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约会

　　星期一我早早地来到学校，卸下书包，挨着自己的座位坐下。无心翻看课本，思绪总难以集中，双眼仍死死盯着文具盒内、那半张已皱巴巴的电影票，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不一会毛委员也走进了教室，阴魂不散地来到我的身边，不怀好意地说：“怎么样了，电影看得不错吧？”
　　我用嘴撅了一下文具盒内那半张电影票，一脸的疲倦，不想开口说半句话。
　　毛委员将文具盒转了个方向，赫然发现他费尽心机弄来的半张电影票，静静躺在文具盒内，不由得满脸惊愕。
　　“你这是什么情况？”毛委员很是费解。
　　“我没去，我认怂了行了吧。”我彻底没皮没脸了一回。
　　毛委员蹲在我的身边，捧腹大笑起来：“李勇啊李勇，你这胆小鬼，我真是服你了。”
　　“难怪秋霞那天晚上打电话给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毛委员像解了一道数学难题一样地兴奋。
　　“她打电话给你了吗？”我饶有兴致地问。这说明秋霞真去了，至少毛委员承诺的是真的，我内心暗暗嘀咕。
　　“怎么不是？可我没说是你。她说我故意戏弄她，要找我算账。我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这下全明白了。”毛委员面带愠色地说。
　　“怎么样？你是让她找你兴师问罪呢，还是求我为你保守着秘密？”毛委员满脸得意的样子。
　　“你想怎样，授人以柄吗？”有种不祥的预感。
　　“简单简单，以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大家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毛委员摊开双手摆了摆。
　　“哪条船，漏水不？”我不屑一顾地说。
　　“贼船。少啰嗦，交货交货。”毛委员归入正题。
　　“我没写，太忙了。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不要误入歧途了，回头再找我麻烦。”我故意辩驳。
　　“我们就是普通笔友，彼此交流切磋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我们之间的交易有证有据的，你就不怕砸了你‘温柔乡’的招牌，影响了你的声誉？”此时教室内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我开始有些紧张起来。看着毛委员骄横不可一世的样子，我乖乖交出了熬了半夜、呕心沥血写就的旷世大作。我知道“交流信”的第一个读者在我内心依旧，遥远隔不断梦中那朵鲜艳的蝴蝶结，而不是那另外一个“陌生的人”。心有不舍，却也无奈，权当上了趟贼船，给了份见面礼吧。
　　毛委员满意地离去，摇头晃脑地万分惬意。
　　“同学们都坐下，开始早读了。”秋霞班长站在讲台上对着大家说。话音未落又一本正经地说，“除了毛伟同学。毛伟同学请和我到教室外面去一下。”
　　此话一出，我立马惊出一声冷汗。难道真要兴师问罪？毛伟这小子是出了名的软骨头，秋霞的嚣张跋扈当然也是天下尽知的。心里在想这小子要是熬不过“刑讯逼供”，这事可就要败露啦。想到这里我真的浑身不自在，嘴里都不知道在读什么，就像条垂死挣扎的鱼。
　　我不时靠着座位的墙脚，拉开教室后门，从虚掩的门缝向外张望，秋霞不停用扫帚追打毛委员，毛委员似乎左右躲闪嬉笑不已。单看上去，不像逼问的样子，倒像是认识了好多年的老友一样，真是玄妙得很。难道是毛委员和秋霞早好上了，反手联合来整我吗？我内心似乎就要到崩溃的边缘，全然没有要早读的半点意思。
　　早读课在铃声阵阵中戛然而止，这煎熬的半张电影票可把我彻底搅翻了，我决定暂时去厕所洗把脸透透气，转换一下心情。
　　没想真是冤家路窄，就在下楼梯的转角，和秋霞撞了个满怀。她没好气地上来就是一顿臭骂：“怎么走路不看看呢？什么眼神。真是冒失鬼。”秋霞不依不饶地说。又是那句讨人厌的冒失鬼，心里满是憎恨和羞辱，但没能管住自己那张破嘴，只听得低三下四连声道歉：“是是是，下次一定注意。”我的脸烧得厉害，她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要是她能改改她那嚣张的样子，就真的完美无缺了。难道说校花都是带刺的，就和那要命的玫瑰一样吗？
　　就在我要迅速离开这尴尬现场的时候，她好像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大嗓门叫住了我。难道真是那软骨头告发我了？我大气不敢喘，等着一顿劈头盖脸的羞辱。
