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献给石狮子

　　翠花口中念念有词，寻找韵脚：铜牛，流油，洪流......
　　月明笑眯眯的：你干脆说，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
　　翠花说：算了，这里用不着刘姥姥。
　　翠花沉思一会，终于吟诵起来：
　　铜牛铜牛，吃喝不愁。
　　卧在湖旁，镇住洪流。
　　风凉三伏，雪暖三九。
　　辛勤耕种，苦度春秋。
　　金光闪闪，浑身流油。
　　笑口常开，永无忧愁。
　　德仁称赞的：好，眼望铜牛，不忘耕牛，有苦有甜，形象逼真。特别是“风凉三伏，雪暖三九”一句，真是神来之笔。铜牛嘛，本来就是没有知觉的物品，你说三伏天有风给它吹凉，不热；三九天有雪给它覆盖保暖，不冷，这就把铜牛写成有知觉的活物了。接着再写它“辛勤耕种，苦度春秋”，便顺理成章了。
　　翠花不好意思的：咳，其实我并没有想得那么多，我只是为了押韵，找了个“三九”来支应差事罢了。
　　月明说：你看，写诗的人倒没有任何想法，评论家却分析得神乎其神，什么“神来之笔”，什么“赋予没有知觉的铜牛以知觉，把它写成活物了”。
　　德仁认真的：实事求是嘛，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人家的作品在那儿放着。
　　月明撇撇嘴，不再言语。于是他们走进十七孔桥桥头的廓如亭，据说这是颐和园40多座亭子中最大的一座，平面呈八方形，每面3间，周围有廊，重檐八脊攒尖圆宝顶，亭中共有42根柱子，亭内八块木匾上都镌刻着乾隆的诗文。他们仰头读着乾隆的诗，似懂非懂，德仁说：我们的古文水平不够，读了半天也体会不到皇帝诗词的奥秘。据说乾隆在位60年，共写诗4万多首，平均每天要写两首，也算是一位勤奋高产的诗人了。可惜......
　　翠花追问：可惜什么？
　　德仁叹了口气：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不知道乾隆有哪几首诗是流行于世的佳作。
　　翠花说：看样子，乾隆写诗是以量取胜吧。
　　他们说说笑笑，出了廓如亭，向十七孔桥走去，翠花趁着写诗的兴头，提出问题：各位，为什么这座150米的长桥，要叫做十七孔桥？
　　月明说：那还用问，桥有十七孔嘛。
　　翠花追问着：为什么要修成十七孔呢？
　　月明嫣然一笑：你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还问砂锅是啥做的。
　　德仁知道翠花看了桥头的说明，不去挑破，免得使翠花扫兴。于是翠花便洋洋自得地说道：你们看桥的正中间有一个大孔，从两头的小孔数到大孔正好是九。九是个极阳数，象征着吉利。......哎呀，这些在桥头的说明牌上都写着。
　　月明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你咋这么聪明。可是，你的问题还没有提完，你继续提吧。
　　翠花继续提问：十七孔桥上一共多少根石柱？石柱上有多少头狮子？
　　月明反问道：你提出问题，可有答案？
　　翠花说：我也没有答案，咱们一块数吧。
　　于是他们兴致勃勃地数着狮子，原来在每根石柱上都有一头大小相仿、威武雄壮的大狮子，在大狮子的肩头、背部趴着小狮子，怀里、爪下藏着小狮子，姿态各异，风趣万千。他们正在津津有味地数着狮子，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微笑着劝说他们：年轻人，别做这些徒劳无益的事情了，有时间可以仔细地欣赏大小狮子的优美形象，还能增长些知识呢。
　　德仁瞅瞅这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叔叔，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们当中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不数清石柱和石狮子的数量，好像不好交代。
　　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原来你们提出来问题，就一定要找到答案，这种认真的态度是很好的，那么，我来告诉你们，十七孔桥一共有128根石柱，544个石狮子，你们记住了吗？
　　他们齐声说道：记住了！
　　中年人笑了笑，便迈步朝前走去。他们面面相觑，待了一会才嘻嘻哈哈地乐了。月明说：这位叔叔真有意思，既然知道石柱、石狮子的数量，直接告诉我们就是了，何必绕个大圈子呢？
　　翠花说：人家不单是告诉答案，还对我们有启迪作用。
　　德仁说：用一个成语来总结，这就叫曲径通幽。好了，我们就按照这位叔叔的意见，仔细地欣赏石狮子的雕刻艺术。你们看，这两排石狮子，昂着头颅，像不像威武雄壮的战士，守卫着十七孔桥。
　　月明鼓励他：你是不是有了灵感，那就写一首关于十七孔桥的诗歌吧。
　　德仁沉思着：是啊，是应该写一首有关十七孔桥的诗，不过是专门给石狮子写的。
　　献给十七孔桥上的石狮子
　　正像两排威武雄壮的战士，
　　等待接受首长检阅，
　　一个个昂首挺胸气宇轩昂。
　　他们面向彩霞满天的东方，
　　精神抖擞迎接初升朝阳。
　　他们是保卫桥梁的勇士，
　　他们是维护和平的使者，
　　面对八国联军他们无比刚强，
　　怒目而视吓退了狗强盗，
　　他们在斗争中百炼成钢。
　　而今温暖的春风轻拂湖面，
　　他们的心情格外开朗，
　　抚爱着小狮子千姿百态，
　　凝望着和平鸽漫天飞翔，飞翔......
