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遇见马老师

　　王老师走远了，德仁担心地望着天空，闪电一明一灭，渐渐地往天边退去。乌云却一团一团地涌动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厚。他自言自语似的：老天爷，千万不敢下雨，就是要下雨，一定等王老师回家以后再下。好人哪，好人应该一生平安。
　　站在车站，德仁凝望着前方，一列电车风驰电掣般驶过解放桥去，铿锵的声音愈传愈远，渐渐地消失在远方。解放桥上明亮的路灯，一路延伸过去，在海河里闪烁着长长的光影。海河对岸霓虹灯色彩绚丽，装饰出劝业场壮丽的轮廓......德仁默默地念叨着：再见，劝业场；再见，海河；再见，解放桥；再见，天津！然后慢慢地走进候车室。坐在座位上，回想一天的经历，他十分激动，正是遇见了王老师这样热心的天津人，他这一天才过得很有意义，很有效益，增长了不少的见识，进一步认识了天津。
　　这时，旅客开始排队进站......德仁跟着队伍走进列车，找到自己靠窗的座位坐下，取出茶缸放在茶几上，小小的旅行包就放在身旁。他的对面坐着一位50多岁的老者，德仁向他笑笑，老者也向他笑笑。正在这时，闪电雷鸣，大雨如注，雨水沿着玻璃窗流淌而下，列车也慢慢地启动了。德仁想道：多亏雨下得迟，王老师早就回家了。回想一天的经历，他不禁心潮涌动，诗意联翩，便取出笔来，在笔记本上写道：
　　热情天津人，
　　助我来旅行。
　　游遍五大道，
　　租界显风情。
　　走进劝业场，
　　登上娱乐城。
　　花园在屋顶，
　　天津美夜景。
　　德仁写完之后，停笔沉思。老者好奇的：年轻人，快12点了，你还不累，在写日记吗？
　　德仁说：叔叔，我师大毕业，回西安去，顺路游玩几个景点，天津是第一站，我把感受记在本子上。
　　老者说：如果没有隐私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
　　德仁不好意思的：一首小诗，粗糙得很，欢迎指导。
　　德仁说着，递过笔记本，老者说声谢谢，便仔细看起来。老者说：看样子，你在天津遇见了一个热心人。
　　德仁讲了王老师陪他旅行的事情，老者赞叹的：难得，真是热心人。
　　......雨声伴着铿锵的车轮声，德仁确实累了，趴在茶几上，渐渐地进入梦乡......一觉醒来，旭日临窗，阳光灿烂，人声嘈杂，原来火车抵达德州。站台上推小车的竞相吆喝：刚出锅的德州扒鸡；德州扒鸡，山东特产,五香脱骨，肉嫩松软......老者对卖扒鸡的女孩说：看扒鸡的颜色挺不错，不知道新鲜不新鲜。你要不介意的话，我闻一闻，只要不变味，我肯定买。
　　卖扒鸡的女孩稍一犹豫，还是说：刚出锅的，保证新鲜，......你要闻可以，不过鼻子不能挨着扒鸡。
　　女孩说着，举起纸包着的扒鸡，老者探头近前，闻了闻，说道：好香，还热着，新鲜，来一只。就来这一只，我闻过的。
　　老者这样一闻，一说，一买，旁边的旅客纷纷来买，女孩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会儿卖了十几只。火车鸣笛，启动了，老者对女孩说：变味不变味，一闻就知道，新鲜好扒鸡，别怕人家闻。
　　女孩笑着招手，表示感谢。火车出站了，老者打开纸包，扒鸡的香味散发开来，老者瞅瞅德仁：年轻人，没买上扒鸡？不要紧，见一面，分一半，一只扒鸡我也吃不完，你别不好意思，就算是给我帮忙吧。
　　德仁被老者的真诚感动了，可是他还是说：叔叔，无功不受禄，我们素不相识，怎么好意思接受你的馈赠呢？
　　老者淡淡一笑：说什么我们素不相识，说什么无功不受禄，我要说，相逢何必曾相识，受禄何必要有功。吃吧，不必客气，我就喜欢你这样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老者说着，从鸡腔里掏出两个鸡爪，撕了一个鸡腿给德仁，撕了一个鸡腿自己吃。老者边吃边说：我是济南人，到天津看了一家亲戚。真的，天津之大，我怎么无缘碰见你？嘿嘿......我已经退休了，我想做一个热心济南人，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
　　德仁欣喜若狂：叔叔，欢迎，我举双手欢迎。
　　老者说：我姓马，你叫我马老师吧。你叫什么名字？
　　德仁告诉了名字，马老师看他停了下来，指着扒鸡笑笑：德州扒鸡从明代传承至今，300多年了，确实是名不虚传。吃光这只扒鸡是我们俩人的任务，坚决消灭它。
