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卢舍那大佛

　　
　　德仁听到“洪水”二字，不免有点紧张，慌忙穿上袜子和鞋：王大哥，现在黄河会不会发洪水？
　　王大哥说：黄河上游下了暴雨，黄河才会出现洪水。
　　德仁突然惊慌起来：王大哥，不对，我好像听见黄河浪涛加大了声音，又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跑，在厮杀......
　　王大哥喊了一声“快跑”，拉住德仁的手就往大堤上跑去，黄河浪涛撞击的声音好像就从后面跟了上来......等他们爬上大堤回头看时，德仁刚才洗脚的地方已经被洪水淹没了......德仁吓得面无血色，王大哥连连跺脚：都怪我太麻痹大意。虽然我也听老人说过黄河发洪水的事情，可是我没有亲身经过，就不知道这事情有多怕人。兄弟，对不起，叫你受惊了。
　　王大哥紧紧地抓住德仁的手，德仁镇静一下情绪，不自然地笑着：王大哥，不怪你，都怪我太天真，想就近体验黄河。这一下可好，黄河柔顺的样子看到了，黄河发怒的样子也看到了。谢谢你，王大哥！
　　这时，他们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了，站在大堤上俯视黄河，只见黄河翻波涌浪，浊流滚滚，河面上漂流着许多木头、树枝、柴草，偶尔还有羊只、猪只，甚至还有尸体，转瞬即逝......他们惊叹着，惋惜着......过了许久，他们终于紧紧地拥抱，频频地招手，依依地惜别......汽车来了，德仁走进汽车，看见王大哥还在远远地招手......
　　回到郑州，想起今天的经历，德仁提笔写道：
　　寻找花园口，
　　涛涛黄河流。
　　遇见王大哥，
　　往事说缘由。
　　日军占徐州，
　　矛头指郑州。
　　决堤放洪水，
　　定在六月九。
　　洪水如猛兽，
　　纵横四下流。
　　日寇暂受阻
　　
　　黄泛后患留。
　　淹死几十万，
　　难民离家园。
　　千秋功与过，
　　谁人来评说？
　　寻找花园口，
　　河边来洗脚。
　　正遇洪水流，
　　源源不断头。
　　急忙逃上岸，
　　惊恐魂欲断。
　　始信洪水患，
　　万民罹灾难。
　　写完记事诗篇，感叹不已......德仁坐上火车，晚上到了洛阳，找个旅馆住下。打听一下，现在不是看牡丹的季节，明天就看看龙门石窟、关林、白马寺吧。
　　第二天，德仁乘车来到龙门石窟。众多的石窟，众多的佛像，看得德仁眼花缭乱。他久久地站在17米高的卢舍那大佛坐像面前，凝望着大佛端庄秀丽的面容，微笑慈悲的神情，长长弯曲的眉毛，微微浮起的唇线，覆盖全身的舒缓的衣褶，薄薄衣衫下显露出壮硕健美的身躯，这一切无不显露出旺盛的生命力和艺术的美感。当德仁与大佛恬淡、慈祥、智慧的目光对视时，顿觉心境空灵升华，恬然平静，超凡脱俗。他突然觉得大佛具有一种特殊的美，器宇轩昂之美，阴柔动情之美，......仿佛带有一种女性美。这时游人里有几个洛阳人，直接称呼大佛为“武则天像”，并且振振有词地说大佛是照着武则天25岁时的形象雕塑的。一个游客说：外国人看了卢舍那大佛，赞不绝口，称她是东方的蒙娜丽莎，说她的微笑很神秘，神秘在似笑非笑之间。
　　德仁仔细地观察大佛，仔细地体会游客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佛法深沉，佛也应该端庄含蓄，特别是带有女性特征的大佛哪能咧着嘴笑？所以卢舍那大佛的微笑才那么神秘，那么含蓄，那么动人。
　　龙门石窟中的石刻书法，引起了德仁极大的兴趣，这些书法作品是魏碑体和唐楷的典范。《龙门20品书法》是人们从龙门石刻书法中精选的拓本，可惜由于经济原因德仁没能购买。
　　在龙门石窟中，德仁发现不少小型佛像没有头颅，本地人气愤地说：解放前不法分子凿掉佛像头颅，通过文物贩子卖到日本、美国。要是现在，这些人就应该枪毙。
　　德仁听了，心情十分沉重，他为北魏以来的珍贵文物遭到如此严重的破坏而痛心，而悲愤，而惋惜......
