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室友小凡

　　小凡在家里，门和窗打开着，风扇“呼呼”吹着。她躺在地上的凉席上，看我回来，赶紧起来说：“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回来呢？”
　　我对她笑了笑，和她说一起吃东西。我们两个一会就吃完了麻辣凉皮，又吃了半个西瓜。坐在地上的凉席上，看她满足地用纸巾擦着嘴。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样认真看过她。她很耐看，白皙的脸蛋，肉肉的，还有两个小酒窝。辣椒辣得她的嘴唇红艳欲滴，衬着白白的脸，十分美丽。我摸了下额头，有一层汗珠举在上面，吃得真是痛快淋漓。
　　我看到她床上有本书。她喜欢看书，经常时而大哭时而俏笑。我问她，看的什么书。她拿给我说是张小娴的《面包树上的女人》，还有琼瑶的一些书。这些书都是借的，就在正对沃尔玛超市的那条街上，也买也借。听起来很不错，我也想去看看。
　　她欢快地穿好衣服——一件土黄色的长连衣裙。我换了件白色宽松长T恤。自从来这里居住，这是我第一次逛三道街。这条街是这个城市有名的城中村，多年来一直拆不掉。村民们在自家平房上都盖上了二层甚至三层的房子，对外出租，环境嘈杂，租金很低。
　　小凡带我去了南北向的街道。这条街道在东西大街的中间位置拐弯，比东西大街略窄、略短，路两面同样是狭小的店面，有小吃店、服装店、理发店……书店在这条街的中间靠左位置，书店前的两条水泥台面上摆满了书，大部分是旧书。店老板和小凡很熟地打了招呼，让我们随便看。
　　小凡跟我介绍说，这一排的书，五元钱可以借五本，一个周内还。这排书，是武侠和言情，书有些破烂，估计被很多人借过了；这一排是十元借五本，是世界名著类的；还有十五元借五本的，是四大名著、张爱玲小说类的。两扇门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夜光玩具，华灯初上，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我去屋里看了一圈，里面除了有一些新书和半旧的书外，还有一些学习用品。我买了一个笔记本，打算用来记录以后的生活点滴。
　　屋里的风扇无力地吹动着，实在闷热。小凡买了一本冯唐的《活着活着就老了》，她说很好看，要送给我。
　　我们顺着大街继续向南走。路过一个网吧，她告诉我，以前经常和另一个室友小静来这里看电影。她喜欢看韩剧，小静喜欢看恐怖片。还有一次她们两个大胆地去看了一个色情片《色即是空》。她说得自己哈哈大笑。那些回忆令她很开心。
　　我问她，就在大厅里看吗？她说：“不是的，看色情片能在大厅里？那样很难为情的啊！他们都有包间，但是里面很小，有一张床，床上有被褥，看起来很脏的。不过就去看了一次！”
　　我问她好看吗？她说，就是男女干那种事情，当时看很紧张激动的，看完了感觉真没什么意思；还贵得要命。走到路口了，东西一条主路非常宽，马路对面就是沃尔玛，好不热闹的夜晚，好像有些风了。
　　我说：“咱们去沃尔玛吃晚饭好吗？我请客。”
　　她笑着说：“多不好意思，又让你请。不过沃尔玛的空调真的很凉爽的，五楼有家鸡公煲很好吃哦！”
　　不过天色尚早，我们可以先去超市转转。小凡就在超市做收银员，她带我去看了打折产品。我买了两大包方便面，还有火腿肠。小凡买了两条内裤和一条藕荷色的裙子，她说大米现在不搞活动先不买。空调的冷风褪去浑身的潮热，心情一下舒爽起来，思维更加清晰，眼睛也觉得明亮了。
　　我们去了五楼的鸡公煲店，点了一个中份的。小凡说中份的就够吃的。很痛快地吃完一顿饭，我们都不想离开，又去了超市。超市原来还有个二楼，二楼上有个书店，还有长凳。我欢快地招呼小凡快过来看。小凡说她也经常来这里，就是书的种类不多。
　　我拿了《简爱》看了最后几段，又拿了本《奥德赛》看了几段，还翻看了几本杂志。看着明亮干净宽敞的大厅，心想着，以后这就是最好的去处了。超市响起了欢送曲，过得真快。小凡和我拉着手穿过马路，说有空得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她说《最爱》宣传得很火……下个周请我去看。从爸妈出事后，我从未和一个人这样亲近过。