　　德仁虽然不好意思，还是和老者一同完成了任务。德仁用纸擦擦手，取出肥皂递给马老师，马老师说：我先去洗，你看着行李。
　　马老师顺手把鸡骨头用纸包了拿去扔掉。马老师洗手回来，德仁去洗了。德仁回来说：锅炉的水开了，我去打两杯来。
　　马老师给两个茶缸里放了茶叶，德仁端着两个茶缸，顺手把旅行袋背在肩上。马老师笑笑：你出远门，小心一些好。
　　德仁端着两茶缸开水走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品茶。马老师说：你要游济南，《老残游记》里有一段关于济南景致的描写，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德仁实话实说：看过，过去中学语文里选过一篇，我还记得开头几句：一路秋山红叶，老圃黄花，颇不寂寞。到了济南府，进得城来，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
　　马老师高兴地：好，亏你记得这么熟练。《老残游记》这段文字，形象鲜明，朗朗上口，确实做到了口语化。
　　德仁说：还有关于大明湖景致的描写，关于白妞说书的描写，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马老师说：有了《老残游记》的描写垫底，你游玩济南就心中有数了。不过我倒想考考你，你能不能把白妞说书的精妙之处，简要地介绍一下。
　　德仁吞吞吐吐的：这个嘛，我虽然把白妞说书熟读了许多遍，毕竟记得不全，只能粗略地说个大概。关于白妞说书，事前做了许多铺垫的描写。先一天，老残走在街上，看见墙头上贴着一张黄纸，上写着“说鼓书”三个大字，旁边写着“二十四日明湖居”。就听见两个挑担子的说，明天不做生意，来听说书。铺子柜台上有人说，明天轮我告假听说书了。一路上人们议论纷纷，谈的都是听说书的事情。老残回到客店，询问茶房，茶房对他介绍了白妞说书的妙处，而且告诉他，要听说书，必须早点去，说是一点开唱，十点钟去，便没有座位了。老残听了，也不甚相信。第二天，老残十点进了戏院，已经没有座位，他给看座儿的塞了200个钱，才给他加了一张短板凳。这些都是铺垫，给白妞说书造声势的。
　　马老师说：你说的没错，未见其人，先闻其名。那么白妞说书，究竟妙在哪里？
　　德仁微笑着：就这样，作者还不让白妞出场，先让一个面貌丑陋的男人出场弹三弦，他用轮指去弹，就像有几十根弦、几百个指头在弹，已经引起了热烈的掌声。不过，这还是铺垫。后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出来演唱，字字清脆，声声宛转，人们已经叹为观止了。可是听旁边的人说，她是白妞的妹妹黑妞，她唱的比白妞差远了。黑妞的好处人说得出，白妞的好处人说不出；黑妞的好处人学的到，白妞的好处人学不到。其实，黑妞的说书，还是为白妞的出场做铺垫的。
　　马老师叹道：咳，你说了半天，白妞还没有出场呢。
　　德仁说：作者对白妞说书的描写，可以说达到极致的水平。这个嘛，我没法记得那么多。白妞唱了几句，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白妞唱了十数句，渐渐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这已经够高的了，可她在几转之后，又往上高出三四叠。......这时，她的声音陡然往下一落，却又千回百转，愈低愈细，几乎听不见了，可是猛然从地底下爆发出来似的，千声万调，同时迸发，弹弦子的也用轮指，相互配合，正在撩乱之际，忽听霍然一声，人弦俱寂。这时台下叫好之声，轰然雷动。
　　马老师赞扬的：年轻人，好记性。
　　两人说说话话，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了济南。出了车站，德仁先到窗口给车票签字，按照计划表，坐下午五点多的火车，八点到达泰安。马老师笑笑：你这计划很周密啊。德仁说：我买的是通票，火车行驶路程，尽量安排在晚上，景点旅行必须安排在白天，才能保证火车票规定的八天时间内游玩七个景点，按时到达西安。
　　马老师嘿嘿地笑着：真应该安排你到国务院计划司去工作才合适。
　　德仁一脸严肃的：马老师，我倒愿意去，不知道有这个部门没有？
　　马老师嘿嘿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