　　“李勇……”这口吻和女王呵斥群臣一般模样。
　　“是，在呢，你吩咐。”我竟是一副奴才相。
　　“扑哧”，秋霞居然笑了起来。是的，她酣畅淋漓地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迎着早晨明媚的阳光，满是清纯可爱的模样，简直是要美翻了。
　　“什么……”我有些懵圈，也跟着不自然地傻笑起来。
　　“今天是参加校作文比赛的截止日，你把你的作文交了吧。”秋霞是在好意提醒我吗？还是另有原因。“吴老师让我和你转达的，让我负责收一下，要得比较急。”秋霞认真地说。
　　我如释重负地答道：“这样啊，那麻烦你给我拿一下，就在课桌上，我出来的时候吴老师还在的，这会我要去厕所。”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可以一口气讲出这么多的话，这估计自冒失事件以来我和秋霞讲的最多的一次，我有些佩服自己的能屈能伸。感觉秋霞还是挺热心肠的。秋霞欣然应允地离去，我内心不时地得意忘形起来。
　　厕所回来的时候，毛委员急吼吼地凑了上来，我正想问关于秋霞的事，他却顺手丢给我一个信封。
　　是一张贺卡，邮戳上显示是省城寄来的，我的内心一阵激动。但马上收敛了起来，将信藏了起来，因为上课铃声已经响起。
　　苦苦熬了整整一天，待到放学的时候，我赶紧奔向毛委员的座位，正欲开口询问，却被毛委员轻声制止了。我环顾教室内，除了几个慢吞吞的同学在整理书包，其他都早走光了。毛委员用眼神示意我门外，我才恍然发现秋霞正站在教室门口的长廊上，目不转睛盯着我和毛委员，我慌不择路地马上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匆忙收拾起书包，大步流星地奔向自行车停车棚，一路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暗淡，顾不上吃饭，便把自己关进了屋子。借着皎洁的月光，我心潮澎湃地打开了贺卡。没有只言片语的问候，没有祝福的话语，也没有……只有一首诗，她亲自写的诗。
　　真是应景，娇媚华丽的诗句，无心留下的眷恋，却又沾满浓浓的秋意。像窗外的那朵野菊花，自然倔强又奔放，甚是牵挂。
　　风吟耳语，心留清香，梦如斑斓的霓裳。
　　寒衣留君侧，别去几多时。
　　泪如青丝……
　　今夜，失眠几乎是难以避免的。面对种种过往，心有感伤的余味，却也不乏温馨的画面……
　　过了几日昏昏沉沉的日子，悄无声息之中迎来了毛委员笔友的回信。也是奇怪，这毛委员怎么把笔友介绍给我了呢？怀着好奇的心情，我打开了那封信。娟秀的字体跃然于纸上，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信的大致意思，对我文采仰慕不已，想见面交流切磋一下，说是二中文学社的联谊活动，口气很大，很壮观，广邀群英于二中华山论剑。只是有些奇怪，居然要我无条件对毛委员保密，落款是秋日晚霞。破船结义的弟兄，要不要肝胆相照啊？我暗自思量。毕竟是“兄弟如手足”啊……毕竟是他的笔友，这很是为难呢，心里七上八下左右为难。“不就以文会友，切磋技艺而已，要不要这么纠结？”随后将信随手丢在了一边，心里却暗暗作了决定。待到切磋之日，我带着孤傲之气、王者之风，早早便来到了二中。还没等我踏进二中的校门，就被门卫拦在了校门口。我表明来意，却被告知没有任何社团活动，我整个人都傻了。失落满满写在我的脸上，正欲转身离去，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李勇，你也是来华山论剑的吗？”这声音刺耳却异常地熟悉。循着声音的方向，秋霞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像是守株待兔了许久的样子。
　　“嗯……”我低声像蚊子一样发声，算是回了她的话。脸上有些微红。怎么到哪都能碰见她？心里不由地自言自语起来。
　　“这么巧，我也是来参加的。”秋霞像预先得知消息的一样。
　　我突然眼睛一亮，急切地向秋霞打听起来，尽管不太愿意和她废话。
　　“是活动取消还是延期了？”我满腹狐疑地问。
　　“在镇影剧院的小放映厅，只是改了下地点而已。”秋霞若有所思地回答了我。
　　好大的排场，一个小小的以文会友的活动，居然能搬进影剧院，这二中的文学社还真是牛气。
　　“他们都到了，我是赶过来通知你的。”秋霞在刻意地提醒我。
　　“那别让大家等久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我不假思索的回答瞬间引得秋霞一阵诡异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