　　小凡去楼下提了水上来。水很凉，我们关上灯，用毛巾擦拭了身体。她说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不行等攒攒钱后，去租个有浴室的房子。我答应着，说还要有空调的。
　　很晚了，下楼刷了牙，上床躺下，没一会，又出汗了。小凡说：“风扇吹出来的风都这么热乎，咱们开门睡吧？还能好点。”
　　我说太危险了，不建议开。过了好一会，实在坚持不住，我笑着对她说：“那咱开开吧！”
　　小凡“咕噜“爬起来就去开了门，她把凉席铺到地上说：“你也下来睡吧，这样凉快多了！”
　　我挣扎了下内心，没有下去。对门小两口刚从外面回来，灯光照过来，正好照着小凡，不过不是很亮。她没有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对面小两口在说着什么，偶尔听到女孩的笑声，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被一阵呻吟声吵醒，懵松的双眼涩涩地睁不开，耳朵极力寻找是哪里发出的声音。是对门小两口的房间，女孩似乎隐忍、而又无所顾忌地喘息喊叫着。我紧张得手抓紧床单，想捂住耳朵，又有种怕听不到的矛盾心理，让心脏蹦蹦乱跳。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害羞的事情，脸上一阵阵的发烧。小凡睡得很香，整个人放松地铺开在凉席上。我偷偷下床，轻轻关了门。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小凡说今天她要上班，正在化着妆。今天早上她又蒸了米饭，化完妆正好可以吃，吃完她会把剩下的米饭盛在饭盒里，拿去中午吃。
　　一大早天又热起来，我冲了一包麦片，当作早餐。想着洗一下衣服，等沃尔玛一开门，我就要去二楼度过一整天的时间。
　　二楼上的人并不多，空荡荡的。直奔书店一角，我选了《诗经》。一直觉得自己看外国名著过多，对传统古文学知识太欠缺，看这本书的兴趣只限于对自己喜欢的章节。《关雎》、《桃夭》已经非常熟知，再次细读注释，更觉它的朴实唯美。参差荇菜、桃之夭夭、采采卷耳……古人对自然的热爱在文字中比比皆是。
　　读到了《行露》，写的是，女子反抗逼婚的诗。最后一句：虽速我讼，亦不女从。这女子的气血像涌进了我的血管，挑起了我高昂的骄傲和自尊，我确认我拥有我自己的尊严和主导的人生。
　　我拿出笔记本在上面记录着，好的语句和解释，这些对于我写文章拿来使用会非常方便。给企业老总写采访稿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有的老总喜欢自己的形象具有文化底蕴，有的老总讲求务实精神。但是不管哪种精神，你要写的有文化内涵，尤其文章的名字就要大气、不俗。他们一定很喜欢。
　　“小秋”，我听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抬头一看，是肖总。我忙站了起来说了声“肖总好”。他看着我手里的书说：“喜欢看这类书？”我告诉他不是很喜欢，但是看看，也能看进去。昨天知道他是我的邻村老乡后，见到他有种亲切感，并且他的谈吐看起来是个很优秀的人，心里的尊重也增加了不少。
　　我说：“您也来看书吗？”
　　他笑着说：“有时会来，我住的离这儿比较近。樱花路上的市图书馆不错，你也可以去那看看。”
　　我对他说：“我去过了，但是那里太远了，还没有坐的地方。”他笑了笑，手机响了，他礼貌地说先接个电话。我把书放下，想找本现代人的书看看。
　　一会，他走过来对我说：“有没有约会，午饭一吃吧？”我说没有约会，只是不好意思他来请吃饭。他说一个人吃饭很无聊，两个人可以讨论下饭菜的味道，很快就能吃完一顿饭。
　　他带我去了五楼的美食城，去了一家门口挂着灯笼装饰的菜馆，看来他是常客。服务员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开阔的空间，楼下马路上车水马龙。他点了一个拌拉皮，油焖虾。让我也点两个，我点了一个拌苦菊和蒜蓉茼蒿。
　　他翻看了手机说：“市图书馆下周会有一个书画展，有空可以去看一下。”我回答他，明天会去做采访。
　　他笑着说：“对，你是媒体人。”他又来了电话，这个电话他出去打了近半个小时，我吃了些苦菊和拉皮。
　　他回来说了声“不好意思”，给我盘子里夹了几个大虾。这顿饭他没吃多少东西。我吃完大虾，他问我吃好了没有。我感谢了他！