　　看了龙门石窟，德仁的脑海中时时浮现出卢舍那大佛的形象，直到走进关林，看了庄严威武、大义凛然的关羽塑像，心里才慢慢地淡漠了卢舍那大佛的形象。关林因曹操厚葬关羽首级而名闻天下。这里前面是关庙，后面是关冢，院内800棵古柏郁郁葱葱，就是关林。这三祀合一的特点，在海内外关庙里是独一无二的。立于仪门左右重达3000余斤的铁狮，是明代善男信女敬奉关公的遗物。仪门上"威扬六合"匾额为慈禧太后御笔，端庄厚重。连接仪门和拜殿的石狮甬道，两旁柱顶雕石狮104尊，百狮百态，圆润生动，堪称一绝。德仁匆匆而进，匆匆而出，可这种种形象，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德仁心里暗暗想道：历代帝王不断地加封关羽，使得他的名号越来越高，就是为了宣扬他的忠义精神，以便巩固封建社会的统治......
　　德仁来到白马寺，古朴的山门说明中国最早的佛教，是和奢侈豪华无缘的。原来早在1900年前，汉明帝派使者西天取经，印度僧人应邀用白马驮着经书来到中国，这便有了中国第一个讲经说法的寺庙——白马寺。佛教在中国扎根、传播最初的二百年，都与白马寺息息相关。之后，又有多位西方高僧来到白马寺译经，共计翻译佛经395卷，白马寺成为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个译经道场。德仁久久地凝望着白马寺藏经楼，心里暗暗思忖：居住在西安，只知道唐玄奘西天取经，大雁塔译经，却不知道早玄奘300年，汉明帝曾经派遣使者西天取经的事情。德仁这才明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真谛。
　　回到洛阳，德仁有点疲倦，不想连夜赶回西安，便到车站给通票签字，坐第二天早晨的火车，下午到达西安，反正在七天范围之内，不会罚款。德仁住进小旅馆，单人房间，也很便宜。他躺在床上，心情十分烦躁，这么也安静不下来。于是，他爬起来，思索一会，提笔把今天的见闻感受记录下来：
　　走洛阳
　　龙门石窟行，
　　充满爱与情。
　　佛像有千万，
　　卢舍那钟灵。
　　东方维纳斯，
　　蒙娜丽莎形。
　　似笑非笑意，
　　神秘藏得深。
　　武则天之像，
　　洛阳人常称。
　　武后二十五，
　　美貌耀月明。
　　为塑卢舍那，
　　捐钱表衷心。
　　爱美人天性，
　　铸美佛像中。
　　佛美在慈悲，
　　人美在心灵。
　　写完感想，德仁仍然激动不已，因为他在欣赏卢舍那大佛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月明，月明的一颦一笑，和卢舍那大佛融合在一起了。月明自从和他中断了通信以后，他沉浸在忙碌的学习中，虽然觉得事情不妙，可也无暇顾及。要让他主动地写信联系、询问，又违背了他的自尊心。再说，月明要是变了心，移情别恋，你写信联系又有什么用处，只能白白地增添烦恼罢了。这就是他既想早日回到西安，又怕早日回到西安的原因。他想早日回到西安，就能早日弄清楚月明中断书信的原因；可是他又怕早日回到西安，他怕证实了月明移情别恋的事实，自己经受不住这么巨大的打击......就是怀着这种矛盾的心理，紊乱的心情，德仁渐渐地进入梦乡......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两个人影，模模糊糊的，费了好大劲，总是看不清楚，可他们的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的：德仁，对不起，我们已经结婚了。就像在深山峡谷里说话一样，又发出巨大的回声：我们已经结婚了......他们说完了话，转身就走，德仁大声喊着：等一等，等一等......人就惊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德仁心慌意乱，再也睡不住了。虽然他早就猜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当这样的结果出现在面前时，他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即使这只是在睡梦中......
　　他爬起来，拉亮电灯，一看手表，时间尚早，不睡了，写点东西吧。他猛然想起，今天正是自己19岁的生日，不免激动地流出热泪。他沉思片刻，提笔写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计划的开端，细细思量，这次旅行我的收获不小。这是我深入生活的第一步，是我接近祖国美好河山的第一步，是我了解祖国丰富文化遗产的第一步，也是对我生日献上的一份厚礼。
　　我是属于早恋的人物，也是属于早恋失败的人物。痛苦吗？我是有点失意，有点痛苦，但是这可以说是一种人生的体验，我体验了早恋的幸福，也体验了早恋的痛苦，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要学会解脱，其实这一年多我已经在解脱自己。当然，恩格斯说过爱情的痛苦是最大的痛苦，可见任何人都无法摆脱爱情的痛苦，革命导师也是如此。当然，我想知道，月明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给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