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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大雪

作品名称:边缘      作者:郑兆全      发布时间:2017-12-19 15:13:01      字数:6334

  大雪密密麻麻,鬼城铺一层白地毯。积雪并不影响市民的心情,他们迈着轻松的步子回家,像跳一曲广场舞。
  我的家呢?我的家为什么没了?
  他们轻松,我走得不轻松,那辆轮椅走得更不轻松。推轮椅的孩子蹬腿弯腰,一擦一滑,叫人不忍直视。这孩子消减了我寻死的念头,我萌生帮孩子的念头。
  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口歪目斜,褪了围脖,头发必定像鸡窝。看不出实际年龄,如果脱离贫困,她会年轻一些,丰腴一些,她像极了路边草,被碾压得奄奄一息,但有一个顽强的生命。
  女人一手拎蛇皮袋,一手攥小布包,一个盛饭,一个装钱,这也许是她全部的家当。推轮椅的孩子十一二岁,大概热了,掀帽子,居然露出明亮的小光头。
  他们行路艰难,他们是真正的乞丐,他们叫我无地自容。不缺胳膊少腿,不是未成年人,我有什么资格接受人家的馈赠?助孩子一臂之力,把不义之财一分不剩地转给孩子,我心安。
  我不说话,孩子也像哑巴。
  “你的头怎么了?”孩子接过钱,终于侧脸打量我,孩子天生好奇。
  声音像女孩,女孩长到十一二岁决不会留光头,所以他是男孩。
  “被人打的。动了手术,还安装了控制器。”
  脑子被那个人左右,我恨不能打碎这颗头颅,我已经不相信自己的脑袋。
  “控制器什么样子啊?”孩子张大了嘴,“头里搁控制器还不得疼死?你不疼,脑子肯定坏了!”
  “控制器看不见,但有毒,毒得我乱说乱笑,乱跑乱跳,老挨打。”
  我不习惯撒谎,特别面对童心未泯的孩子。可现在必须撒谎,必须承认脑袋生病,大雪天,谁闲得无聊逛大街?没病谁信!
  “骗人!偷人家钱了吧?”孩子的嘴巴噘得老高,“不是偷就是抢,要不你哪这么多钱?人家怎么随便打你的头?”
  “没偷,没抢,人家就爱打我的头!”
  这次没乱说,可孩子更不信。不过,孩子一提,我想破脑袋也得想通为什么无缘无故被打。强拆队强拆“钉子户”我亲眼见,亲耳闻,一砖头打死,地震中不幸遇难,反正来历不明,精神错乱,反正该死!倘若下手不重,命不该绝,一地死人,没两个喘气的,他们白忙活,搜救功劳簿怎么能添加一个强拆队救死扶伤?再往深处想,大楼四分五裂,平房傲然屹立,大批官商坑瀣一气玩“豆腐渣”,怎么认定此地属强震中心断裂带?怎么重建家园号召全国人民捐款?怎么截留救灾物资?怎么大发死人财?我脑袋里净是证据,脑袋还能完整,我应该谢天谢地谢神灵谢他们。
  这推断没人相信,我说的全是鬼话、疯话。我不敢向孩子倾诉,孩子天真无邪,孩子需要冰雪洗礼,也需要沐浴阳光,孩子的世界应该阳光普照。
  雪花如刀,切割我的脸。
  “下什么雪,鬼天气!”我骂天,果然消了不少气。
  “下雪好,下雨才不好,雪不湿衣裳。”孩子迟疑了一下,“你不知道吧?我也叫雪,大雪。”
  大雪非小雪,因为一个“雪”字,我决定送孩子回家。
  
  大雪的家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长路,大雪指着一间孤零零的破屋子,说到家了。
  “看你像外地来的,没地方住吧?我有个干爹,多一个干哥哥也无所谓,我们一伙,干爹就不敢欺负我了。”
  “好,那我叫你小弟弟。”我不打算进屋,但还是说声谢谢。
  “不骗你了。”大雪骄傲地挺起胸,“干爹逼我剃光头发,说女孩子越丑越好,你看我丑不丑?我可不是小弟弟,是小妹妹。干爹说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自己最不是好东西;还说男人见不得女人,男人爱犯贱。”
  “你,女的?”我对这个“假小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为在此住宿找到了充足的理由。我这个男人也犯贱,她干爹说得没错。
  仔细研究大雪,如果配一头秀发,她和小雪真有几分相似,她为什么不叫小雪呢?
  实在不敢想象,一间破屋,门关闭不严,还缺少院墙保护,轮椅上又坐个下肢瘫痪不能言语的活死人,不是好东西的犯贱男人破门而入,大雪岂不像一只羔羊任人宰割?最令人担忧的,最不是好东西的干爹也许真最不是好东西,无缘无故认干女儿,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干爹也要饭,不大来,来就喝酒……不说他,我先烧水你喝。”安顿好母亲,大雪两只小手凑在嘴上哈气,“明天我得学你怎么要钱,你运气比我好,一天要十好几块。”
  “我不大烧水,都是喝凉水。打水远啊,那厂子看大门的见我就吹胡子瞪眼,怕我偷。嘻嘻,我偷他暖壶,他记仇了。”大雪端小铁锅装满雪,三块砖摆三角形当炉子,取碎麦秸点燃了,屋里炊烟袅袅,披一身雪花的“白雪公主”一下子成了“灰姑娘”。
  想象自己变王子,送她一双水晶鞋,再为她造一座大宫殿。
  也许我真是落难的王子,她则被什么巫婆下了什么咒。
  
