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投笔从戎

　　再说方子民见沈若飞接走沈鹏沅，遂和他相拥而别，因这次是有事而来，也不便相告沈若飞自己所去之处。
　　他和同伴按地址所说的一路找寻过来。
　　他们一行转过几个巷子，在一处门前稍微低矮的屋檐前停下张望，只见一长发辫子的素衣女子，从里面正好出来，双手端着一盆水出来倒，方子民逐上前打听：“姑娘，请问三巷28号怎么走？”
　　素衣女子先是疑感地从头到下打量了他们几个人一下，然后见方子民一身书生气，穿一身灰布长衫，人也长得清清秀秀，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于是放下戒备说：“这儿就是三巷28号，你们是找谁？”
　　“我们找周朴南周先生，他是我们的朋友。”方子民告诉她。
　　“哥，哥。”素衣女子连忙冲屋里叫起来：“哥，有客人来了！”
　　周朴南闻声从里面出来，见是方子民一行，忙说:“我正盼着你们来呢，正念着，你们就到了，大伙儿一路辛苦了，快进屋。”迎进去，他高兴地和他们一一握手。
　　素衣女子也随后进屋，并把院门关好。
　　“子民，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吧。”周朴南拍拍他的肩:“我还记得你在学校里教书，那时候文文弱弱的，现在几年不见，倒越长越帅了。”
　　几人乐哈哈地笑起来，周朴南又介绍正在忙着给方子民他们几个倒水的素衣女子：“这是我妹妹周晓慧，以后你们就叫她阿慧。”
　　听周朴南介绍，方子民这才仔细打量起阿慧来，虽没大家闺秀的风范，但也长得清丽可人，一身素色净衣，衬托出丰满的身段，一双弯弯似水的大眼睛不时闪出聪慧的光彩，与阿慧这个名字倒也相配。
　　周晓慧听哥哥这样介绍自己，又见方子民这样打量自已，脸儿霎时绯红，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给子民和他的同伴一一倒完水后，就忙着去做饭。
　　方子民向周朴南说了这一路上顺利过关卡还救助沈督军的事，并说沈若飞也和自己曾是同学，只因他是沈府督军二少爷，自然就去了军中任职参谋长。
　　周朴南听到这儿沉吟一会：“子民，这倒是个好机会。你和沈若飞又有这层同学关系，我们在这边刚成立起来，要发展革命事业是很艰巨的任务。这次沈鹏沅兵力受损，他一面休养生息，一面必会扩充兵力补充给养，你们这次若去投他，正好也有个安身之处，为以后我们开辟云镇的联络站有着重大的意义。”
　　“你让我投笔从戎？”方子民不解地问。
　　周朴南望着他点点头，并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两个同伴也表示赞成，方子民想了想也表示听从上面安排。
　　不一会儿，周晓慧端了饭菜上来，招呼大家一起用饭。于是大家一起帮忙收拾桌子，待到喝好吃好，又继续商议接下来具体怎样开展工作。
　　正如周朴南所料，沈鹏沅这次惨痛地打了败仗，带去的兵土几乎全军覆灭，现在虽说营部还有二少爷沈若飞一支人马驻守云镇，若刘大帅硬要这块地盘，却是远远不够防御守城的力量。
　　军费久缺，人员久缺，沈鹏沅养了小半月坐不住了，拄得拐扙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大太太见他心情烦燥，劝道：“老爷，既有难事，何不求亲家帮忙？你这伤腿要百十天才能养好，这不是糟踏身子嘛？”说完，上前亲自扶沈鹏沅坐下。
　　这时，早有大太太贴身丫头冬梅送了两杯茶上来敬上。
　　大太太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沈鹏沅，当时沈叶联姻，自已也是有此想法，只是这该如何去向亲家说起？沈鹏沅端起茶皿，呷了一小口清茶。
　　“老爷自然不好意思提这事，但飞儿可以呀，他是叶家女婿，二少奶奶自然会帮他。”大太太见他还是双眉紧锁提醒道。
　　听大太太这样一说，沈鹏沅紧锁的眉头开始舒展开来。
　　“什么？他沈鹏沅还好意思说，让恒儿娶个冒牌的丫环充女儿，我还没去找他，他倒又来求咱们帮忙。”叶老爷听夫人说到亲家沈鹏沅吃了败仗，想在云镇征兵，只是经费不足，先让叶家资助下就大为光火。
　　“老爷，看你，当作女儿面这样说，再说恒儿的事也不怨亲家老爷，亲家老爷都在外面领兵打仗，根本就不知道这事，都是恒儿自己做的主。”叶夫人见女儿己开了口，自然心疼不过，忙劝慰叶老爷。
　　“爹，你守着那么多钱有啥用？反正我也吃不完，分一些给姐夫去征兵，也是很有意义的事。”楚恒听说姐姐回来，带了筱云一起过来。
　　“你个败家子，我这不是都给你留着，你…”叶老爷正说着，见叶夫人连连摆手，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行，你们说咋办就咋办吧!”
