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仔细观察

　　“三叔，血缘关系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但是，人的性格是会变的，你少啰嗦，有话赶紧说，我没有功夫陪你闲聊。”
　　“天奎，最近张大猫和瘦孩他俩为啥往你这儿跑得勤？”
　　我公公坚定不移地回答：“三叔，他俩来买饭吃。”
　　刘三赖甩甩头说：“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我公公态度严厉。
　　刘三赖觉得从我公公嘴里也不会淘出一毫金子，他朝对面大声喊：“包车夫——快，调车头——走人。”
　　三轮车夫从大路对面穿行而过，把车停在小饭馆门前的棚边儿，车夫喜迎刘三赖，点头哈腰说：“刘贵先生，请吧！”
　　我公公冷冷笑笑看着刘三赖讽刺地语气，“三叔，你挺威风啊，走动包车。”
　　刘三赖冷笑说：“奎儿，这包车是太君给我配的。嘿嘿，该跩不跩，显得没彩吗。”他自圆其说后，迈腿蹬上三轮车，傲气冲天，把右手举过眉头甩甩，大声指令，右手向前一甩，“车夫，走——”
　　我婆婆生完孩子三天起床，从此白天再也没有躺床休息过，她每天把毛妮从家里抱到小饭馆让毛妮躺在用草编的一张小床上，由她爹看着，我婆婆照常营业。为了支持我公公的抗日工作，不惜自己的身心劳累，小饭馆生意越做越红火，由于刚开始的冷清，到逐渐的源源不断，在后来干脆是满屋挤坐，我婆婆是个泼辣的女人。她实在忙不过来，她就喊邻居的周嫂帮她烧一把火，她不但能干，做的饭是大众口味，男女老少，只要来她的小饭馆坐客，咸淡适中，味道鲜美，回味无穷，赢得了客人的称赞。由于客人每天从早上开门，到傍晚关门，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我婆婆不知道啥叫累，她一天到晚走路像个钻头一般，来她小饭馆吃饭的人赞不绝口。我婆婆小饭馆挣到了钱，手里宽裕大放，吃穿都比一般人家强。当然人们也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公公抗日信心增倍，他起了投靠共产党的念头。傍晚，他又一次去河东找他的老同学杨再生，他步行走到杨再生家的三间破草房前，房子坐北朝南，我公公看见屋子的东间有微弱的煤油灯光，他放慢脚步，仔细观察，屋内没有一点动静，他轻声喊：“老同学——老同学——”我公公在屋外稍微听到屋内有咔哒、咔哒鞋底擦地声，我公公站在房前侧耳倾听。忽啦，木门的串条响了，两扇木门同时闪开，挺挺立定在两扇木门中间的一位高大魁梧男子汉。
　　杨再生问：“谁呀？”
　　我公公笑道：“还能是谁？”
　　“哦——天奎啊，来、来，快进屋，你对抗日确实忠心耿耿，天已经落幕，你又来找我。”
　　我公公更加一层意思说：“杨再生，我不但对抗日忠心耿耿，我还有赤胆忠心，赴汤蹈火的精神。”
　　杨再生伸出大拇指赞成，“行，你真行。”
　　我公公跟着杨再生走到三间屋子的东间，简陋的屋子里，一进门，左扇门门后面卧着一台漆黑的土锅灶，我公公走到锅台旁边，伸手掀开用细高梁杆编的锅盖，一看大锅里颗粒米面没有。我公公扭头瞅着杨再生说：“老同学，你家盖锅不掀，断口绝粮啦？”我公公责怪的口气，“老同学，你真不愧是共产党员，人家帮你，你不好意思要，我帮助你，难道你也不要，你不能等死啊，我家开小饭馆，绝对能给你均出点吃的？”
　　杨再生强装硬汉说：“天奎，谁的东西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用血汗换来的，我怎能忍心要你家的粮。”
