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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余音(完结)

作品名称:人性的证明 ——蒋爱珍的故事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8-01-05 16:56:43      字数:5287

  蒋爱珍被关进高高的院墙内,失去了自由,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不知道医院里那几个造谣分子如今都怎么了,黎基雨死了,曹淑敏死了,华秋菊死了,这些人就是她亲手杀死的。还有尚可平呢?还有赵子圣呢?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李德淮呢?这个李德淮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奸大恶之人,鼻子有点钩,眼睛阴鸷,脸上的皮肉不轻易扯动,他如果要笑,也是只把皮扯动一下的,谁也走不进他的内心世界,那天枪击,遗漏了他真是太可惜了。
  国政哥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牵连?蒋爱珍不知道张国政因为这件事也被抓进了监狱,她从心底里是感激这个异姓哥哥的,他帮助她在医院里站稳了脚跟,帮助她迅速地熟悉了业务成为业务尖子,教育她懂得了做人的道理。
  蒋爱珍不知道144团已经把她枪杀的三人定为了烈士,更不知道团里还在医院为他们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她要是知道这个情况,会不会觉得这是个巨大的反讽?
  解脱以后的蒋爱珍,白天看上去很平静,她是个重犯,单独关押着,只有放风的时候,才可以出来,在外面看见一些女囚,和她们说几句话,接触过她的人,都看不出来她曾经的壮烈。晚上的蒋爱珍就不平静了,她老是在梦里跑,老是纠缠在这件事里,老是梦见那几个造谣者的丑恶嘴脸。
  在梦里,黎基雨对蒋爱珍说:“你提枪就把我打倒在地,太毒辣啊,我们是做得有点过,有点毒辣,比起你来,可是小巫见大巫啊。”
  蒋爱珍说:“这怪不得我,我没办法。”
  “你怎么会没办法呢,主动权在你手里,你不开枪不就是有办法吗?你要是不开枪,我就还活着。”
  “我是不得已才开的枪啊,”蒋爱珍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嘛,有话好好说嘛,怎么是不得已啊?”
  “你们造谣,无中生有,还把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这就是我的不得已呀,我一个黄花大姑娘的名誉就毁在你们手里,你们就是刽子手,我不杀了你们,菩萨也不会饶恕我的。”
  “蒋爱珍呀蒋爱珍,你没听说过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这个蛋裂缝了,怪不得别人去叮你,谁叫你和张国政走得这么近的,上班跟在他屁股后,放假也跟在他屁股后。”
  “他是我哥啊,他关照我有错吗?”
  “问题是他不是你哥啊,他的关照是别有用心的。”
  “就算我们是同志关系,同志关系也可以关心照顾呀。”
  “那为什么是张国政呢,为什么不是我或者是尚可平呢,为什么不是裴副院长或者是徐书记呢?”
  “黎基雨啊黎基雨,你这个逻辑就不对,在你的眼里,谁关心了我,只要这个关心我的人是个男同志,你就会认为是有问题的。张国政关心了我,你就认为张国政和我有问题,倘若是裴副院长关心了我,你也会认为裴副院长和我有问题,是不是这个理?”
  “聪明,大致不差!”黎基雨向蒋爱珍伸出了大拇指。
  “你这是偏执,是人性本恶的表现。”
  黎基雨说:“小蒋算你说对了,人性本恶是人的一个本质,比如说饥饿中的两个娃儿,桌子上放着一个馒头,他们是不会谦让的,都会伸手去抢。再比如寒冷中的两个娃儿,冻得瑟瑟发抖,他们面前有件衣服只能一个人穿,他们也会去争夺的。人就是这样的,首先是利己的,利己就是恶,利己才会产生竞争,竞争才会让这个世界充满生机,这个世界才会生动起来。”
  蒋爱珍说:“你自己心底丑恶,才把别人也想得如此丑恶。”
  “小蒋你又错了,不是我把人想得如此丑恶,而是人本来就如此丑恶。你说你和张国政没问题,我们也知道你们没问题。但是,没问题不代表你们心里不想有问题,也不代表张国政心里不想有问题,你们只是没把想的变为做的罢了。”
  “你们就是这样给我们定性的呀,且不说我们有没有这样想,即使这样想了,你们也不能这样定性呀?”