  大雪的故事
  
  水开了,大雪熄了火,满屋子烟熏得我淌眼泪。寄人篱下,男儿有泪轻弹,到了伤心处,我恨自己落到这般田地,羞煞,愧煞!
  大雪找了半天,总算翻出一只茶杯。茶杯布满油垢,想必哪个垃圾箱捡的,今天才正式派上用场。大雪刷了又刷,不管刷得多亮,那杯子我都不想沾唇,我宁愿渴死。
  “我妈不大喝水,嫌伺候她费事。费什么事嘛,屋里没床,轮椅就当床了,又不换衣裳。就怕拉裤子,不好弄。”大雪说话,手也不闲,先数钱;再摸蛇皮袋,掏出两包方便面,三个馒头,几块煎饼,居然夹杂一只熟鸡腿。
  “干爹每次来都翻钱袋子,我得藏一点钱。我妈常年吃药,脑血管的病,快两年了。”大雪最后分配食物,“鸡腿我妈吃,给你方便面,我啃馒头。”
  “喂,我说这么多,你怎么不吭气?”大雪啃一口干馒头,嘴里含混不清,不等咽下又冒出一句。
  “听你说啊,我不爱说,爱听。方便面留着吧,我也啃馒头。”
  馒头又冷又硬,一小口变一大口,大雪却嚼得有滋有味,叫我好羡慕。本想问她的亲爹干爹为什么不照顾她们,嗓子里的馒头桀骜不驯,话噎住了。
  她父亲极不称职,问了闹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咽几口唾沫,硬把不肯归位的馒头顶进胃,大雪早就啃光馒头,用油光光的袖子擦嘴。
  “你不知道吧?我亲爸腿瘸,拄俩拐,可他死了。”大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菜刀割喉咙,没死,爬着跳大口井,淌了一路血。那年我不到一岁,听我妈说的。我妈是瘫子,那时会说话,最近才像植物人。”
  “以后,谁管你们?”我实在不忍听大雪讲下去,一个瘫痪母亲,拉扯一岁大的孩子,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熬过来的。
  “爷爷奶奶管啊!”大雪坐下,用破被子捂脚,然后歪着脑袋回忆,“后来,奶奶叫车撞死了,爷爷就变了,老生气,对我又打又骂,嫌我丫头片子。有一回叫我自己上街玩,爷爷关大门,玩大半天,回来怎么敲都不敞开。后来,我妈搂着我哭,再后来,我妈叫我推着她要饭,再不回那个家了。”
  我听得汗毛直竖,大雪难道没姥爷姥娘?
  “我妈嫁我爸,姥爷姥娘不答应,我妈死活答应。姥爷说,权当闺女死了。其实,我妈不愿连累家,她在家,我那两个舅娶不上媳妇。唉,我妈碍他们什么了?”大雪站起来看母亲,母亲望着门外,面无表情,眼里无比空洞。
  
