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活的缝隙

　　双腿到现在感觉到了酸软。疲累的身体和混乱的神经，让我想尽快回到出租屋休息。小区内的芙蓉花落了一地，小凡在后面喊我。我停下来，看着她，有一种倾诉的强烈欲望。“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小凡关心地问。我说有些累了。她提起手里的袋子说：“我今天给你做一个东北乱炖，好好给你补补。我还买了枸杞和红枣，炖排骨一定好吃的。”
　　我去冲了澡，小凡在厨房里忙活着。不一会，排骨的清香就出来了。小凡像一只快乐的小蜜蜂，她说这样的好日子应该听一下音乐才好，然后又念叨着必须要买个电脑才行。她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放着《今天我要嫁给你了》。我告诉她，下个周六我去姑姑家把我的电脑拿来，她可以随便用。小凡说那么她再去买个小音箱，然后再去超市买一瓶红酒。她说书上有素养的人都喜欢喝红酒，这叫生活情调。
　　空调的风凉凉的，我们听着音乐，吃着排骨米饭，心里感觉满足和快乐。小凡说：“晚上我们去小区前面的咖啡厅吧？哪里一定能有偶遇，即便没有，也能感受下那个层级人的生活。好不好？”我问她：“你很喜欢那些层级人的生活吗？”她点头说：“是啊，那种生活多么浪漫，多么高度文明啊。”看她憧憬的模样，我答应晚上陪她去。
　　这个咖啡厅我也是第一次来，里面装修简单明亮，具有北欧风格，木制材料为主，玻璃金属镶嵌其中。还有书架、钢琴。一个漂亮的女孩在弹奏着曲子，静柔得想多看她几眼。我和小凡选了一个靠近窗的位置，我并不喜欢喝咖啡，就要了一杯猕猴桃果汁，小凡要了一杯拿铁。
　　小凡还去拿了两块蛋糕，权当晚餐了。我看到我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对男女，女孩穿着性感，戴着很长的流苏状耳环。那个男的正好背对着我，只看到花色的衬衫。女孩娇俏地抿嘴笑着，一只手托着腮，这种静和不吵嚷的美，确实很美好。小凡看到了她对面的人，惊讶地说：“知秋，你后面坐着那个田总。”
　　我说：“别吱声，就当没有看见。”小凡伸手和对面的人打了招呼，低头看着我说：“他和我打招呼了。”我也低头说：“他可能会过来，不用太热情，寒暄两句就行了。”他端着杯子过来了，坐在了我的身边，那小手不停地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喜滋滋地说：“二位美女也来了啊！稀客稀客，这店是咱自己家的。以后常来啊，今晚我请了。”说着身子就靠向我，我起身说去趟洗手间。我确实不喜欢这人，也不喜欢他的嘴脸。
　　我等了好一会才出来，小凡不在位子上，我在那等了一会，有些担心。一位服务生过来说，让我到里面的包间去，跟着他转了两个拐角，在一处有些幽暗的走廊里，有几个房门，服务生打其中一间最靠里的门，里面灯光更加昏暗，柔和的音乐里充满了暧昧和诱惑。有几对男女在搂抱着跳舞，亲吻。我搜索了一番，看到小凡在一个沙发里，田总和她搂抱在一起。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凡怎么可以这样地随便？或者是这个男人使用了什么手段？对，一定是他对她做了什么。
　　我走过去，一手拉开那男人，用脚使劲踹了他两脚。我想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大声吵闹。我拉起小凡就往外走。田总在后面大骂起来：“……在这里给我装什么装？早晚你得跪倒在大爷的……”
　　外面的风，热乎乎的。今天是个让人扫兴和倒霉的一天。我们站在路灯下，我喘着粗气，担心地问：“他是不是给你喝什么了？欺负到你没有？”小凡低着头不开心地说：“没有，我不会被欺负的。男人和女人并不是一定男人欺负女人。你的反应过激了，他没有怎么到我。”我知道自己这次过激了，看到她不是很高兴，我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小凡像没事人一样煮了鸡蛋，熬了小米粥，还做了小咸菜。我说：“你今天不是上夜班吗？干嘛起这么早再睡会吧！”她嘟着嘴说：“今天沃尔玛一楼服装搞活动，我想去买件好看的衣服去。”
　　接下来的一个周，是杂志整个排版校稿的时间，田总的稿件材料最终还是华姐去拿回来的。华姐说这个周五必须要印出来，正好赶上肖总公司的周年庆。对于肖总的事情，包括他的身体状况，原本想问下华姐。但是她也一直没有来，所有的指示和安排都是在电话里。周四的下午，稿件都校对完毕，我给肖总发了条短信，问他身体可好了些，他一直没有给我回。晚上十点钟他给我来电话说，他很好，已经出院了，他自己本来颈椎就有些问题，这次只是稍微加重了些，但不要紧。他还问我身体好不好，工作是不是很累。我没有回答他，我不想一些不必要的关心。
　　一些事情会在大脑里忍不住地联想，近些日子，关于他和几个女人的事情，我也有联想。他在我心里的最初定位也会变化得面目全非。都十一点了小凡还没有回来，这几天工作太多，我和她见面的时间很少。但是都这个点了该回来了，我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有接。第二天早上，我也没有发现她回来。今天我得跟到印刷厂去调整版面，确定印刷。明天周六晚上和她去看电影吧，那场她一直嚷着要看的《最爱》我们还没有去看。
