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颂六弦（24）

我从山东回来以后并没有告诉扬扬我和山大之间的事情。只告诉他我去了山东。他还兴致勃勃的问我山大长什么样子。到学校那天晚上小北突然给我打电话。我给他留过我的电话号码。因为那时候他在海口，诸事不顺。我告诉他如果真的很过不去就给我打电话。他果然打来，说，没有钱了。去山东我花了将近七百块钱。因为买了数百块钱的正版书。包括杜拉斯，昆德拉和安妮宝贝。口袋还剩下一百。我全部给了小北。那时候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扬扬的好朋友。
事情总会被戳穿。没有什么能隐藏。我也从来不想隐瞒什么。山大最终还是把我们发生关系的事情告诉了扬扬。而我上线的时候他把我一顿臭骂。劈头盖脸的骂让我稍稍不能适应。我说，扬扬，我错了。我祈求他原谅我。但是他没有。想想也是。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原谅我呢？

和小北聊天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情。他没有给我什么建议。他告诉我，扬扬是不会原谅我的。以他知道的他。我失落的哦了一声。那时候小北在海口。我说，你在那里好好干。说不定暑假我去海口找你打工呢。他笑。我又说，还是去西安和扬扬说清楚呢？他似乎有点黯然。说我知道我和姐姐之间，你会选择谁。
他这句话忽然打动了我。我在揣测这句话的意思。
与扬扬的关系日渐紧张。常常是我说话他不理。我是爱他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也正因为如此。被爱的人冷落，我才最受不了。最后，我做出了一个十分不理智的举动。删除了他的QQ号码。
之后每天去上网。因为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也开始堕落。几乎每两个晚上就会应一些同类之邀去过夜。醉生梦死。生活极其混乱。
好在上网的时候小北还会来和我说话。他跟我说，要我不要太伤心。好好生活。我也想好好生活。可是，扬扬几乎是已经残废了我的最后致命一击。
小北和我拉视频。我看见他。是一个一笑起来鼻子会微微皱起的男生。那天他穿黑格子的衬衣。戴着一顶鸭舌帽。表情温暖而干净。眉清目秀。我心里忽然很暖。因为他。
他跟我说起他和扬扬的事情。他们是同学。虽然都是喜欢男生的男生。但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干净的像是白开水。他们都是父母离异的孩子。骨子里都有着可怕的阴影。渴望温暖和安定。却不断的丢失那些东西。
他们不断的在天南地北间行走。醉心于这样的流离。经常和家庭里的现有成员发生矛盾。想念各自的母亲。他们有共性。
而我在一旁。满脸关怀的观望。想给他们温暖。
我想。或许我可以爱上小北。这样可以从扬扬给的阴影里走出来。我是害怕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的。总体上来说我是懦弱的。害怕被伤害。更害怕那种没有爱的日子。和扬扬的相处是我从一个被宠着向着去宠别人学习的转变。但明显失败了。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我都害怕那种心里没着落的生活。
但是他们两个这样的关系似乎很是滑稽。也很危险。
和小北的感情是怎样开始我都忘记了。但是我记得我们很快乐吧。彼此之间很轻松。远隔千里。但却心里保存着彼此的温暖。他在笑起来的时候紧抿嘴唇、鼻子微微皱起。他跟我说，他的感情要确定在现实之中。
我想，和扬扬到此为止。和小北重新开始。就是如此。再简单不过。
小北经常去我的空间留言给我。在我的日志后面发评论给我。但是都是用小纸条发过来的。他尚且不敢让扬扬得知我和他的关系。
那段时间我写了很多的杂记。关于琐碎的生活、哲学和我的爱情。



