦毅也抹了把泪,这才过来劝道:“派去了派去了,先别急,吃了饭睡一觉,就都回来了!”
  再说张宁在大帐里,正纳闷郑文龙为何退兵时,忽闻声道:“大爷来了!”抬头看去,是张超(字淇格)匆匆进了帐来,张宁吃了一惊,忙起身道:“大哥?”那张超微微一笑,摘了披风坐在了一旁,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才玩笑道:“接到黄山危急的滚报,我巴巴地从长沙赶过来,你这仗却打完了!”这时才细看他,一身青衫,锈满了浮云莲花,一双乌靴,镶严了银线金丝,碎发遮着额头上银环缀明珠,玉带扎紧是蟒皮自然绘,鼻梁翘的俊秀,薄唇合的风流,曦光映下,水汪汪的大眼似有电光,莞尔一笑,娇滴滴的酒窝写尽沧桑,张宁凝眉一怔,松了口气答道:“这会子还打趣我!”因只取了茶水来奉上了。
  张超接过茶去,才又凝眉问道:“怎么说那郑子康打到寨门了,决战在即却忽然退兵了?”张宁摇头叹道:“我也琢磨此事,哨探还未回来,没敢轻举妄动!”张超笑道:“莫非有诈,是故意引我大军下山,好设兵马埋伏?”张宁沉思片刻答道:“不然,他已打到两寨口,不出一日就能上山,何须再用小计!”张超松了口气便道:“那就是他后方出了变故!”这一句说得张宁主意相通,猛地拍手叫道:“正是正是,应该如此!”这时门外力士正巧进帐拜道:“启二位世子,散出去的哨探回来了!”
  张超、张宁得知杨敏的事儿,无不感慨不已,张宁含泪叹道:“旧日里我与他也还算是有些交际,我知他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但心里不坏,他襟怀坦荡、义薄云天、威武豪爽、光明磊落,后来跟了玄穹高,穹高也是视为知己,可怜一夜之间,好端端就这么走了,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耶,岂不令天下英雄同悲!”张超静静坐了会儿,这时也无可搭话,忽想起些什么,便道:“我总觉得,这事儿隐隐透着邪性!”张宁一怔,张超方道:“那日在撩风轩正巧会了几位江湖朋友,说起来才知道崆峒七煞不知怎么也到了安徽,照理说杨星魂问道崆峒,承袭了混元教主驾下首座的衣钵,与他们源出一门,也算是自己人了,怎么说没见他们去合肥,反在江上晃悠了几日,这所谓风浪太大打翻了头船的事儿,莫非欲他们有关?”
  张宁听得张超之言,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暗叹道:“人心不古,怕是要变天了!”张超见他发愣,忙追问道:“如今各为其主,也犯不着这样,当下怎么用兵,可有盘算?”张宁摇头叹道:“杀人容易,服人心难!郑子康秉承忠义之道,不是等闲之辈,今杨四郎蒙难,他回去是既收买了三军将士人心,也让深居鲁中的玄穹高宽心而已!我军前才受挫,至今粮草不济,以弱攻强而去,难以取胜不说,反丢了一个德字!岂不便宜了他们?”张超闻言一怔,沉思片刻又摇头笑道:“贤者淇泽,我不如也!”
  连年征战,国步维艰,可算是天灾人祸,早已将天下人榨干,百姓在外流亡逃难,国库里也早已一贫如洗,年关,病势沉重的修真皇帝张雁铭(字浩真)想吃一碗燕窝粥竟然也不能了,内侍只能喂他些白米粥以养病了,这事传到宜山王府,陈斌(字元化)摸索着坐了起来,摇头叹道:“国事艰难,不想沦落至此,岂不是孤之罪也!”陈群(字学元)含泪叹道:“大王还需安心将养贵体,怎可如此自责,若无大王,修真朝早已不复存在,皇皇史册,自有公道言之!”陈斌摇头一笑,随道:“恭维的话,你我之间就不必说了,你去教内房把孤存的几盒燕窝拿来,他既想吃,就送进宫里去罢,好歹他是天子,天子岂能饿死?”陈群含泪点了点头应了。
  陈群出了门去,又闻门外奏道:“二爷回来了!”陈杰(字元奇)应声进了门来,只匆匆到了榻前,握着陈斌的手,凝泪问道:“大王……哥哥?”陈斌轻轻一笑,倒吸了口凉气叹道:“难为你到如今还能喊我一声哥哥!”陈杰紧低着头不能搭话,哽咽着抽泣起来,陈斌便道:“这些年放你在外,苦了你了!”陈杰这才摇头泣道:“苟利社稷,战场上陈家死了多少人?哥哥放我在外面,有意让我避开战争厮杀,是怜惜我,这片苦心……弟弟心里岂能不明白?”陈斌听得眼含热泪,点头赞道:“位极人臣,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唯元奇……真知我肺腑也!”
