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田总的酒局

　　华姐的司机似乎从未离开过她的车，每次他都会在车里坐等着华姐上车，车子行驶出市区，到了一处偏远的地方。路很宽阔，路上没有人，车辆也很少，华姐一路上在为孩子的学校选择，和一个人通电话。车子到了一处围有院墙的院子停下了。院子看起来非常大，一条两车道的水泥路直通院子那头。路的左手位置有一排刷着粉色墙面的房子，右手边有两排同样的房子。路的尽头有几辆挖掘机和一些工人在施工。刚下车，就有人迎了上来，真的是那个矮个子田总。他看起来比那晚还要矮小，头太大，比例与身体很不和谐。小眼睛里装满了精明能干的亮光。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华姐的手，也握了我的手，很有力度，还很客气地和司机打了招呼。他引我们进了他的办公室。这是一间与外形相当不符的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靠近左面墙是一排置物架，红木的，上面摆满了古董字画，还有部分书籍。主要是办公室太大了，办公桌也大得出奇，办公桌对面位置是沙发茶几。所有的家具都是红木的，和门冲着的墙边安放了一个台球桌，还有一个乒乓球桌。我们坐在了茶几区，他泡了大红袍。华姐指着茶几边的鱼缸问：“那条罗汉鱼呢？换成金龙了？”田总站起来到鱼缸旁说：“那条罗汉走了，这条金龙我得好好养着。找了大师看了，说我这风水适合养金龙。”华姐说：“哪天也请大师去给我看看房子。”
　　田总描绘了宏伟蓝图，我递给他名片，让他把资料都发给我。回去的路上华姐在思考着什么，良久，问我：“田总这边你多上上心，多和他沟通下具体宣传方案。”我点头答应着，也很清楚，目前这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合作。已是中午，办公室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心里不免疑惑，人都去哪了？她示意我去她办公室，烧上水泡了茶，电话告诉司机去买盒饭回来吃。她玉手纤纤，美甲精致不张扬，肉粉色的。倒上一杯锃亮的红茶，慢慢地对我说以后需要我和她相互支持，公司运作有些困难，其他员工都劝退了，然后我的工资在原有3200元的基础上加800元。
　　我点头微笑了下，心里却打鼓，单纯文字是没有问题的，涉及到排版设计，还是有难度的。司机把饭菜买来了，买了板鸭和千层饼。板鸭里有生菜洋葱、青椒，配上千层饼，几乎每次在办公室一起吃饭，都会吃这个。华姐说鸭肉温和，适合寒性体质吃。司机还带来了芥菜拌青椒。司机有50多岁，瘦小的身形，双目炯炯有神，不苟言笑。但每次吃这个饭，他都会吃得很开心。今天我吃得很少，肠胃还不敢吃太辣的东西。
　　吃完饭，她和司机走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我打算重新规划下下期的内容，查看了邮箱，没有任何企业新邮件。小凡来了电话问我吃饭了没有，她今天上早班，中午下班给我买了吃的。
　　小米粥和芹菜肉水饺，是我喜欢吃的。小凡问：“办公室怎么就你自己？”我告诉她以后可能都是我一个人来做事情了。她生气地说老板都太抠，想把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还告诉你能者多劳，都是胡扯，越是这样克扣员工，越是发展不起来。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心里着急，当然她说的一点是正确的，这本杂志确实是发展不起来的。我自己都好久没有看过报纸和那些知名杂志《青年文摘》、《读者》之类的。网络上的新闻时效性强、范围广，更加方便阅读。
　　小凡告诉我，她的同事帮忙给打听了一个房子，靠近沃尔玛的书泽园，这个周六可以去看房子。我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小凡不上班一般就会来我这里，晚上我们两个就在会议室里休息。
　　一连三天，华姐都没有来办公室。那个田总也一直没有发过文件来。快下班了，我试着给他打了电话。他说这几天太忙了，要不晚上见面，他直接把优盘给我，再和我说说一些细节。
　　想起他那晚的嘴脸，有几分不情愿去。小凡正在聊……面带笑容，“噼里啪啦”地打着字。我说：“今晚我要去拿个资料，你陪我去好吗？完了我们去沃尔玛吃个饭，然后我们再回去出租屋。要是我们搬离，得提前和房东说说。如果明天房子我们觉得合适，就尽快搬了。”小凡边打字边说：“嗯，可以的，我估计你一定能看上那房子，书泽园可是个高档小区呢。不过两室，我同事和她老公住一室，咱两个住一室。她老公经常出差，所以居住不会不方便的。”我告诉她让她关机，她恋恋不舍地说还有一句话，结果又打了好几句。
