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 刑警1985（89）

98，律师
简中兴王边和走后，云雾庵就想，这会儿有一点空隙找大豪谈一谈，顺便叫他和娅娅晚餐回家吃饭，是老头子发的话呢。还有，近来菁菁与我闹别扭，大豪却站在菁菁这一边也认为是我的过错，云雾庵想，这些时大豪看见我，脸阴着呢。
去大豪办公室，门外听，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彭韩默，她说：前不久，我三叔来家，说是有一个大专毕业生工作三四年，可能比我大过四五岁，其叔叔在电力局，是个副局长。我说河里人不急岸上人急，我才22岁呢，我有姣好的面容，用同伴们的话说又是个魔鬼般的身材，就这么把自己给打发了？岂不是浪费了自己的青春资源！上海北京大城市30多岁的女孩子没谈朋友没结婚的人比比皆是，况且我才22呢。
吴大豪说：“那男孩子才是个大专生，只怕是你嫌他学历低。”
……
又是在说谈朋友的事儿，云雾庵觉得在门外偷听，是不光明正大的表现，就走了进去。彭韩默对他一笑，吴大豪说：“坐吧。”
彭韩默说：“我三叔说，文凭低是低了那么一点点，再说文凭有那么重要吗？那男孩儿再不行，他叔也是个副局长，还能亏待他的侄子不成？”
吴大豪说：“也是，你就同意算了。”
韩默笑了，说：我三叔对我舅说，你叫默默可不能像上次一样，一见面就问人家，请问，你在电视台混几年了？那电视台男孩子说，我怎么是混呢，我是在电视台工作，正正经经的采编人员。你知道默娃子怎么说？你敢对我顶嘴，那以后不就造反了？走吧，我们没得谈。”
云雾庵插话 说：“我怎么没听见你说这事儿。”
韩默说：“有什么好说的，上上次我三婶给我介绍一个叫小王的男孩，是大学本科，在检察院工作，人家中意我，开轿车来带我去兜风；瞧我说什么，‘你家有轿车？你爸是个贪官吧？’那个小王说，轿车是他舅舅的，借开来的；你知道我说什么，‘那你舅舅也不是个好东西’；实际上他舅舅是个私营老板，过100万的资产，被我说成不是好东西，那个小王只气得开了车就跑。”
大豪说：“你为什么呢？”
韩默说：“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喜欢男孩子浮华。”
大豪说：“什么浮华，听说你是只要有人给你介绍男朋友，你就气不打一处出。听说你三姨给你介绍了一个，你又说人家穷酸相没学历，白长了个一米八0的块头，是个体面苕。男孩儿家富了不好，穷了又不要，这是为什么。”
彭韩默脸红了，说：“为什么！恋爱大事岂可儿戏。”
云雾庵说：“彭律师，你有什么事吗？”
彭韩默生气了，说：“我讨厌你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说完，起身就走。
见韩默走了，大豪问：“有事？”
云雾庵说：“老爸要你和娅娅下班回家吃饭，又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去吧？对了，她来干什么？”
大豪说：“你是说小默呀，她不就是个乱窜，我说把她介绍给蒋春来，她不干，说她最瞧不起刑警了，没白天黑夜地办案，连逛商店的时间都没有；不说了，昨晚和菁菁看电影了？”
雾庵想，你真知道得快呀，说：“是，看了半场电影，就去案发现场了。”
大豪问：“枫叶山那老太太是自杀的？那派出所咋叫得那凶，硬是要我们去人勘察现场！”
雾庵说：“昨晚七点的样子，冲进老太太家里的有6人，进房打她孙子，动手打人的只有2人，门前窗后不少人是看热闹的，内外两三层人一围着，打了人的还说，他们还要来打，非要她孙子服气不可。老太太觉得一点活路也没有就自杀了。这老人平时又不与人接触，性格孤僻，一时想不开不就那样了。”
“说派出所开公汽的大客车抓了一车人？”
“我给他们所里的处理意见是，动手的刑事拘留，进房的办劳教，门前窗后的，管他是同伙，还是不是看热闹，一律处罚2000元给死者家属，反正这老太太也等于是被他们吓死的，你说这老太太几时见过这阵势，他们对我的处理意见也没有异议。”
“这案子你交给派出所办是最好了。李局长那儿汇报了吗？”
“简中兴这会儿在汇报吧。”
大豪说：“昨晚半夜，听说江怀志家的门被人踢跨了，你知道不？也是出鬼，那女人闹够了就从纪委姜彬跟前走过，你说这影响几坏！纪委今日派人去传讯这女的，出鬼，竟然溜了。”
云雾庵想，什么意思，难道门卫老丁对人说了我接了亚环电话的事？这又传到大豪这里，他又在怀疑我帮江怀志？你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不如直说了，兜圈子有什么意思。他说：“这事儿我昨晚就知道了，韩亚环打了电话给我，求我帮帮怀志，撤职就撤职，别弄一个清理出公安队伍。我说我帮不了，又没有人看到他俩在床上，你急什么哭什么呢，就这。”
大豪说：“我就知道是你插了一脚〈方言：从中间搞了小动作〉，算了，怀志，这人不坏，再说我又不与他争什么，看来，我当正码子支队长是没多大的希望了，要调一个老家伙来，上面找我谈，说我年纪太轻了，你说这历届刑侦支队长哪一个不是四，五十岁！跟他们比，那我是年轻了一些。”