　　叶夫人见老爷的话儿软了下来，笑着说道:“还是老爷通情达理。”
　　“谢谢爹!谢谢娘!”素青和娘相视一笑。
　　筹措招募会场，全城乡绅陆续而来，对于沈若飞这次筹措经费，也得给督军府面子。
　　“叶老爷，您老也来了。”众人见是叶家老爷，自然也是恭敬一番。
　　“少爷，可以开始了。”小柱子凑到沈若飞身旁小声说。
　　沈若飞正了正衣袖，走到台上说:“非常感谢大家的光临，因督军身体抱恙不能与大家见面，非常抱歉!这次召集大家一起来，是筹措军中经费，望各位叔伯鼎力协助和支持!”
　　台下乡绅开始议论纷纷，对于让他们拿出自己家中钱财总有点舍不得。
　　沈若飞早己料到这情景，又继续说:“保卫云镇是我们大家共同的职责，希望各位叔伯们给予支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沈若飞话声刚落，叶老爷走上前说:“今天，我先带个头，捐二十万大洋。”　　
　　“二十万？”台下众人一片愕然，见叶老爷如此大手笔，一个个倒吓住了。
　　小柱子和军中各弟兄一片叫好，随即掌声不断。
　　虽有些豪绅私下不愿意捐出自己的财产，他们认为沈鹏沅和沈若飞父子俩，不过想在他们面前拔拔毛而己，但见叶家老爷带头捐出雄厚财物的引导下，忍痛也捐资了一些。
　　偌大的云镇，招募兵土布告一经贴出，倒有不少年轻男子来应征入伍，一是这次征兵每人报名可领二块银元，相当于普通老百姓一家几个月的收入，这应征入伍之人，又多半是穷苦人家。
　　丁副官因救助沈鹏沅有功，沈鹏沅等腿伤稍微好了一些，回了军部指挥所，沈鹏沅当众连升了他三级，现在为一营营长，又任命沈若飞为总参谋长代替他行使最高指挥权，对于这次招募新兵的事务，就由沈若飞和丁营长一起负责。
　　云镇集镇，丁营长和兵士们扯起了长长的横幅，上面写着:征兵云镇，誓守家园。
　　“方先生，你也来从军？”丁营长见方子民也来报名倒是很诧异。
　　“不欢迎？”方子民笑笑。
　　“非常欢迎！”丁营长是万万没料到方子民，作为一个教书先生也会来到营部参军。
　　丁营长赶紧命人在招蓦新兵花名册上写上方子民的名字。
　　沈若飞走过来看到这热烈的场面，非常高兴，他拍拍方子民肩膀说：“子民，欢迎你加入！好好干！”随即伸出手来，两人紧紧地握在一起相视而笑。
　　半月过后，新兵招募完毕，方子民和新招募的新兵一起参加基本的体能训练和射击技术。
　　“子民，怎么样？”沈若飞见方子民一个人还在训练场上练习射击，走过来关切地问。
　　方子民没有回话，正聚精会神地瞄准，听见“砰”的一声，弹壳飞出，弹头正中靶心。
　　见沈若飞在一旁直叫“好”，他收了姿势停下来。
　　“好兄弟，今天的射击就到这吧！刚来这几天，这不错嘛!”沈若飞拍拍方子民的肩膀，算是鼓励。
　　方子民笑笑:“你该不是来看我练习吧。”
　　沈若飞指着他笑:“还是你了解我，“走，去我家!”