　　月明认真的：德仁，我现在不能不赞扬你几句，你把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石狮子写成活物了。而且，它们富有正义感，它们热爱和平，憎恨邪恶，带有人情味。
　　翠花兴奋起来：看看，我就说嘛，颐和园的东西都有人情味，铜牛，石狮子，长廊，石舫，十七孔桥，都是活物，都有人情味。
　　月明也冲动了：好啊，既然如此，我也想给十七孔桥写一首：
　　长桥卧波十七孔，
　　身在昆明湖水中。
　　九九归一成大统，
　　神州处处荡春风。
　　翠花说：好，九九归一，你总算联系到十七孔桥的两个九字了。
　　月明说：是啊，你们一个写铜牛，一个写石狮子，我只能写十七孔桥了，呵呵。
　　他们走过十七孔桥，来到南湖岛。南湖岛小巧玲珑，巨石砌岸，石栏围绕，绿树葳蕤，建筑密集。他们站在南湖岛的制高点上，与万寿山遥相呼应，四方景物一览无余。德仁打开导游图，月明、翠花指指点点，南边的南湖波光粼粼，西堤上的镜桥、练桥如在眼前，越过西堤似乎能感到远处朦朦胧胧的西湖。他们兴致勃勃地观望着远处的景物，德仁叹了口气：唉，可惜啊可惜！
　　月明问：可惜什么？
　　德仁说：可惜这么好的地方不通渡船，如果有渡船能够通往西北的石舫和东北的长廊东口，那该多好玩呀！
　　翠花说：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你想横渡太平洋吗？
　　正在这时，那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走上来听见了，温和地笑笑：年轻人，只要你们能够想到的，都是可以办到的。我每周都要来颐和园游玩一次，欣赏风景，陶冶性情，也感觉到昆明湖中有安排渡船必要，可能得等一段时间，昆明湖就会有游船的。当然，解放初期，百废待举，加上抗美援朝的消耗，我们不能要求一切事情都办得那么快，办得那么好。你们看，单是排云殿、佛香阁的修复已经进行了两年，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完工。
　　德仁说：叔叔每周都要来颐和园游玩，真的好雅兴。
　　叔叔说：我是搞文学教学的，总觉得自己的感觉有点迟钝，便想寄情于山水之间，让自己的思想灵动起来。我看你们说说笑笑，非常活跃，有时振臂高呼，有时娓娓抒情，是不是在朗诵诗歌？要是有什么诗歌创作，我倒愿意欣赏一下。
　　月明说：我们的诗歌是胡编瞎诌的，难登大雅之堂。
　　叔叔问：你们是大学生吧？
　　月明指着德仁：这一位是来师大进修的，我们是师专的学生，是来送他的。
　　叔叔兴奋的：这就巧了，我就是师大的老师，姓李。
　　众人一齐向老师鞠躬：李老师！
　　德仁走到老师跟前，来了一个90度的鞠躬：学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
　　李老师不以为然的：咳，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学会了这些俗套。一来，你们对我很有礼貌，没有什么失敬的地方。二来，我也不是什么泰山，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你听我是师大的老师，就来套近乎吗？
　　月明、翠花感到莫名其妙，德仁更是诚惶诚恐，连连道歉：李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李老师却温和地笑了：看看，我这人就是太较真，太死板了，这不把我的学生吓着了，这是老师的不是了，呵呵......
　　李老师几句实在的话，惹得大家都笑了......李老师望望近前的亭台楼阁，瞅瞅远处的山水长堤，不禁有感而发：
　　近前楼台雕梁栋，
　　远处山水雾朦胧。
　　观景哪能得真谛，
　　妙在似有似无中。
　　嗨，老师献丑了，这哪里是诗，只是我寄情山水的一点体会罢了。
　　德仁说：老师，你的诗里包含着深刻的哲理性，就像噙着一枚青果，要慢慢地品味才行。
　　李老师笑笑：你的，很会说话。
　　大家都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