  大雪的心愿
  
  门外风雪停止了肆虐,天却阴沉得可怕,我的脑袋也像灌了铅。与大雪的故事相比,我写故事多么肤浅,那个人看不见她们,偏偏叫我碰上她们,我又无力帮助她们,我只有瞧不起自己,再不敢舞文弄墨装斯文。
  我玷污了文学!
  “你不知道吧?我下生前有个姐的,爷爷奶奶盼孙子,姐没满月送人了,他们说养活不起孩子,其实把姐卖了。听说买姐的那家人早有个小男孩,买了姐,违反计划生育,要罚款,还结扎,吓得那家人又不敢要了,找爷爷退钱。爷爷坚决不答应,卖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爱送哪送哪,爱怎么转卖怎么转卖,退货,没门!”
  大雪继续说,我继续听,继续点头,继续打颤。
  “你更不知道吧?我姐叫小雪,我爸起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姐叫大雪,我叫小雪才对。”
  “你姐叫小雪?”我一下子蹦个高,大雪也一下子蹦个高。
  不错,拾小雪那年正赶上史无前例的计划生育,小雪可能辗转几个家庭、几百里路才碰上我。她的小棉袄里缝着白布条,写着字:小女小雪,求好心人善待,无能父母磕头谢恩。天可怜见,我一再坚持,堂兄才保留这个名字。等哪天见到小雪,向她说明,不管她信不信、认不认这个瘫子妈和要饭为生的光头妹妹。
  那时,堂嫂没怀孕,养小雪等于养小狗小猫,至于以后添了小侄子,堂兄想方设法打通关节,不但计划生育批准,还没捱刀子,开假结扎证明堂兄有门有道。问题是,小说可以胡编乱造,电视剧可以粗制滥拍,证据不足我难道虚构情节信口开河?猜测有误,一切岂不乱套?
  “你怎么了?我姐叫小雪不行啊?你不爱听小雪这个名字?我不说了。”大雪果真闭了嘴,坐下,披上那床露出棉絮的破被子。
  “你接着说吧,你姐后来怎么样?重名重姓的多了,像我吧。叫木头,一个百亿富翁也叫木头,长得还和我一样,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也坐下,“你姐不认得我了,喜欢那个有一百亿的木头,她可能成了机器人。”
  “屁!我姐没人要,早死了吧?你就会哄小孩!多少钱一百亿?十块的得摞多高?”大雪两手比划,“比你高不高?”
  “这屋子装不下,触到天。”我随口一说,大雪瞪圆了眼。
  “你怎么不是那木头?你能不能领我见见那木头?人家长得好,有钱,谁不喜欢?你长得好,没钱,谁喜欢你?你要不给我那十几块,我才不叫你住这里!”
  “一百亿哪来的?民脂民膏!”孩子嘴里吐真言,我也不说假,“全国人民集资,那个木头装腰包,我所有一切都叫他抢光了。你不用赶,我走就是!”
  “长大了,我要挣一百亿,挣一屋子钱。”大雪歪着小脑袋,好像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别生气了,说着玩的。人家肯定瞧不起要饭的,你和我都要饭,当然你好。”大雪得意地呲牙,“就是叫你生气,你生气的模样好玩。其实呀,我很想见姐姐,看她长什么样儿。”
  大雪像极了小雪,小雪以前也故意惹我生气,也这么说。
  
  今夜……
  
  天色暗了,鬼城亮起了灯,屋子却黑得可怕。大雪习以为常,她找小塑料盆放在轮椅下示意母亲排泄。轮椅底座布置巧妙,构造奇特,抽掉中间只留框架,再安装仍可严丝合缝。大雪似乎退母亲的裤子,我转移视线看屋顶。屋顶仍是一片黑,我多么希望透一点星光,照亮小屋,照亮苦难者的心灵。
  大雪伺候完母亲,端着盆子出了门。她一定去了麦田,她懂得庄稼离不开肥料。
  为透气,我也出门,站定,目送大雪瘦小的影子融进雪地。
  鬼城一片光明,鬼城放起了烟花,鬼城传来连绵不绝的炸响。
  大雪回来告诉我,今天阳历年,城里人都在家庆祝元旦。
  
  今夜……
  
  大雪分给我破被子,自己盖一件破棉大衣,我们并头而卧,中间隔着夜的冷。
  被子散发难闻的怪味,冷的味道更浓。大雪睡了几年草窝?大雪的母亲睡了几年轮椅?多少个冬天,她们无声地谱写生命之歌,谁倾听她们的绝唱?谁见证她们的精彩?谁回收她们的眼泪?黑暗的夜,冷酷的夜,你宣扬什么?赞美什么?文学家瞎写什么?自杀的诗人留下什么?我留下什么?你们在我心中留下绝唱也留下绝望,我却静静地来,悄悄地去,像云像雾又像风,更像一滴水。
  水滴石穿,我更像泡沫。
  想人生,想一生,想小雪,想梅子……就是不想大雪。恍惚中,大雪小猫一样拱被子,找我取暖。
  这可怜的孩子!
  摸她的手,她的脸,却摸不到她的头发。
  孩子像春天的蓓蕾,含苞待放。是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可是,我等不到春天了,不见花开,只有花落。
  心潮起伏,正想搂抱大雪,大雪动了。
  一惊缩手,忽地满脸发烧,大雪不过一个孩子,也许真是小雪不曾见过的妹妹。她如此可怜,我如此轻薄,没脸没皮,我彻头彻尾一个畜生!
  不要脸,所以狠狠打自己的脸。
  热烈的掌声吓得大雪一哆嗦,我说没事,脸上有蚊子。
  “又骗人!”大雪显然很生气,“冬天哪有蚊子?真不明白你。哼!”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大雪宽宏大量不追究,感激之余,不由地挪身子,与她保持距离,再不敢产生绮念,萌生非分之想。
  “我已经长大了。”大雪突然抓我的手按住她小小的乳房。
  
