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行业手段

　　信阳集团这两年正处在这个城的风头浪尖，而这个产业涉黑，和社会人往往交往慎密，这好如秃子头上的虱子。试问，做房地产的，有几家能像廉政公署那样，清风廉洁？若是那般还如何挣得盆满钵满？只听过哪个开发商卷款潜逃，还未曾听说过哪个地产开放商倒了的，看看当下这高高在上的房价，这块肥肉，很多人垂涎已久，多少产业，最后都会跨行业搞点他，不论是医疗器械行业也吧，还是造车的也好，手里赚到钱了，都会削尖了脑袋往地产里面钻，可见诱惑有多大。当然高回报必定存在高风险，人人皆知，弱肉强食，这是商业圈的游戏法则，只要别闹出人命，只要不乱来，大部分的企业还不都是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宠儿，至于道德，那是得道高僧的事情。挣的多了自然便是纳税大户，夜深人静，良心上受到谴责，便会从吃剩的饭渣里漏出来点拿来做慈善。多好，摊子越大这座城和这座城林林总总的单位、部门领导人脸上越有面子，某市某明星企业又如何、如何，都挺好，只要别捅出篓子，政策还是会给的，无须拘小节。
　　杨向龙的部下，对待那些个钉子户，手法更是前卫时尚，他们不会那样老套地停水、断电。他们的手法总是出其不意，比如说午夜时分，当你睡得正香，尤其是大雨滂沱的夜晚，突然会感觉自己置身与荒野之中，梦魇一般，当朦朦胧胧间搓揉着眼睛完全清醒时，突然发现自己家隔壁屋子的屋顶什么时候不见了呢？第二天信阳集团就会有人包着几万块红包前来慰问探访，嘘寒问暖：“家里人没惊着吧？没凉着吧，抱歉、抱歉，都怪那些家伙，不让工作时喝酒不让工作时喝酒，嗨！现在搞建筑的人不好招，工人不好管，喝点酒你看，搞错拆迁对象啦，这一不小心就把您的房顶给整没影啦，这点钱您一定要收下、收下、一定要收下哈，算是我们的精神补贴。对于恐吓和打人，杨向龙认为这是下下策，是最没出息的行当，他要做的事情是让别人从骨子里头渗出来的害怕，神不知鬼不觉把你家房顶给整没，你说恐怖不恐怖，最后还要从骨子里头去感激他。至于说房顶怎么没得，其实是趁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早就做了手脚，保证万无一失。
　　对与信阳集团，民间也有不少闲话儿，有人说杨向龙是个大善人，大慈善家，也有人说，他俩口子歹毒如蛇蝎，手段辛辣。李筱钰呢？刚好是个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年轻警员，一心想为老百姓做点啥，扬正气，杀歪风，她很不凑巧就将信阳集团总裁的千金给带回了警局，又很无奈，很不情愿，轻而易举地把人放了，还被信阳集团的人，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儿，狠狠羞辱了一番。这口气怎能说咽就咽？不论怎样也算是人民公仆，岂能就这样让人给戏耍了，然后悄不蔫的就完事儿。她既然已经领教了信阳集团的手段，在心里她比谁都想揪出信阳集团最不可见人的一面。不仅仅是为了报那一箭之仇，因为拆迁的事儿毕竟也有所耳闻，那样的行为，简直就是强拆、粗暴，万一失误闹出人名，受害的还是老百姓，姑且不说那些社会上的舆论，就像他们廖局讲的那样，市长看见杨向龙都要鞠躬卑微，这都是些啥世道？不就一满身铜臭的商人，至于嚣张跋扈成那样？老百姓还怎么活？李筱钰身上有那种不服输的劲儿，心想正当经营，这样的人也应杀杀其威风。
　　挂了电话，美女警察抓起桌上的警车钥匙，风风火火赶往医院。
　　病房里已经活过来的宋逸洋，没精打采躺床上，祈祷着能重新死过去的奇迹。小护士买来的小米粥就放在床头边柜子上，微微冒着热气儿，边上好像还有份可口小菜-凉拌青笋配肝尖儿。昏迷的这几天，医生为了维持他生命体征，除了及时输血，还给他输了点葡萄糖，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死不了。虽然宋逸洋嘴硬的像个鸭子，可肚子早就不听使唤，咕噜噜乱叫，尤其小米粥那诱人的香，又让他又所贪恋尘世的美，那急剧思念夏紫荷的苦，减轻了些许，不再那样分裂，也不再那么心头苦得紧。就像村里的邪说，一时间中了邪，一心求死，可在死的路上又被堵住，没死成。慢慢那股劲淡了，想死的念头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宋逸洋还是没忍住扭头，轻瞟了一眼桌上的粥，抿了抿有点干的嘴唇。
　　“吆嘿，醒啦！”李筱钰将车钥匙随手丢在宋逸洋床边。打着腔调儿，很随和地说。
　　宋逸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瞅了瞅来者，弱弱地说：“你有事儿？”
　　他挣扎着慢慢坐起来，可毕竟失血过多，加上躺了好几天，身体还是虚弱得很。
　　“吃饭了没？”李筱钰采用了我国最亲近，最传统的打招呼方式：吃饭了没？你吃了吗？既落落大方也不尴尬。
　　宋逸洋用手指了指床头边，柜子上的粥和咸菜，他的脸煞白得没有一点血丝，刚活过来的他看上去有气无力，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没有原因也没有道理，李筱钰看见这个人竟然会莫名心跳加快，如此紧张，尤其俩人独处一室，即便自己是个警察，即便他是个刚从阎罗那溜达了一圈回来没多久的主儿（说难听点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一个毫无生机，自杀没能成功的落魄男。但是他同她的饭友徐良是有所不同的，在某些地方，比如说眸子后面隐藏的神情，他身上似乎有那种和自己同类的气息，也可以说是同类人的味道吧。虽然眼前看上去弱不禁风，但他的原型肯定不是这样。