  “为什么不能呢,你们敢这样想,我们就敢于这样定性。因为你们的下一步就是把想的变为现实。”
  “这就是你们无中生有的逻辑?”
  “也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我们自己也知道这个逻辑很混乱,但是,我们造这个谣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搞垮张国政,不能搞垮他,至少也要搞臭他。至于你,真是太不幸了,你不是我们的目的,你只是个牺牲品,你不应当开枪杀我们的,张国政才更理由开枪杀我们,你看这个张国政太阴险了,他就是不出手,躲在阴暗角落里,等你出手,他呢,坐收渔人之利。”
  “你们为什么硬要搞垮张国政呢,他怎么得罪你们哪?”
  “这怎么说呢,说起来话长,我可以说三天三夜,甚至还可以写一本小说出来。简单地说吧,他处处逞能,在医院里总显得比我和尚可平高人一等的模样。他的年龄比我和尚可平小一截,他的党龄也比我和尚可平短一截,他却跑到了我们二人前面,不但是支部委员,还是个副书记,在医院里还是个业务骨干,外科主任,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是你们的问题还是张国政的问题呢?你们就因为这个原因而妒忌他打击他搞垮他呀?”
  “这还不算原因吗?小蒋呀,我刚才和你说过的,人性本恶,张国政正因为人性恶才跑到了我们前面,他是为了逞能,为了炫耀,为了笼络女性,我们不服呀,我们的不服气也是出自人性本恶。”
  “黎基雨你太混乱了,我不和你说话了。张国政成为了副书记成为了外科主任你们就妒忌他,全中国跑在张国政前面的人千千万万,你们怎么办,都要去造谣搞垮他们呀?”
  “小蒋呀,你还太年轻了,你不懂的。那些跑在张国政前面的人与我们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他们又不是我们医院里的人,我们又不认得他们,与我们又没利害冲突。张国政可不同啊,我们天天要看到他,他是我们的直接上司,还一天到晚怪我们的业务不长进。”
  曹淑敏这时候闪了出来说:“蒋爱珍呀蒋爱珍,你这个骚货,我就是变做了鬼也要吓死你的。”
  蒋爱珍听到曹淑敏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说:“你是人还是鬼啊,我明明一枪就把你撂倒在地,你怎么又会说话了?”
  “我当然是鬼啦,你开枪打死了我,我的血流了一地,还活得成么?你杀死了我,还杀死了我老公,你自己怎么不去死啊?”
  “我为什么要去死呢,活在这世上多好啊。”
  “既然活着好,那为什么要杀死我呢,还杀死了我们夫妻二人,你这个女人心地这么歹毒,蛇蝎心肠,最毒妇人心,你将来不得好死的,不是火车压死你就是大水溺死你。”
  “曹淑敏你这个烂嘴婆再要臭嘴,我还一枪打死你的!”
  “我现在已经是鬼了,还怕你开枪不成?”
  “那我就用手掐死你这个鬼,”说完,蒋爱珍就伸手去掐,黎基雨伸出手来拦住了蒋爱珍,他说:“莫慌,莫慌,我们还是来谈谈赔偿吧,你杀了我们夫妻二人,总要表示一下吧,你说说,赔我们多少钱,是几千还是几万?”
  “我没钱赔给你们。”
  曹淑敏说:“那怎么行,我们家里还有两个小孩,都还在中学读书,他们要吃饭要读书要用钱,我们做父母的都死了,你又不赔钱,他们如何活下去?”
  “我说过我没有钱赔给你们,再说,我现在身系牢狱,如何赔付?”
  “你不是说过你有九百元钱吗?”