关于那个杂记的写作，是我在晚上自习室里决定的。因为我的失眠，所以我决定晚上去自习室看书。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或两点。这中间的安静适合阅读、思考、写字。因为是写在纸上的，而且一般在凌晨进行，所以我会在闲暇时来把他们写在空间里。其中包括我对自身世界和生活的思考。还涉及到我的感情。
1。哲学。
我想，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思考上。抱着一成不变的态度对这个世界进行思考。我试图通过各个哲学理论来窥伺这个世界的本质。但结果却令我沮丧：似乎各个哲学流派的话都有其道理。它们使这个世界变得流彩纷呈。
不管是唯物还是唯心，它们都没有把这个世界变得是非不分黑白难辨。善的仍然是善的恶的仍然是恶的。只要善恶的概念不混淆，这个世界就能照常运行。
这样说来好像哲学的存在没有了一点意义。但他实在不是我们这个年龄这种阅历这种见识的人应该谈论的东西。他毕竟是高深的或故作高深。
2。安静。
其实一群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特别是像我们这种男生，在宿舍吵吵闹闹也并无不可。表明青春活力精力旺盛。但我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我宁肯在自习室待到凌晨两点。
我喜欢的还是安静。这对我而言是生存的全部状态。虽然有时过分的安静使我看上去颇有未老先衰的味道。
此时此刻我一边在等着爱人的电话一边在看米兰·昆德拉的书一边在脑中慢慢构思写出来的这些东西。午夜。宿舍楼的自习室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异常安静。我实是惧于回到宿舍面对那些男生过旺的精力。他们可以把一些猥亵的谈话持续到凌晨一点。真是可怕。
安静也容易放大某些情绪。例如恐惧和焦灼。我是失眠的，一直如此。凌晨一点左右宿舍会安静。但我还是要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到一个半小时才能入睡。这中间固然安静，但躺在床上睡不着无所事事的恐惧和焦灼却被无限放大，变得恐怖。
一个人是应该有所惧怕的。
3。替代。
米兰·昆德拉德小说《认》里的女主人公珊达尔的儿子死了，丈夫说，我不想让你陷在忧伤里面。我们应该很快又一个孩子。然后你就会忘记。
因为这一句“你就会忘记”，珊达尔与丈夫离婚，原因是书里的另外一句话：
“她捍卫他作为一个个人的不可替代性。”
每一个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都是不能被下一个出现的替代。他们都独一无二的存留在记忆中。因他们在生命中划出不同的轨迹，使人生变得丰盈。而他们的不可替代性，也着实值得我们去捍卫。
4。杂物。
自习室里有一些杂物，包括数学系学生演算用过的草纸；中文系学生偶尔写下的一句感慨。一张一张在桌子上散乱着。还未清理。
这些不被主人带走的杂物。他们是被遗弃了的、孤独的、唯一的存在。但总有一天会回归。
垃圾桶。
命运是既定的。无法改变。
我想，我和扬扬之间。仍然有做朋友的可能吧。生命中有许多美好出现。不论是过去时、现在时、将来时，都会。而我最美好的一次美好在于，有个小妖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带来了我的荼蘼。那时候我管小北叫做“荼蘼”。因为想他成为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爱的人。
和扬扬，是一场美丽而又带有缺憾的相遇。
美丽在于，你把我的荼蘼带入我的生命。缺憾在于，曾有的错觉和感情摧毁了我与你应有的那份融洽。可也正因为这缺憾，我才与我的荼蘼遇见并表达。感谢你。
你爱的那个人用这两个字母称呼你，我窃用一次。你是美好的，你是我遇见过最美好的一个人。可惜，你不是我的那棵荼蘼。你是迎春，为我带来荼蘼。
我的荼蘼说，遇见你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荣幸的。
的确如此。

上面的那些话是我和小北在一起以后不久写的。我丝毫没有料到我被眼前的海市蜃楼骗了。竟然产生这样的错觉。让我没有料到的是。扬扬最终还是知道了我和小北的事情。似乎很快。
小北那天晚上突然给我打电话。他说，他和姐姐（他管扬扬叫姐姐）打了个赌。我问他什么赌。他说，我和他赌你能不能坚持两年。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我和你两年不见面，不联系。如果你能为了我坚守两年，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不然，姐姐他就阻止咱们在一起。
我愣了。我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会有这样的赌约。我对自己是没有任何信心的。我不相信任何感情可以经得起两年的时间打磨。况且我和他之间还无所谓感情不感情。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他怎能这么武断？
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他。我们之间约定两年。两年。
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了整整一个小时。他说，以后我不会给你打电话了。所以，记得我的声音。而且，不久以后我要离开海南。也不会告诉你我去了哪里。
挂了电话以后我非常失落。突然之间很想念扬扬那张脸。看见他在记忆里似笑非笑的骂我，不要脸。
而我和小北的感情只持续了大约一个月。怎样的无疾而终我忘记了。只是后来与他再聊起这件事情。他说是因为我刚刚答应他两年的约定，转身就回去跟扬扬说，我只爱扬扬。但是我没有一点记忆。我只记得小北那天给我发了邮件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开始，到现在......
我还记得我看见那句话之后痛的撕心裂肺。而生活也前所未有的堕落。我变成了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很自由。和很多男人****。而且****的时候没有任何良心上的谴责。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谁都没有出现过。仿佛我的生命无头无尾。
姐姐那时候很心疼我。也不止一次的提醒我要注意保护自己。我没有听。
五月。那些开罢的疼痛花朵，一地落英也变成了春泥粒粒。春天走了。
那些蔷薇科的荼蘼倒是正盛。城市公园的围墙上开满了这种爬藤的繁盛花朵。大片大片的花朵挤在一起盛开，红、粉、紫，各成一片艳丽的天地。还有园中的菖蒲，开出像地毯一样平铺的紫色花朵。非常漂亮。而我在这个春末夏初，非常的郁闷。
没过几天。下午睡觉的时候我突然醒来。好像受到什么召唤。没有理由的醒来。宿舍其他没有睡觉的人面面相觑。刚才，整栋楼分明微微震动了一下。

