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走进阅览室

　　剑锋和德仁走出车站，剑锋疑惑地：德仁哥哥，你给月明姐姐写了一首什么诗？她伤心得哭起来。
　　德仁简略地说了自己和月明的交往过程：我对月明确实是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的，可是我在北京要学习两年，而月明再有一年就要毕业参加工作了。我是一个书呆子，相距2000里，难免会慢待她。我想，月明应该有自己交友的权利，我不应该限制她，耽误她，她有了知心的朋友，就应该允许人家交往，这里不存在谁背叛谁的问题。
　　当德仁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自然闪现出何光明的身影，而何光明正是热心追求月明的人。剑锋表示赞赏德仁的大度，对德仁后边的几句诗也很欣赏：
　　我本书呆子，
　　蛀书忘所以。
　　.....
　　君若遇知己，
　　相交没迟疑。
　　德仁信誓旦旦的：当然，如果月明一直坚守对我的感情，我肯定也不会变心的。
　　德仁的话，使得情窦初开的剑锋思索了很久。德仁没有答应剑锋的挽留，他语重心长的：剑锋，人贵有自知之明，虽然你妈妈爸爸很热情，可是客不走，主不安，我们这多人，给你家添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再说，复习功课主要靠自学，你要培养自己独立钻研的能力。让我辅导，真的讲不出多少新的东西。
　　剑锋恋恋不舍地与德仁告别，目送德仁向前走去......
　　火车风驰电掣般向前驶去，月明、翠花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望着翠花恳切的目光，月明坦然地取出德仁的诗歌，递给翠花，翠花笑眯眯地：我还是不要看吧，这样，把你们的秘密都暴露给我了。
　　月明苦笑着：你看吧，什么秘密？这都成了公开的秘密。
　　翠花说了声“对不起了”，便埋头在诗歌里，默默地诵读起来。读了一遍，意犹未尽，又读了一遍，这才慢慢地说：月明，德仁的诗情真意切，他完全是为你考虑的。德仁要在北京学习两年，而你一年后就要参加工作。他不勉强你的感情，给你最大的自由，这又有什么不好的？
　　月明信誓旦旦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不会再找新的朋友了。
　　车轮铿锵，月明暗暗地下定决心：德仁，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忠实于我们爱情的！
　　德仁回到师大宿舍，他的房间里已经住进了两位同学，一位是沈阳来的王超民，一位是天津来的郭荣达，他们也是听说进修生宿舍紧张提前报到的。王超民高中毕业，初中语文老师。郭荣达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初中任教，争取到进修名额，就兴冲冲赶来了。他们到学校教务处一打听，人家说今年的进修生只能学习两年，考试及格发结业证，或院系加盖公章的毕业证，送人单位会承认大学学历的。郭荣达听说德仁大专已经上了两年，高兴地对王超民说：看样子，我们还占便宜了，直接就上三年级了。
　　郭荣达、王超民想在北京玩几天，德仁说他和同学已经游玩过了，便独自进了阅览室。为了照顾远处的留校学生，阅览室天天开放。他一眼就看见了书架上陈列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这正是他想要看的。他取出卡片填好交给年轻的女管理员。女管理员惊奇地瞅瞅他，想说什么却没有吭气，毕竟有点陌生。德仁也注意到管理员胸前佩戴的校徽是白色的，就知道是学生在协助工作。阅览室里有十几个读者，没有人说话，十分安静。德仁找个座位坐下来，一头就扎进书本里了。优美的桑干河风光徐徐呈现，各种各样人物陆续登场，随着土地改革的进行，开始了复杂的情节和种种激烈的斗争......不知不觉，几个钟头过去，德仁还在专心致志地阅读作品，他的耳旁响起女子轻柔的声音：同学，下班了。
　　德仁似乎没有听见，他太专心了。女子柔美的声音又在他的耳旁响了一遍，德仁猛然惊醒：哎呀，下班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德仁扫视了一眼阅览室，原来读者走光了，就剩下自己一个。德仁慌忙站起来，合上书本，接过管理员手中的卡片，插在书本的卡片袋里，把书放回原来的书架上。德仁瞅了一眼管理员，不好意思的：老师，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了。
　　女子忍不住要笑：同学，你再仔细看看，我哪里像个老师，我和你一样也是学生啊！
　　德仁说：我是看到了你白色的校徽，不知怎么我还是把你当成了老师，大概你的气质，你的神情，你的态度，你柔美的声音，都很像老师吧。
　　女生有点飘飘然了：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觉得你好像在写抒情散文一样。
　　说话之间，女生关好阅览室门户，走进树荫浓厚的庭院里。女生大方地伸出白皙的小手：认识一下，我叫马金玲，杭州来的，该上中文系三年级了。
　　德仁彬彬有礼地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我叫......，卡片上写着，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西安来的进修生，真凑巧，和你攻读的专业、年级一样。......马同学，我有一件事情不大明白，不知道能不能问问清楚？
　　突然，德仁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以为自己握手的是心仪的月明，便久久地没有松开。马金玲惊奇地望着德仁的手，德仁才觉得自己失态了，一边急忙松开握着的手，一边狼狈地解释着：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一位老同学了，——她送我到北京来，陪我游玩了几天，今天刚离开北京......