　　我公公底气十足地说：互相帮助这不是人之常情吗？给。”我公公把钱塞到杨再生手里，说：“我慷慨解囊。”
　　杨再生感激地说：“天奎，你这真......我真不知道说啥好。”
　　我公公说：同学，啥都不用说，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友善相处，友谊长存。”我公公看看杨再生家的三间破茅屋，站在屋里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屋里除了有一张木床，上面一条无颜少色的被子，床头旁边放着一张两抽斗的无漆桌子。我公公问：“再生，你媳妇呢？”
　　杨再生犹豫片刻，说：“最近这一年多咱朱仙镇不太平，她带着我五岁的儿子去住娘家了，乡下比咱镇上好一些。天奎，你也知道，特别我这个党员，在这战乱年头，随时都有掉头的可能。”
　　我公公郁闷的心情说：“是的，再生，我有个梦想，加入中国共产党，我够不够条件？”
　　杨再生坦然地说：“天奎，不是条件够不够的问题。”杨再生伸手从桌子上煤油灯下拿起一个小本子，递给我公公说：“给，你看看，你来之前我正在认真学习领会呢。”
　　我公公借着煤油灯的灯光，大概翻翻看看，把小本子扔到了桌子上，站在杨再生跟前与杨再生两目对视，默不作声。
　　杨再生说：“这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党纲，这本书绝对保密的内容，通过你这一年的积极响应号召，坚定不移地走解放和平的道路，你的思想觉悟值得信任。所以，我才不加思索地把党的纲领递给你，让你先认识一下。”
　　我公公继续追问杨再生，老同学，“新共产党员指标以后有没有？”
　　杨再生说：“有是有，我们前几天开党支部会的时侯，书记宣读上级下达的文件说，在这战争年代里，发展共产党员必须慎重又慎，必须经过严格审查，通过党委会研究讨论。个人必须深刻领会共产党的章程，因为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所以，入党不是件简单轻率的事，要有较高的政治思想觉悟，通过久经考验做出显著成绩的，才能达到共产党员的审核资格。”
　　我公公理解了共产党的要领以后，他并没有放弃加入中国共产党愿望，他深知自己的条件还未成熟，不具备共产党员资格。所以，他说：“杨再生，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专一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我还有一个目标，以前我记得我跟你谈过，我准备成立一个反叛组织，专门打压叛徒、汉奸。结果，叛徒、汉奸、土匪，一个个都是我的亲人。”我公公曲指压数，“我妹夫，我姐夫，我三叔......”
　　杨再生冷冷一笑说：“那个外号叫刘三喝的是你亲叔叔？”
　　“哦，可不是吗，前一阵咱俩在一起谈反叛的事，你说，等浮出水面再进行打击，这不浮出水面了吗。杨再生，我干爹对我讲的话句句千真万确，他说，抗日就是抗汉奸、叛徒、日本兵是外国人，他们对朱仙镇的地形不熟悉，还是朱仙镇的人给日本兵壮胆助威，给老百姓带来不可估量的灾难。”
　　杨再生争求我公公的意见，“天奎，你目前什么打算？”
　　我是这样打算的，我成立一支抗日队，我指挥，让手下的人去摸排行动，因为我三叔，姐夫、妹夫，我无法去面对面的和他们硬碰，所以，我幕后指挥。”
　　杨再生迟疑了片刻，他说：“朱仙镇目前的队已经有好几个了。你看啊，自卫队，宪兵队，警备队，你再成立一支抗日队......”