　　小柱子开了军车过来，走下向若飞行了个军礼，俩人一起坐上去。
　　“月樱。”沈鹏沅来到二太太房中。
　　“老爷。”如月樱见沈鹏沅拄着拐扙过来，忙上前搀扶着坐下来。
　　沈鹏沅说自己一生戎马，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这也卸下了一些职务在家养病。几个孩子中，属若雨最小了，上次若雨任性拒嫁，可这女孩子终要嫁人的，你是她母亲，可不能再由她任性了胡闹了。
　　二太太说这丫头一出闹一出的，天不怕地不怕，说到底也是老爷你宠的。
　　两人正说着，若雨从外面蹦蹦跳跳地回来。
　　“母亲，我回来了。”声到人到，这一进屋，抬眼见父亲正在母亲房中，高兴地对沈鹏沅说：“我正到处找您呢？原来在母亲这儿。”
　　见是宝贝女儿，沈鹏沅问道：“你这又从哪儿疯回来？”
　　“瞧您说的，我不是整天老老实实待在园子里玩嘛，这个可以问喜儿，现在刚从二嫂那儿回来，又顺便和紫桐聊了会儿。”若雨扯了一堆，倒让沈鹏沅不得不信。
　　“父亲，你不是腰疼吗？我给你按摩按摩就好了。”若雨又绕到父亲背后，用双手在沈鹏沅背后按摩起来。
　　“怎么样？我按摩的还算好吧。”
　　“你有什么事？还跟爹绕弯子，说吧。”这若雨是他女儿，这一下变得这么乖，一定是有事求他这个父亲。
　　“您不是招募了很多新兵吗？我也想去练练手，增强些体质。”若雨绕着父亲的肩膀撒娇：“行不行嘛？父亲。”
　　军中又苦又累，你这女孩家家的倒不在家好好呆着，学哪些男人干嘛？二太太在旁听着若雨又要去军中胡闹赶紧反对。
　　沈鹏沅也说你女孩要有女孩样，上次的事还没跟你算帐呢。
　　父亲，我那是成就一对好姻缘，有什么不对的。你要是真把我嫁给叶楚恒，他心里没有我，还不是害了女儿的幸福。
　　这若雨倒说得头头有道，沈鹏沅想想也有道理，但事情己过去了，何况筱云也认了义父义母，也算半个女儿吧。
　　这边若雨好磨歹说，沈鹏沅应允过几天她可去军中看看。
　　若雨知是父亲故意推脱，正要继续撒娇，突见喜儿在门外挤眉弄眼，知是有什么急事儿，若雨忙说先回房间一下。
　　见若雨出去，二太太叹口气道:“这孩子。”
　　“什么事？”若雨见喜儿这样神神秘秘，忙问。
　　“三小姐，那个方子民来了！”喜儿告诉她。
　　“喜儿，你说什么？”若雨以为自己听错了:“喜儿，你再说一次。”
　　“我说方子民来了，你念叨的那个方子民来了，和二少爷一起回来的。”喜儿见三小姐这神情，又重复一遍。
　　天！方子民来了！我这还没混出府去看他，他倒真的来府上了。
　　“嘻嘻……”若雨笑出声来，这是有大半年没见方子民了，都快差不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子民哥哥，你知道吗？听说你来了，我这小心脏快要蹦出来了。
　　喜儿好奇地看着小姐脸上的变化和动作，用手在她面前晃晃:“三小姐，你没事吧？”
　　“喜儿，你干嘛？”若雨捉住她的手放下：“我没事。走，我们去看子民哥哥。”
　　喜儿迟疑了一下:“这三小姐刚才怎么了？”再发楞时，若雨已走了好远。
　　“三小姐，等等我。”喜儿在后面一路跟过来。
　　“子民哥哥，真的是你!”
　　“若雨是越长越漂亮可爱了，我都差点认不出了。”方子民笑着对沈若飞说。
　　刚才像个小燕子似的若雨，一到方子民面前倒开始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