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翠花来信了

　　德仁一看，进门的正是牛老师、桂花和小宝，他们相互打过招呼，便走到街上闲聊。德仁向牛老师他们介绍了月明——大学同学，又讲了自己上高中的奇闻，牛老师说：不管怎么说，你节约了三年的时间，总是一件好事情。本来我打算介绍你到我们学校上初中，要是那样的话，倒把你耽误了，呵呵。
　　牛老师说到桂花：国家去年开始办工农速成中学，工厂领导看桂花踏实肯干，人又年轻，有培养前途，想推荐她去上速成中学，可惜人家要求三年工龄，她到今年七月才符合条件。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给她补习功课，毕竟她没有完整地上过小学。
　　牛老师说到桂花的父母：德仁，你可能要问，桂花和小宝都到了西安，我的岳父岳母呆在深山里面，怎么办？我从有关方面打听了一下，国家现在正在制订五年计划，准备大力发展工业建设，肯定要招收许多工人。
　　德仁说：城市里的无业人员也不少，还能招农民吗？
　　牛老师认真的：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不过根据分析，城里人一般喜欢干比较体面轻省的工作，而不愿意干又脏又累又苦的活儿，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德仁说：牛老师说得很有道理，不过．．．．．．
　　牛老师说：德仁，你有话直说，在老师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德仁认真的：我想，他们住在深山里，没有上过学，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工厂会要他们吗？
　　月明埋怨的：牛老师说得很有道理，你插什么嘴呢？
　　牛老师沉思着：德仁的顾虑也有道理，——要不的话，把他们接到西安来，先来个扫盲再说。
　　桂花笑了：那怎么行？把他们接到西安来，咱家乱成啥样子？又是小学班，又是补习班，又是扫盲班，咱爸咱妈能答应吗？
　　牛老师认真的：这是从长远利益考虑的，只要他们以后能够当上工人，现在再苦再累再受麻烦，也是值得的。爸爸妈妈的思想工作，我一定想法做通。
　　告别了牛老师他们，德仁、月明向前走去，月明说：德仁啊，你今天这闲话没说好，给人家家庭造成多大麻烦？
　　德仁思忖着：我是这样考虑的。我们学世界历史知道，英国工业化进程中，有大量农民进入城市，我想中国一定要走这条道路。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把牛老师的岳父岳母安顿在城里呢？那样的话，他们家里要省去多少麻烦呢？
　　月明说：好了，你总是十有理。不管有多少麻烦，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倒是有个问题，到现在还没有答案。
　　德仁干脆的：还不是问我到文主任屋里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
　　月明说：是呀，这个问题不解决，难道叫我带回家吗？
　　德仁说：这问题其实你自己就可以解决了。
　　月明反问道：是吗？
　　德仁说：你想一想，我们站在小雁塔顶上，透过铁栏杆四处张望的时候，是不是提到一个安全问题？
　　月明恍然大悟：原来你跟文主任说的是这个问题，让他把铁栏杆的顶部罩起来，——万一有人翻过栏杆跳下去，事情就麻烦了......