雾庵说：“你已经可以了。”
“也是。”大豪说。“上星期三不是有一个司机遇上了一名抢劫的，被砍了好多刀没有死，这案子下面派出所转到我们支队了，我看还是交给你们重案队去办。”大豪就把材料递给云雾庵。
云雾庵说：“好，材料我拿走了，你和娅娅别忘了下班回家吃饭。”

这是一起抢劫伤害案，材料厚厚一案卷，云雾庵回办公室看了一小时，这才把案情弄了个明白。上个星期三的晚上九点钟的样子，一名抢劫犯上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他对司机说一直往前开，不一会儿，他就将匕首架在司机脖子上，说：“我是打劫的。”
司机说：“我知道。”
大约三分钟，抢劫犯要司机开车左转，又开了一会，又要右拐，一直开到市郊的一处偏僻处停下。抢劫犯说：“要活命就把钱全拿出来。”
司机就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零钱约有一百多元。
抢劫犯说：“就这么一点点钱，你是打发要饭的吗？不行！”他就在司机身上到处乱抓乱捏，在司机的包里乱翻，还有那刀子不时地在司机眼前乱晃动。
司机见此，也很配合，就在车子座垫下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了两千多元钱交给了抢劫犯，说；“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抢劫犯说：“我走，我抢了你那么多钱，你要是报警了我怎么办？走不出半里路就被警察抓住了。”
司机说：“那你就把我的手捆起来，我就打不了电话报不了警，我车后备厢里有绳子。”
抢劫犯就去打开车子后备厢，说：“这那里是绳子？是钓鱼线，捆你很疼的。”
司机说：我忍着点疼痛就好了。
抢劫犯说：那也不行，我抢了你那多么钱，人总得讲点良心嘛，我得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好办法来……
于是，他俩渐渐地拉起了家常，先说各自的家境，苦衷，人生，物价，民生，股票，国内外形势，还谈了亚运会。这一聊下来就是深夜一点多了，司机是肚子又饿，嘴巴又干，可抢劫犯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司机火了，说：“你怎么还没有想出好办法来呢？男子汉大丈夫办事，婆婆妈妈的，你是第一次干这买卖吗？要是我换了你，就一刀捅死他。”
抢劫犯说：“还是你说得对，讲什么良心，一刀捅死他得了。”
于是，抢劫犯就对司机吴生有连捅了六刀。
报案后，吴生有司机对办案的人说，这抢劫犯呀，还真正是讲一点良心，下手不太狠，捅了我七八刀，竟然还没有把我捅死，他奶奶的，我这也算是命大，福大，造化大，你们说是不是！
是呀，你怎么不被捅死呢，真该捅死你这个混蛋！云雾庵看了这案卷材料，气得直想骂人。在案卷最后面还有一份派出所民警对吴生有的询问笔录，就是问他为什么这么怕死，有机会而不敢逃走。下面是民警询问，吴生有回答，一问一答式的部分摘录：
问：吴生有，通过调查发现，你至少有两次逃走的机会，就因为你怕死，没有跑，才导致你被砍了六刀，你怎么就这么怕死呢？
答：虫蚁尚且怕死，何况是人呢，万一我逃走不成呢？还不是你们公安的没把治安搞好，这才有抢劫犯来抢我的钱。
问：你干吗叫犯罪嫌疑人用绳子捆你呢？
答：那抢劫犯不是没捆我吗？我就知道他会讲一点良心的。
问：讲良心，你叫他一刀捅了你，他就真捅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答：我还不是气极了才说那种话嘛，不过，那抢劫犯到底还是有点良心，不然，捅了七八刀还没把我捅死。
问：他抢了你的钱，还捅了你六刀，你还说他有良心，什么叫良心？
答：你看过岳飞卷吗？
问：干吗要问这些？
答：那岳飞的结拜兄弟牛皋，也是抗金的民族英雄吧，他从军之前是干过剪径的，剪径，你懂吗？剪径就是拦路打劫，还不是穷得没办法，活不下去呗。
问：人家砍了你，你还同情那个抢劫砍人的？
答：不是同情，我想他如果能生活得下去，他是不会干这种事的。你听一听是哪儿在播放心向朝阳的《好不好，你都痛快一点》的歌儿吧，我这也是痛快地去爱痛快地去痛，痛快地去悲伤痛快地去感受，生命给了我什么，我就享受什么，我就承受什么，譬如说，这抢劫犯杀了我那多刀，这也是人间烟火，我不要错过。
问：你是被那抢劫分子砍傻了吗？你就这么看得开？
答：你们也别小看我只有22岁，虽然也只读了个中学没毕业，我这人是能工作的时候，就用心地去干，不怕吃苦头，我劝你们也一样，不要只看到世上的不公，多看看世上对你的好；不要怨天尤人，你抬头望一望天，我们都不过是一颗流星罢了。我还在想那个砍我的抢劫犯，就算是你们没能抓住他，他这一生不愧疚于我，才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