　　临走前，他对我说：“明天我会去你们办公室，你给我准备一份演讲稿。明天书画展开幕式我需要。”
　　我一头雾水的，转念一想，得回到办公室去看看明天画展的所有材料才可以。阳光在空中白花花地跳动着，好在坐公交车十几分钟就到办公室。
　　华姐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话。找到了所有明日画展的资料，是市里的七个画家的联展，还有义捐义卖活动，三十几个企业参入。我拟定了几个题目，打算写两个版本。
　　突然听到华姐办公室传来一阵吵闹声，是一个女人尖锐的喊叫声：“你写的保证书还算不算数？你说你们不来往了，这是什么，你当我瞎吗？”接着听见“哐啷”一声，好像什么破了。
　　接着又是那个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我让你们骗我！一对流氓。打碎，全部打碎，这些都是他的钱买的吧，不要脸的狐狸精。我要打烂你的头。”
　　门一下开了，华姐用手捂着头冲了出来，我被吓到了，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出去。华姐走出了大门，我紧跟着出去喊她，她回头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没有休息？”
　　我告诉她，要帮肖总写讲话稿。她头上流出了血，我要陪她去医院，她告诉我，让我去看着办公室，打110。
　　回到办公室，我小心地走到华姐办公室门口。一个女人正拿着一块砖头砸向办公桌后面的一排书橱，书橱的门都是玻璃的，要是砸上去，不可想象。我喊道：“大姐，先住手。”地上已经狼藉一片，鱼缸已经破了，那些漂亮的小金鱼在地上的碎玻璃里蹦跶着。
　　她喘着大气，瞪着怒眼说：“你是谁？管什么闲事？”我平静地说：“大姐，你这样不是把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吗？打砸这些只是解气，但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啊！要是110来了，你还不是得跟人家去一趟？”
　　看来她是个能听进劝的人，把举着砖头的手放了下来，“哇”的一声哭起来了。我走近她，扶她坐在沙发上。她死死抓着砖头，我细细打量了她。这个女人四十多岁，身形高大、壮实，短发，五官紧凑，皮肤有些粗糙、稍黑。她拿起地上水里的一张照片给我看，哭诉着说，华姐和她老公的私情。
　　照片上，华姐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吃饭，男人搂着华姐的脖子。如果说这是好友之间的亲密也未尝不可！那个男人秃顶，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有五十多岁的年轮感。她向我哭诉说，华姐和他男人在床上被她抓住了，他们写了保证书再也不来往了，但是现在又在一起了，她怀疑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她还说，华姐的房子、车子都是他男人给的，就连办公室这些东西也是。
　　我告诉她，这是杂志社的办公室，不属于华姐。
　　她说：“这家杂志社只是个空壳，使用了宣传部那本杂志的刊号。外人眼里，她风光的，好像和政府扯上了什么关系，还有那个肖总，也是一路货色，就是拿这本杂志狐假虎威地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她说她有两个孩子，老公在政府有职务，给她弄了个羊厂，生产羊奶的，她整日忙碌羊厂的事……
　　看她蜡黄黝黑的脸，那是气极了的面色。我让她先回去，一会警察就会来了。她拿起包，擦了下眼泪，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没有打110，这一屋子，得好好收拾一下。我刚拿起笤帚，华姐来了电话。她问我：“怎么样了？”我说她走了。她又问：“打110了吗？没打的话就别打了，打了的话，警察去了就说不知道谁打砸的。”
　　我告诉她没有打，她让我收拾下屋子。收拾着屋子，思考着发言稿，等收拾完，也出来了思路。我按照两个方向写了发言稿，一个是着重这次义捐义卖的，一个着重市宣传部对文化产业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