　　德仁淡淡一笑：好了，你自己把问题解决了，不用再为这事操心了。
　　月明莞尔一笑：这个问题解决了，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了，你猜是啥事情？
　　德仁随口说道：不用猜，送你上火车呗。
　　两人都会心地笑了。第二天，德仁、月明在火车站会面，德仁特意买了一张站台票，把月明送上火车。月明坐在座位上却拉住德仁的手不肯放松，直到列车员催促，火车鸣号，德仁才急急地甩掉月明的手，跑下火车。火车开动了，月明从车窗探出上身频频招手，德仁跟着火车一边追，一边招手，直到看不见火车的影儿......走出车站，德仁心神不宁地自言自语：我这是怎么了？小小年纪，就这样儿女情长，学习怎么办？事业怎么办？长大以后我能有出息吗？
　　德仁挥挥手，甩掉脑海里月明的形象，然后坐车直奔学校。走到传达室旁边，他随意看了一眼墙上的信箱，竟然有一封他的信件，他取出一看，秀丽的字迹，周至中学的落款，不是翠花还是谁呀！德仁的心动了一下，随即把信装进口袋，现在不能看信，不能分心，已经耽搁了几天，必须抓紧时间进阅览室读书才是。德仁走进阅览室，因为是假期，读者并不多，女管理员热情地招招手，他们毕竟是老熟人了。德仁绕着书架转了一圈，还好，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本《新儿女英雄传》。他拿着书去管理员那儿登记，女管理员悄悄地说：你的运气真好，这是昨天才进的新书。
　　德仁的嘴张了张，想说，我昨天也买了一本《新儿女英雄传》，可惜被同学拿回家去了。可是他忍住了，没有说。坐在座位上，翻开《新儿女英雄传》，他一头扎进去，完全沉醉在动人的故事情节和生动的群众语言中了。下班的时间到了，仅有的几位读者走了，德仁才恋恋不舍地从书本上抬起头来，把书送回书架。女管理员说：你明天来早一点，接着看，以你看书的速度，这本书你一天就看完了。
　　德仁看着和母亲年龄相仿的女管理员和蔼可亲的面容，笑着说：是啊，明天我争取读完，好让别的同学阅读。
　　告别了女管理员，德仁回到家里，德忠已经做好饭等他回来。德忠望了望德仁：放了假，不回汉中，就应该好好读些书籍，你一天瞎跑干啥呢？
　　德仁说：月明叫陪她玩几天，上午送走她，我就到学校阅览室看书去了。
　　德忠说：这还差不多。
　　吃了饭，德忠到里间去休息，德仁在外间灯下取出翠花来信一摸，哎呀，都写什么呢？这么厚。他拆开信封一看，原来里面装着三封信。他先展开第三封信：
　　德仁同学：
　　你好。很对不起，收到你三封信，仅仅回你一封信。——不过，前两封信在不知道地址的情况下，我还是写了回信，现在一并寄上。
　　你的情况令人又是吃惊，又是欣喜，又是担忧，你现在成了一名享受半供给制的大学生，又入了团，而我和你的距离却拉大了。不过，我们也遇到了特殊情况，春季生改为秋季生，我们提前半年高中毕业。我现在正在努力复习功课，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今年将考上大学，到时候我们会在西安见面的。
　　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还是等到我们见面以后，慢慢地絮叨吧。
　　你的同学翠花
　　第一封信是这样的：
　　好同学德仁：
　　谢谢你，没有忘记我，还惦记着我，甚至于把我和小芹相比，我真是受宠若惊，感动得要流眼泪了。希望你稳定情绪，赶快上学，不敢再耽搁了。我初中毕业以后，已经上了高一，各门功课在班上都是前几名，你该为我高兴吧？
　　回忆总是令人激动的，多年的同窗友谊是难以忘记的，但愿这种交往的回忆成为一种鼓励我们不断进步的动力。
　　你的好同学翠花
　　第二封信是这样写的：
　　德仁同学：
　　我真为你发生的浪漫的误会而高兴，也祝福你高中毕业考上了师专。我能想象得到，在这种新的学习环境里，你必然是朝气蓬勃，努力学习，不然的话你怎么能够考上大学呢？
　　你对儿时的回忆使我感动，你还是那样纯洁，天真，无邪，不然也不会给我写来这样充满激情、使人潸然泪下的书信。
　　我正在读高二，刻苦学习，我充满了动力。你就是我的榜样，我绝不辜负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
　　你的同学翠花
　　反复读着这三封书信，德仁心潮涌浪，热泪盈眶，他为自己也为翠花能够拥有这样一份纯洁的友谊而感动。这封书信，他盼望得太久了，提起笔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样写回信了。也许因为，他的思想出现了矛盾：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女孩的形象，一个是天真活泼的翠花，一个是漂亮多情的月明，他不能确定给翠花写信要不要提说月明，那样会不会发生其他的误会？......德仁挥了挥手，终于下定决心，思想的纠葛是刹那间发生的，也在刹那间解决了：他给翠花写信，只谈他们之间纯洁的友谊，自然与月明毫无关系了。解决了这个思想矛盾，给翠花的信一会儿就写好了：
　　翠花同学：
　　在盼望中，收到了你的三封来信，真是叫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童年的友谊，友谊的童年，都是令人难忘的记忆。一切都是那么纯洁，那么真挚，不带有一丁点私心杂念，不带有一丁点遐思邪想，这样我们就会变得高尚无瑕了。
　　真的，一下子收到你的三封来信，我的心里已经填满了激动，盼望着在西安和你见面，我们当面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