  一个冬天没有下雪,才过了年,就算是皇宫内院,处处枯草落叶,也显得格外凄凉,张雁铭病情略微好转,本来吞吞吐吐的已能说出话来了,这下竟能坐起来见见人了,张铭恩(字星晨)听说了,便也忙来陛见,转进门来,张逸杰(字星雨)已趴在榻前睡着了,铭恩欲近前叩拜,雁铭摆手拦下了,只使劲了力气指了指熟睡的张逸杰使了个眼色,微微笑了,当下众人都在,可唯独张铭恩看得出张雁铭这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因躬身一拜,站到一旁对近侍悄悄说了些什么,便不再多言。
  所谓惊雷乍响、风烈必变,当晚,在政治漩涡中心挣扎了十九年,真正见证了修真朝由盛转衰的主人翁,修真皇帝张雁铭在痛苦与绝望中晏驾,陈斌闻讯,急忙召见陈杰、陈群众人商议,即令大内封锁消息,准备拥立皇长子张铭恩即皇帝位,然皇七子张逸杰当晚在混乱中离奇失踪,让陈斌不得已于次日清晨便假借张雁铭遗诏颁布天下,恭请张铭恩迅速登基即位,修真皇帝十九年,玄元五十四年二月十二日,凌晨,张铭恩的在通政殿换服加冕、承袭大统,改元昭玺,一个崭新的历史时代来临了。
  消息传到山东,玄锡维凝眉一怔,急宣孙修庆(字豫忠)等人商议,修庆轻捋短须,摇头叹道:“大王稍安勿躁,不妨再等一时!”锡维疑惑不解时,修庆忙解释道:“皇帝晏驾,张星晨矫诏即位,朝中股肱岂能坐视不理?此其一也!其二,卢尚书既为朝中栋梁,又是太子的外祖父,别人不动,他也必有理会!大王只需以礼对待太子,妥善保全,日后奉天子以令不臣者,大王已与陈贼共有也!其三,南方战场僵持不定,二张只等着北方一乱,便可乘虚而入,就算是进京靖难,也不应由山东打第一战!”锡维听了孙修庆这番话,也觉有些道理,因只问道:“只是陈贼弄权,京师那边儿……卢尚书……?”修庆忙道:“大王正可修书舒淇将军,徐徐撤兵向京郊进发,陈贼诛白氏满门后,令其门下武安侯张云浩任兵马统领,总督京师防务,张云浩乃纨绔子弟,整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夺取京郊驻军营盘,想来不难,如此,即将战火引到京城外围,便好依计行事,眼下臣担心的,是刘汝明会不会提前做出动作……?”锡维听得心头一颤,随道:“他手里还握着满京城数十万兵马,真若提前动手截断了舒淇归路,吾弟休矣!”
  孙修庆反复思索一番,忽又叹道:“不然,真要翻脸,舒淇欲全身而退已然不易,倒不如冒险去走这一遭,刘汝明深谙兵法,他不是不知南边儿已势如破竹、张朝阳非等闲之辈,舒淇进驻京郊,他岂敢冒着前后受敌的风险前去硬拼?臣料定,纵然要动,他也只会抢先进城,绝然不会在城下拼杀!”锡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愣了会儿起了身来,便令焦毅草诏,修书朱洪鑫(字舒淇)向渭南进发。
  朱洪鑫突然进驻渭南大寨,张云浩(字儒贤)猝不及防,只吓得丢盔弃甲,四下逃窜,洪鑫兵不血刃占据京郊,接应卢毅(字寒舍)直奔山东,同时,放叶河林(字岩溪)部涌进山阳,顷刻间刘汝明(字紫烟)失了山东的援兵,又断了和长安的联系,孤立在河南不敢轻举妄动,二月底,张若昀(字朝阳)部下黄圣皓(字岩冲)已抵汉中,陈斌闻讯大惊,当场气极呕血、殒绝于地,陈杰、陈群生怕长安已难保全,一面下令断朱洪鑫的粮草,并接连派出数十位武林中人化成游侠前往河南报信,一面修书屯兵西宁的许魏洲(字睢聪)统领镇守西北的二十四万大军急速进京勤王保驾。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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