当晚去了濮阳东环一个男人家里过夜。第二天上午回学校之后去网吧上网。才知道，前一天下午的晃动是因为四川汶川发生了特大地震。才不到一天，就死了万余人。当时非常震惊。在网络上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哀悼之情。然后知道全国开始忙碌起来。阻止捐款啊，各地派去支援人员啊，等等等等。一瞬间，所有的新闻、网页，人们的目光都被集中到了那个四川的小县城。

可是我还是为自己的感情困扰着。我浑浑噩噩的每天过着不知道什么生活的生活。六月份，暑假的一天天临近。我思乡之情更加炽热。而且，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扬扬。在他空间里看见他又找了男朋友。我非常心痛。下面的这些东西写在那个时候，现在把它粘过来。

我曾经说，如果他离开你，真正的离开你，你可千万不要哭。

他曾经笑着说，你的手掌宽大温暖。我不要离开你。

不离。不离。
直到那一天清晨，我在那个人的床头身边醒来，我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
所以那一天他对我的质问，我坦然承认。所以他提出的分手，我淡然接受。所以他不理我之后，我在短时间里，以为找到一个可以代替他让我怀念他的对象。
我知道，济南的对她朋友的拜访，是我的劫数。避无可避。与海南她朋友的纠缠，是我的自卫。是想快速逃离。
一切都是错觉。一切都是幻觉。

我是这么自私的孩子。原谅我。
然而我是这么的不可原谅。我有什么理由让你原谅我呢。
甚至在这么长时间里，我羞于怕于面对你。
我怕我放不下。我怕我放不下你。这样的话我会哭。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曾经告诉自己，不可以再为感情的事情流眼泪。因为我长大了。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离开的时候我哭了。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骂我的时候我哭了。
你骂的对骂的好。我不是因为你骂的难听而哭。而是为自己的恬不知耻厚颜无耻而哭。
我无颜再言说什么爱与不爱。只要你好。
我怕你会放不下我。真的。所以才挑了一个你最不能接受的方式刺激你。
让你对我失望。
所幸你似乎做到了。
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我终究是逃不过自责堆砌的死巷。
你是我的灾。你是我的劫。
你是已经残废的我最后的致命一击！
亲爱的小乖乖。我想你了。你知不知道？
而我们也快要放暑假。我想，我还是可以回家去疗伤。把身上的伤口消化掉。我比扬扬和小北优越的一点是，我还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可以依赖。
在学校剩下的日子里我沉溺在书籍中。那次济南的邪恶之旅我买了十数本喜欢的书。都是我心仪而在濮阳这样的小地方买不来的书。每天就只是去阅读。在图书馆八楼。累的时候站在窗户边看看远处翠绿的树林。
偶尔合上书。我睡在夏日的阳光下。会梦见家乡那条大河。梦见河边的我的无忧无虑的童年。看那些渔民在河上赶着小船和鱼鹰捉住大大的鲤鱼。看那些飞在天空的风筝以及那些低头吃草的笨笨的奶牛。翠鸟在目光的注释下扑棱棱的从一株芦苇上箭一般飞向水面叼起一条小鱼。
很好很好。我的心境慢慢的在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