　　田总给我发来了地址，是一个五星级的酒店，离我现在的位置比较远。我在市区中心，他在市区最东面。小凡听到是去五星级酒店，给我说托我的福可以去见识下世面，说不准还可以偶遇王子。这是个不大的城市，打车到那不过十多公里。小凡在车上画了精致的妆容，一直抱怨今天穿的衣服不够性感；也嫌我穿的衣服太过老气，不是黑的就是白的。
　　小凡指着每个她感觉带给她视觉冲击的位置给我看，感叹这里的清凉和豪华。在大堂一角的休闲区看到了田总挥动的小手，沙发里坐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我认识，就是曾经被我泼了酒的那个男人，陈总。他看到我，立马站起来说：“叶美女吗？好久不见了啊！”田总瘫坐在沙发里，似乎和沙发要融为一体的样子，嘴角上翘，眼睛迷离地笑着说：“你也认识这美女？也是，丽华那边出来的美女，那是一个赛一个。怎么，你们早就认识了啊！”我看着陈总说：“是的，非常地荣幸，我们早就认识了。”陈总尴尬地笑着说：“田总可能不知道，这是王局长夫人的侄女。”田总不屑地问：“哪个王局长？”陈总告诉他是谁。他转移了话题，对我说优盘在他司机那边，司机出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小凡笔直地坐在那里，非常拘束的样子。田总的眼神不时扫着小凡，我向他们介绍了小凡。田总笑着说：“认识了，那天舞会上，小凡的舞跳得太好了！”小凡红了脸，低着头。
　　田总邀请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我说不打扰他们，我们在这里等会。他说了些我们不去就是看不起他的话，无非是激将我们去。看他不惜诋毁自己来达到目的样子，我是厌烦的。小凡拉了我的胳膊，但是我知道此时的妥协意味着下面所有事情的妥协，我甚至不相信优盘在他司机手里。
　　僵持并不是办法，我知道小凡的酒量不是问题，就说：“好的，我在这里等您司机，让我朋友小凡先过去，等拿到优盘我就过去。”田总大笑着说：“这个女孩有意思。优盘在我这里，我就是想邀请你喝杯酒，喝一杯就可以。我可是盛情邀请啊，我保证不会让陈总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陈总又尴尬了一次，估计他们都知道了我泼他的事情。
　　如果我再不去，在这种场合就是我不懂分寸。当然，我并不这么认为。我也做好了去的打算。
　　包间是个可以容纳十二人的房间，已经有一些人在里面，看到田总都站起来寒暄着，调笑着。他们都选了适合自己的位置做好，我拉着小凡选了左手边靠近副陪的位置，圆桌上的座次顺序不知道是什么人搞出来的等地次序，似乎这样的座次可以体现贵贱之分。副陪是陈总，坐在他身边有种轻松感，他却是未必。和那次的酒局一样的流程，田总是主位带酒，他规定带6个，三个白的，三个啤的，要是有人不愿意喝白的，那就要喝六个啤的。第一个白酒我端起来表示了下。田总起哄说我在养海豚，其他的人也都起哄。田总身边有个女人，年龄和我差不多，浓妆下的稚嫩从眼神中就可以窥见，她穿着性感，一身银色亮片低胸短裙。样貌俊俏，瓜子脸，杏眼浓眉。她对我说：“哎呀，这个美女，田总的酒没有人不给面子的？这可是规矩，只要坐在这里，这酒就得喝。”我说：“我只喝这一杯，刚才和田总说好了，所以，这一杯我会喝完的。你们可以尽兴喝你们的！”那个女孩哈哈大笑起来：“田总说和你喝一杯，那莫非是交杯酒？这个妹子看来是个实在人呢。田总那就答应了这妹子的请求吧！”她嗲声嗲气的嘲讽，令身边所有人都起哄起来，还有的笑得弯下了腰，我似乎是给他们带来了笑话。小凡站起来说：“田总，她感冒还没大好，要不我替她喝吧！”那个女孩又起哄说：“今晚真有意思，田总是上哪找来的这么有魅力的两位美女，交杯酒也要争着喝的呢？”大家又是一场大笑，小凡站在那里，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坐下还是站着。田总说：“那你就替她喝，但是你的那份也得喝了。”小凡拿起两杯白酒，轻松干掉。一群人大声说好酒量，那欢呼声里，透着虚情假意和嘲弄。
　　一股怒气在心中乱窜，我在想，要么给他们下马威，要么教育他们一顿离开。但是对他们来说，或者说对于我和他们之间，对待事物的观点本就截然不同，他们认为我的行为是不合时宜，不懂规矩的；而我认为他们是在浪费生命、醉生梦死。我选择了前者，比无赖和流氓，谁不能？对一个人来说那是骨子里最低微的东西，今天，我也拿出来用用。小凡拽了我下，低头低声说：“你没事吧？这群人不是善类，要不咱走吧！”我说：“你先吃点东西，一会放开喝，但是保证不要喝醉了，我们两个必须是清醒的。”小凡点头微笑。