  “那是我这几年上班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是要给我父母亲的养老费,他们养育了我,我还未报答他们的。”
  “可是,你身上已经发生了重大故事呀,你枪杀了我们夫妻,当然是赔偿我们最重要啦。”
  “那好吧,那就赔给你们啦。”
  华秋菊这时候也跑了出来说:“蒋爱珍你这个骚货,你把钱都赔他们夫妻了,我怎么办?”
  蒋爱珍看了她一眼说:“你呀,你凉拌。”
  “我为什么要凉拌,你也把我杀成了鬼,他们有赔偿,我为什么没有,这不平等啊!”
  “你老公还活着啊,你死了他很高兴,他又升职了,成了一个什么副主任,据说,又要讨一个漂亮老婆啊!”
  “你这个骚货,你坐在牢里听谁说的?我老公我知道,他是个有节操的人,我的尸骨还未寒,我的追悼会才开过几天,他不会去讨老婆的,这是你在造谣。你这个骚货就是本质不好,喜欢造谣。”
  “我学你们的样啊,你们不是喜欢无中生有么!”
  华秋菊这时候变得温和起来,她说:“小蒋你不能怪我和曹淑敏啊,你枪杀我俩实在是太冤枉啦,我们都是女人,做女人就要夫唱妇随,我们的老公说你和张国政有问题,我们没办法,只好跟着瞎说一气,你要杀人就要杀他们二人,应该留住我和曹淑敏的。”
  黎基雨听了华秋菊的话就很生气,他说:“你这个女魔鬼杀了活该,太不懂道理了,怎么可以在蒋爱珍这里讲这个理,在她看来,我们就是蛇鼠一窝的人,都应该枪杀,你怎么可以把你们两个女人撇得干干净净呢,按照你的意思,那就是男人该死,女人该活。”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男人该死,女人该活!”
  “你这个丑女人,小蒋你手里还有枪吗?再给她一枪吧,把她打烂,别让她变鬼。明明是她造谣最积极,明明是她编造的故事最生动最灿烂,她却装得无辜人一样。”
  蒋爱珍笑着说:“你们就别争了,我手里也没有枪,即使有枪,我也不会再开枪了。其实这件事我也挺后悔的,你们造谣,只是毁了我的名誉,我枪杀你们,却是剥夺了你们活下去的权利,孰轻孰重,我也一直在掂量。”
  曹淑敏笑着说:“小蒋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你应该忏悔的,杀人之罪,罪大恶极,忏悔才对,你只有忏悔了,才能够自我救赎。”
  “是呀,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在掂量,是你们造谣毁了我名誉罪大,还是我杀了你们罪大,你们分得清吗?”
  黎基雨说:“我也分不清,我只知道,我们造谣在前,你杀人在后,你的罪孽是由于我们造谣造成的。”
  华秋菊说:“我也分不清楚,要不我们问问菩萨。”
  曹淑敏说:“我现在也是失悔啊,祸从口出是一条古训,我不应该跟着男人胡咧咧的,更应该制止男人胡咧咧的。”
  一个菩萨坐在家神当头,这时候,菩萨笑了。
  大家就问菩萨笑什么,菩萨说:“我在笑你们这些可笑之人。”
  黎基雨说:“菩萨爹爹,您老这样说就不大对吧,我们都不是幼稚之辈,这里只有蒋爱珍小一点,其余的人都三四十岁了,我们怎么可笑呢?”
  曹淑敏说:“是啊,菩萨爹爹,我做娘都做了十几年。”
  华秋菊争着说:“我也是的,只有蒋爱珍一人没做过娘。”
  菩萨说:“一个人成熟与否与年纪的关系不是很大,你们要是不去掉胸中的恶气,恐怕再过三十年也不会成熟。”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啊,你们说过性善性恶的话题,都没说清楚。你们的古籍中也有过许多类似的记载,我现在就问问你们,人性到底是性善还是性恶?”