　　马金玲虽然对德仁的事情有点兴趣，可是说出来却成了另外的话：张同学，又编故事了。
　　德仁不做辩解，继续盯着马金玲，马金玲醒悟过来：哦，你有问题问我，请说吧。
　　德仁稍一迟疑：咳，不好意思，也许只是自我感觉......当我给你交读书卡片的时候，发现你流露出一点惊异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
　　马金玲疑惑地：我，惊异了吗？我为什么要惊异呢？
　　德仁有点慌乱，语无伦次了：也许，也许你并没有惊异，我只是觉得你有点惊异，......当然，我的自我感觉往往是不准确的......对不起，我的这种惊异的感觉，真的让你惊异了。
　　马金玲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德仁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可是当他再次注视马金玲的时候，才知道这种淡淡的笑意和月明的笑是那样相似，他的心情才渐渐平静。马金玲见德仁虽然紧张得语无伦次，言语中却体现出幽默感，也就实话实说了：你不必说绕口令了，你的自我感觉是对的，当时我看你拿着《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确实觉得有点惊异。因为这本书摆在书架上好多天，无人问津，今天你来借阅，我不免有点惊异了。不过，这种惊异的表情，连我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你怎么会发现呢？
　　德仁直爽的：这就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马金玲点点头，两人说说话话，不约而同地走到食堂门前，两人都笑了，德仁说：看样子，肚子饿了的感觉，都是相同的。
　　马金玲说：可是吃饭的口味并不相同，北方人爱吃面条，南方人爱吃米饭。
　　德仁认真的：我适应性强，从不挑食，不管是面条、米饭都能习惯。
　　马金玲高兴地：既然如此，今天下午我请你吃米饭。
　　德仁一脸严肃的：马同学，我们刚刚认识，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总得给个理由吧。
　　马金玲说：张同学，你真是一个，——书呆子，在学校里，同学之间互请吃饭是很平常的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要说理由嘛，我觉得你与众不同，别人不喜欢看农村题材的小说，你却拿来看了。而且你说话又是这样幽默，引人兴趣。
　　德仁说：我看《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不仅因为它是反映土地改革的小说，而且因为作者是丁玲。我看过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大概爱屋及乌，凡是丁玲的作品都想看，何况《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得了斯大林文学奖金。
　　马金玲恍然大悟似的：哦，原来还有这么曲折的过程。好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走进食堂，马金玲抢先买了两份米饭，两份炒肉片，和德仁端着，找个位子坐下。德仁不好意思抢着付饭票，那样反而显得生分了。马金玲笑着：今天运气好，有炒肉片，张同学，增加点营养，我看你有点瘦弱。
　　德仁说：我有点瘦，但不弱。
　　马金玲笑而不语，他们吃完饭，走出食堂，德仁说：记住，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马金玲说：小气，难道西安人都像你这样小气？我们杭州人都是热情好客的。
　　德仁说：吃别人的我们很小气，请别人吃饭，我们也是挺大方的。
　　马金玲说：行了，我说不过你。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咱们还是在校园里散散步吧。
　　德仁说声遵命，于是两人在树荫下慢慢散步，边走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