　　我公公理直气壮地说：“杨再生，我们各行其程嘛。”
　　杨再生轻轻摇摇头说：天奎，目前朱仙镇成个战争火炮焦点了，全是这条贾鲁河引起的是是非非，日军和国民党军都霸占了码头，都想控制陆货和水货。天奎，贾鲁河的腿很长，它北入黄河，南达浙江。再加陆运，朱仙镇是全国各地货运的枢纽，走着瞧吧，因为这条贾鲁河大战有余。”
　　我公公站起来说：“再生，今天咱俩长话短说，一言为定，我成立抗日队，你一定支持我，天不早了，休息吧。”我公公说着抬脚迈出了杨再生家的门槛。
　　杨再生突然语言急促拦住我公公，“哎，哎，天奎，咱俩今天谈的话用两个字坚守。”
　　我公公扭过头清脆声音回答：“保密。”
　　杨再生嘿嘿一笑，伸出大拇指，说：“天奎，咱俩配合真默契。”
　　我公公坚定地回答：再生，真金不怕火炼，怕炼不当硬汉。”
　　我婆婆在家里搂着毛妮躺在床上似睡非睡。
　　我公公站在屋门外咚咚敲门。
　　我婆婆在朦胧中大声惊呼，“谁？”
　　“我——”我公公答应。
　　“他爹，你每天这样，每天三更半夜的回来，毛妮睡觉警觉你不知道？你这样咚咚敲门，我如果下床给你去开门，害怕吓着毛妮，如果天天不串上门，害怕日本兵过来残害人命，你以后能不能早点回来？”
　　我公公不急不躁地说：“她娘，抗日命悬浮生，随时就有人头落地，干革命打鬼子不能明起明落。以后，为了你娘俩的安全有保证，每天睡觉前把门串好，太晚了，我就跟咱爹一起睡在小饭馆里行吧！”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在门外拍门，我公公急促地声音问：“谁呀？”
　　“我，天奎哥，开门，我是大猫。”
　　我公公忽啦，拉开门串条，两手抓住两扇门的门梆说：“大猫，这么晚，你为啥还没睡觉呢？”
　　张大猫说：“天奎哥，我向你来汇报工作。”
　　我公公让大猫坐下，他陪着大猫缓缓坐下。
　　我婆婆在暗间，隔着高梁杆加的薄篱说：“她爹，你把煤油灯端出来照个光陪大猫兄弟说话。”
　　张大猫连忙说：“不用端灯，不用端灯，说话的声音不会掉到地上。”
　　我公公和大猫借着从薄篱缝透过来的缕缕灯光谈话，我公公问：“大猫，今天发现新目标了吗？”
　　张大猫一拍大腿说：“今天发现一名重大人物，女的。我押船送盐到大律王村头小港口，船停岸边卸货。我看见金枝身穿粉红色短旗炮，红胭脂白粉儿抹脸，嘴唇红得像刚吃过死耗子，迈着那八字步，在小港口人群中渡来渡去。天奎哥，我比喻不恰当啊，金枝在码头上来回跑，活像那走窝母狗，后面跟一大群伢狗乱摇尾巴，金枝觉得她多受人追捧啊，她就越发招摇过市。我亲眼看见，亲耳闻声，有两名日本兵挎枪指挥船只，金枝也跟着日本兵瞎嚷嚷，跟个翻译官似的。”
　　我公公听完大猫的汇报，愤愤长出一口气说：“这些走狗，继续招降纳叛。让她作吧，他们最终作足作够，天网恢恢。张大猫，你目前的工作不但辛苦，而且风险，一定要学会随机应变。”
　　张大猫虚怀若谷，语气坚强，声音有力。“天奎哥，我把辛苦当乐，风险当喜。”
　　我公公说：帐大猫，信任是铁，相信是钢，钢铁炼成的材料宁折不弯。咱争当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不当一个没有外壳的软鸡蛋。大猫，刚才我听见打过三更了，回去休息吧，路上灵动点，防狗。”
　　张大猫嗖的从高凳子上站起，紧紧握住我公公的手。“请天奎哥哥放心，服从命令，雄气无穷。”
　　我婆婆在小饭馆里趁着没有客人来吃饭的时候，她就赶快把毛妮搂在自己怀里喂奶，她与她爹坐斜对面。她说“爹，你抽个时间，让天奎借辆太平车，拉着你到南乡看看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