  黎基雨说:“我认为是性恶。”
  “我也是这样看的,要不然,我们诬陷张国政他们就没有理由,”曹淑敏抢在华秋菊前面回答。
  华秋菊说:“我也赞成性恶,我若是还活着,仍然会说张国政和蒋爱珍有问题。”
  菩萨说:“好了,你们三人的意见我算是知道了,那么,蒋爱珍你呢,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蒋爱珍说:“我还是说不好。”
  “不要紧,你说吧,我们这是讨论,说错了没关系的。”
  “我认为有的人性善,有的人性恶,我呢,我原本是主张性善的,我这个人看世界就是这样的,过去总认为这个世界一切皆好,都是善的,党号召上山下乡我就上山下乡,党号召扎根边疆我就扎根边疆了,我在1连的时候,看到战士们太可爱了,来到医院,也觉得这里很可爱,我没想到还有黎基雨这样的人。”
  黎基雨说:“小蒋同志,你是不是认为我很丑陋啊?”
  “我可以肯定,你不是很美。”
  菩萨说:“好啦好啦,还是说正事吧。小蒋我问你,你说你开始是主张性善的,那么,你枪杀三人是性善吗?”
  “不是的。”
  “那是不是性恶?”
  “应该算是吧。”
  “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忏悔的意思,失悔杀了那么多人?”
  “是的。”
  “这是不是性善的表现?”
  “应该算是吧。”
  菩萨说:“好了,我不再问你话了。黎基雨小孩,我来问问你,你主张性恶,意思就是人天生就是本性罪恶,是不是这样?”
  “是的。”
  “所以,你据此就大肆造谣,无中生有,还觉得很有道理是不是?”
  “是这样的。”
  “你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好像有了点变化。”
  “请举个例子说明。”
  “我现在也认识到造谣不对,严重地伤害了小蒋同志的名誉,她杀了我,我毫无怨言。”
  “你这是不是性善的表现?”
  “应该算是吧。”
  菩萨有点高兴,它把手伸出来,将几个人拢到身边说:“孩子们,你们都是我的子民,我对你们无所偏爱,你们都是一条条生命,我都要爱护你们。有一个道理要向你们说明白,其实,人无所谓性善性恶之分,人就是动物的一种,有人性的一面,也有兽性的一面。换个说法,就是人身上同时具备善恶两性,你若是抑制了恶性,善性就会发扬光大;你若是抑制了善性,恶性就会大行其道。”
  “恶是什么?它就是野兽啊,你要把它关在笼子里喂养,不能让它跑出来,老虎是要吃羊的,老鹰是要叼小鸡的,这是事物的天性。黎基雨你们三个人就是放纵了身体里的野兽,让恶大行其道,小蒋同志上告无门,她不能靠别人洗清自己的冤屈,只能杀了你们以表白自己的纯洁,你们怨不怨她?”
  黎基雨说:“我想通了,不怨她。”
  曹淑敏说:“我也不怨她,要是有来世,我这把嘴就不会乱说了。”
  华秋菊说:“我也是一样的,来世做个好人。”
  菩萨对蒋爱珍说:“你呢,你有何认识?”
  “我也是深深忏悔,毕竟杀了三人,剥夺了他们的生存权。我要是气量大一点就好了,或者脸皮厚一点就好了,他们让我去做妇科检查我就去检查,一年两年不说明问题,五年六年总可以吧,时间可以检验一切,过了五六年,我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他们的谣言不就没市场了么?”
  “孩子们,你们都有这样的认识,我真的为你们高兴啊,”菩萨一闪身就不见了,黎基雨他们几个人一闪身也不见了。蒋爱珍从梦里醒过来,看看四周的高墙,摇摇头,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这样的梦,蒋爱珍在牢里做了七八年,她一直走不出这个魔咒,在梦里无论是和人物的对话还是和鬼神的对话,都离不开人性的话题,道理是慢慢明白的,十三年后,她走出了监狱,这时候她看到的世界和她进监狱时的世界,已经判然两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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