　　印刷厂的排版人员看了我的排版说，几乎不能用，我用的软件和他们用的软件是不一样的，转换都难。没有办法，对方和我重新排版，整整用了一天，为表感谢，我请对方吃了晚饭。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的时候，小凡还没有回来，我看了表都8点多了，今天莫不是上夜班？我收拾完毕，躺在床上拾起多日不看的《茶花女》，这本书其实看过很多遍了，每一遍都很不一样的感觉，我对男主人翁的忏悔和伤心越来越觉得可悲和他的懦弱。爱情有千万种，但是能让人敬佩的，憧憬的，永远是义无反顾的相信和执着。如果其中有了疑惑，那爱情就已经算不上纯良，也就不值得人们崇拜，景仰。
　　记得，以前每次看到阿尔芒在玛格丽特的物品拍卖会上，拿到那本他曾经送给她的书、还有他去给她找了块好的墓地、挖开她的坟墓的那刻，我总会泪如雨下。现在读来，感觉到的是人性的善变，人心的茫然不坚定。不过或许我也是个不坚定的人。
　　晚上十一点，小凡回来了。她面色红润，身上有烟酒的味道，手里提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包，笑着说：“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出来和你看我的电脑啊。”她在脱衣服，是一件新买的衣服，看起来质量是不错的。她去洗澡完，一会回来了，打开笔记本电脑，高兴地说：“怎么样？系统都安装好了，音箱也买了，算是送的。”我问：“这个电脑很贵吧？三星的呢！”她说还行4500元。
　　经过上次咖啡馆的事情后，我知道即使是好朋友，也不能过多地去干预她的一些决定和行为。我赞美了她的电脑很好，但是并没有询问更多详细的事情；我也赞美了她新买的衣服，漂亮极了，要是不沾上烟酒味道，而是香水味道，那就更完美了。她开心地又拿出一套新衣服，问我怎么样。我问她明天上什么班？她没有回答我，我告诉她明天晚上我回来和她去看电影。她说，明天工作挺多的，去不了，等有时间再陪我去。
　　周六一早，我去姑姑家。在小区门口的水果摊上买了荔枝和西瓜。姑姑小区里的法桐，偌大的树冠，清凉着这条长长的廊道。小区广场上老人们有的在舞剑，有的在跳舞，还有的在吊嗓子。吹萨克斯的老头，头戴着草帽，身穿白色T恤，腰部跟着节奏来回地轻晃着。这个和谐的早晨，不知道姑姑家会是什么样的。
　　姑姑家是一楼，院子里种植了小菜，有黄瓜、韭菜、西红柿。我打开小铁门，看到姑姑正从屋里出来。看她神情不是很好，我叫声姑姑，姑姑说进去吧！我把东西拿到了客厅里。姐姐窝在沙发里，低头摆弄着手机。她冲我大声地喊道：“我说他不回我吧，你还不信。”看到是我，没好气地斜了我一眼，把手机仍在了地上。我知道她又耍小姐脾气了，去客厅拿了水果盘，给奶奶洗了些荔枝拿过去。奶奶躺在床上，我以为她睡了，放下打算出去，听她说道：“我说生个女娃就麻烦吧？连自己的男人都拴不住，还天天穷叫唤。”我说奶奶我是知秋。
　　她扭过身来，看了看我端过来的荔枝。让我给她剥几个，这个时候正馋这一口，我给她剥了五个，她吃了三个。说是太甜，让我端走。又忽然问：“你好些日子没来了吧，是不是去找对象了？找对象可得领来我看看，我看好的都好。”她又掏出那个棉线包，要给我鞋垫。我告诉她已经给过我了。她嘟哝着，转过身。
　　客厅里，姑父晨练回来了。我问好他，他应了声就去吃饭了。姐姐在沙发里抽泣，姑姑拿着她扔掉的手机，又生气地扔在地上。我不明就里，也不知如何开口。姑姑叹了口气说：“他去出个差，又不是去私奔了？你能不能别太敏感了？”姐姐大叫这说：“我怎么敏感了，就是因为我怀孕了，他就在外面和那些女人勾三搭四的，这下好了，去出差了，一去就一个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姑姑也怒气地说：“你要怎么着？你非要你爸爸找人把他调回来，那是说调就调的吗？何况这次他出差回来，很可能就能调个好部门。”姐姐嚎啕大哭起来。姑姑起身拉我去了院子，说：“下个周五，就是你爸妈的祭日了，我找老家的人给订了些东西。奶奶这些天脑袋不大好使，下个周一去医院趟，你姐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非说你姐夫在外面有女人了。哎，真是乱啊，你这两天在这里帮我照顾着这对祖宗，我这神经性头疼这几天犯了。”
　　看着姑姑憔悴的脸，有些心疼她，我答应着。姑姑又问：“你和那个肖斌怎么了？这个人你少沾着。虽说是老乡，他租了你家的房子，但是距离他远点。”我说：“没怎么？就是去帮他们单位搞了个画展。”“我信你，但是外面的那些嘴不信。这个城市小，一点事就传遍了。说他为了你伤着了？我不想辩解，越描越黑。”姐姐在门口搭话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找大叔，这样不是少奋斗个几十年，其实就是贱，就是贱。”
　　我懒得理她，姑姑说：“你那个嘴，最好把住门。别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她气呼呼地扭头进去了，姑姑摘了两根黄瓜，两个西红柿，拔了一颗葱。说中午拌个黄瓜，做个西红柿鸡蛋汤，锅里还炖了牛肉。她要去医院拿点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