　　田总带第二个白酒，他们都仰头喝掉，喝完都看着我和小凡。我笑着说：“难得田总这么盛情，用一个优盘邀请我们来喝酒。这份心意确实是该好好感谢才对，我虽然感冒未愈，但是也不能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刚才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矫情了，多亏田总身边这位姐姐提醒。今天这酒好好跟田总喝几个。”田总咧着大嘴，拍着巴掌说：“好好，这才像你们老总带出来的人，你们老总从来没有不给我面子，我让她喝几个她就喝几个，昨天喝的吐了……至于后面的事就不说了啊……哈哈。”一桌子人都笑着让他说。她身边的那个女孩，不高兴地说：“那还不是为了挣你的钱啊，要不能那么拼命？”田总瞅了她一样，阴了一下脸。我笑着说：“那这位姐姐这么拼命地喝是为了什么呢？莫非也是……”我故意拉着腔没有说下去。
　　她狠狠盯着我看了一眼，田总又开始带第三个酒。带完六个，有的人已经开始说醉话，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起哄继续喝；然后是田总身边的那个女孩带酒。她要求带6个白酒，站起来扭动着腰肢，脸色微红，娇笑着说不能被田总比下去。田总左手边是一个肥胖的男人，说话不多，田总也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上，他要求他带三个酒，唯唯诺诺地吆喝着喝酒。这个酒局不知道他要达到什么目的，总算轮到副陪陈总起身，他已经喝得晃晃悠悠，也要带3个酒，如果都喝完，大家每人喝了九个白酒，九个啤酒。小凡问我没事吧，我点头说没事，小凡还很自如。我一般不喝酒，但是不代表酒量不行，在大学毕业那年，我喝过12瓶啤酒，完全清醒。今晚，因为长时间不喝，一开始有些眩晕，过了会就好了。
　　陈总出去回来对田总说：“刚才碰到肖斌了，陪着他老相好的在喝酒呢！哈哈”肖斌是肖总的名字，看陈总笑的龌龊样，心里不禁反感了他。在这里，两个我尊重的人，受到了他们的言论攻击，从心底不快。田总大笑着发表言论：“他啊，是被那个老娘们给捆住了，没办法，要成功节省时间，这是最便捷的方式，男人和女人一样，要有一副好的皮囊，当然活也得好。”又是哄堂大笑。陈总手舞足蹈地兴奋起来：“活必须得好啊，他和那什么徐丽华不是也……”他看了我一眼，打趣道：“我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我拿起一瓶啤酒在手里，他往后倒了两步说：“你要干嘛？”我笑着说：“喝酒啊，怎么了？你这是害怕了？”我又拿起一瓶啤酒走到他面前：“拿着，喝。”他嬉皮笑脸地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田总身边的女孩醉意朦胧地看着我，要敬我酒。他们已经互敬了很多了，我和小凡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自然也就不去敬人家。如果有人来敬，也自会笑纳。她那架势其实是要挑战我。我告诉她：“我不和女人喝酒，没有意思。我要和田总喝。”说着我拿起一瓶啤酒对田总说：“田总，为了表示我对您的敬意，我要敬您酒，是我先干为敬，还是您怜香惜玉先喝一个？”田总猴子屁股样的颧骨，发着亮光，大笑起来：“我一直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他一把搂住身边的女孩，拿起啤酒瓶就吹了起来。他吹完一瓶，踉跄地向我这边走。我佯装没有看见，去了洗手间。过了好一会，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田总搂着小凡的脖子，舌头似乎是直的，说着喜欢小凡这样纯情的女孩。小凡手无足措的样子，我把他胳膊使劲提起来，把小凡一把拉出来。他一下跌倒在地上，地上是厚厚的地毯，他可以在上面好好睡一觉。那个女孩还要和我喝，我递给她一瓶啤酒，和她对饮一瓶，喝完她就哭起来，坐在地上哭起来：“田总，田总，你说好和我单独喝的，你去哪了？去哪了？说好要去唱歌的呢？”那个胖胖的男人看起来很清醒，他没有要招惹我们的意思，其他的男男女女有的在沙发上说着醉话，有的还在猜拳。
　　我拉着小凡尽快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酒店大堂里，人们悠闲地走动着，路过休闲区我看到了肖总，他手里夹着烟正送往唇边，身边还有几个人。刚才他们说的话我听得很清楚，也就不经意地看了他身边有没有年龄大的女人。并没有，只有一位年轻的女孩，低头玩着手机。他看到了我，没有表情地看了几秒，低头弹起了烟灰。室外的空气像潮湿的棉花，我们快速打了车，回到了出租屋。明天是周六，要去看房子。小凡悠悠地说：“那些人真低俗，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不过你真的很能喝啊，酒量比我的还要好吧？太深藏不露了。”她越说越激动，好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我的脑海中在响着那些人的话语，关于华姐和肖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