　　李筱钰感觉呼吸有点紧蹙，似乎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你还是躺下吧，看那样儿，还需要住几天的，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得厉害。”李警官说着，拿了个枕头给我们的大作家垫在背后，就像多年的老友，动作熟练毫无做作。
　　端起柜子上面的粥，一点点喂他吃，远看像姐弟，更像情侣、佳人。而宋逸洋对送到嘴边的调羹，也毫无抗拒，听话得像个孩子。门外的小护士有点嫉妒啦，哈哈，心里像吃了话梅，酸溜溜地冒着泡泡。俩个人捂着嘴在重症病房外偷笑美女警察给作家喂粥的举措，她们猜测：“难道是作家给女警察表白，警察没答应，然后就割腕自杀了？他自杀的行为最终又打动了这位漂亮的警察姐姐。”
　　“嗯，我看像。”
　　“你看他那听话乖巧的样儿。”一个细声细气地说。一个把头点得像捣蒜。
　　“别说，你的话，还真有点道理哈，刚才问他要不要吃，他倔得像头牛，虽然肚子咕噜噜响，头摇得却像个拨浪鼓，你看这会儿，那四目交接可人的样儿。”另一个小护士小声地说。
　　“切，能一样、能一样么？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英姿飒爽就不说了，虽然裹着身警服，你看看人家那小身材，小蛮腰，你再看看你的，水桶、水桶知道不？你再看看人家那胸，叫呼之欲出，那才叫个胸，你再看看你的，简直就是小金橘、旺仔小馒头。你再看看人家那小脸蛋，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你再看看你那眼袋加黑眼圈，简直就是功夫熊猫阿宝的缩小版。”
　　那个叫小杨的护士，被她的好友同事，损得无言以对，然后无奈地用手托托自己胸的地方，摸摸自己的脸，也忍不住叹息：“差别是蛮大的哈，唉……这个看脸的年代，不，是看脸，看胸的年代，但是说不准她没我似水柔情呢？”小杨护士一手在自己下吧边，做了个托着的姿势，一边自嘲地说。
　　“切，得了哈，杨儿，他的文，看看还是可以滴，人，你算了吧！他不是你的菜。还似水柔情？你吊瓶扎多了吧你？脑袋里全是盐水和葡萄糖水吧，再说了，他也没啥好，一大男人还自杀，切，姐眺不起！”小杨的同事过完嘴瘾，扭扭屁股回护士站了，就剩下她，眼巴巴望着美女警官给作家喂饭吃，室内一幅春意盎然的韵味，窗外的她，似乎在寒冬里，矗立在风中，身心凌乱。
　　最要命的是李筱钰放下手里的碗，竟然抽了张纸，擦掉宋逸洋嘴角的小米粒。等一切妥当，美女警官接着开腔：“吃饱了么？”
　　“嗯。”宋逸洋点点头接着说：“舒服多了。”
　　“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啦，不能一下吃太饱，要不胃会撑坏的。”美女警察面若桃花，温柔地说，甚至有点含情脉脉。
　　宋逸洋乖巧听着，极力地点点头，那画面比韩国偶像剧好像还要浓情蜜意。
　　“好吧，身体舒服了，那咱们说正事吧。”李筱钰的脸比变天儿还快，刚才还你侬我侬，瞬间就职业化。这哪一出儿，让人有种跟不上节奏的赶脚。
　　只能这样理解，警察嘛，往往喜欢先扬后抑。让你放下所有的戒备之心，你再看看电影里那些个美女卧底甚至牺牲色相，陪吃陪睡的，比起来这算个啥球。
　　拿起笔墨的李筱钰一本正经的说：“姓名？”
　　“你不是知道？还问？”宋逸洋也有点没转过弯儿。
　　“请你搞清楚，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儿。”李筱钰严肃地说。
　　“宋逸洋。”宋逸洋说着将头往扭到一旁，避过李筱钰的目光。
　　“年龄？”我们的美女警察接着问。
　　“三十一。哎，我说警官，你烦不烦？查户口啊！要不要问性别呀？”宋逸洋有些不耐烦地说。
　　“请你配合！”李筱钰认真地说。
　　“配合，看在您喂粥的份上，一定配合，警民合作嘛。”宋逸洋压着火说。
　　“省点力气哈，刚活过来没多久，失血那么多，很容易休克的，我没问的问题不需要回答，明白吗？”李筱钰用笔敲着本子严肃地讲。
　　宋逸洋委屈的像个孩子，轻轻地垂下头。
　　“你为什么自杀？”
　　“活够了呗！”
　　“请你严肃点回答。”李筱钰问这个问题是眉毛紧锁。
　　宋逸洋并没有因警官的一粥之恩而真正怀有多少感激，他的心里只能装下个夏紫荷，至于这些人，早已司空见惯故意调笑罢了。当问到这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不想活了还需要理由？你没搞错吧，我不就是割腕没死成，不也没给治安添什么大乱，你哇哇哇，没完没了，不去抓贼，在这唧唧个没完，有劲吗？”
　　“宋逸洋，我请你严肃配合，否则我以妨碍行政执法正式拘捕你。”
　　“来呀、来呀，拷我走呀！”作家终于火了，他拔掉输液器，直接把双手伸到了李筱钰面前，扯着嗓子喊：“来呀，抓我呀，抓呀！”腥红的眼，暴怒的神情，脖子上跳动着的青筋。跟刚才那个半拉不活像个孩子的人瞬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