  今夜……
  
  身体微震,灵魂剧震,身体和灵魂仿佛蒸发,又仿佛凝结。我反复问自己:大雪怎么了?大雪怎么了?
  一半火,一半冰,无动作,无作为,没等想好,大雪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你嫌脏?你不要我?钱也不许要,谁要是小狗!”
  同梅子预演缠绵,与小雪维护纯情,我绝不是圣人君子,此时,却从心底呐喊。
  救救孩子!
  为十几块钱,大雪典当刚刚发育的身体!
  平心而论,她引不起我的情欲,她还小,我的邪念昙花一现,我心里只有小雪。
  “谁给钱你就和谁睡觉?”我板起老夫子的面孔,要她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做合格的孩子。不,做合格的女人。
  “我可不懂大道理,你这人真怪,给我钱,不和我睡觉,干爹可不像你。”大雪离开我的被窝,用棉大衣把自己包起来,“有一天,我妈没钱买药,问干爹要。干爹说,行,给干爹暖脚。就是那天,我吓得哭,我说不要钱了,可干爹劲大。以后,以后……干爹又吓唬我,这屋是他的,我得交房租……”
  大雪轻描淡写,不痒不痛,不悲不喜,好像在说别人。
  十块钱,大雪只值十块钱?十块钱夺去她的童贞,大雪,我拿什么拯救你?
  
  高烧
  
  胡思乱想,脑袋发烫,天亮时更加萎靡不振。某种病毒破坏免疫系统,俗称流行性感冒。
  昨晚扮演柳下惠,演这个角色相当不易,思想斗争相当激烈,如果不是大雪不成熟,魅力不足,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说什么也不可能听从大脑指挥,脑袋有病难道被犯罪的心气的?
  大雪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穿一双大棉拖鞋走来走去,“踢踏踢踏”好不叫人心烦。我想离开这间屋子,但深知外面只有一条死路,病死路旁,那个人袖手旁观,然后拍手称快。
  “留你住这里真倒霉!”大雪先看母亲,然后踱到我身边,小大人似地教训我,“什么都不会干,也不陪我说说话,还长病。你天天有钱,当祖宗都行。药铺好几里路,那么远,哼!”
  当然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何况她说得对,何况她换一双破胶鞋准备出门。
  “谁叫你去了?又死不了!你看,我能走,好好的。”忍一口气,挣扎走两步,腿发软,又跌回原处。难道我的死期到了?
  “妈吃药,你长病,你等于没给我钱。”大雪不疼自己,疼钱。
  病,比没钱可怕。我忽然想起大雪的父亲,他决心自杀,也许因为一场病,他患了头脑发热的病。
  
  报纸的威力
  
  大雪买药,还带回一张报纸——《鬼城日报》,鬼城人自己的报纸。大小单位强制订阅,政府硬性摊派,不管国营民营、公款私款。垃圾箱、厕所不乏这类纸张,许多百姓舍不得用卫生纸,明知油墨有害健康也要对不起屁股,办公室人员擦一擦皮鞋也是可以的,不知大雪要这报纸用意何在。
  “医生戴个破眼镜装积极,怎么求他都爱理不理,说吃药就行,严重地话,他也治不了,得找大医院。他爱看报纸,我就抢他的报纸,他要追我就能来给你治病。可他丢了报纸不当回事,害我白跑一阵子。”大雪颇为忧心,“不打吊针,几片药顶屁用!你死了可别怨我,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没钱埋你,你说怎么办?”
  “好办,你联系大医院,卖我的肾、眼角膜,你就不愁没钱。”大雪半真半假。我不能不认真考虑,舍一身皮肉帮助大雪母女,唯一能做的,仅此而已。
  “说着玩的,你吃药就退烧了,医生打了包票,药不灵他负责。”大雪倒杯水,再递给我报纸,“报纸写什么你念念,省得想死呀活的,吓人!”
  接过报纸,我惊出一身冷汗。大酒店门外一角被拍照,大字标题:百亿富翁游戏风尘,扮受伤乞丐求施舍,女客献爱心;衣冠不整禁止入内,无良保安张牙舞爪,驱赶可怜人。
  那个人的杰作,满满正能量,我第一次为他点赞,遗憾的是少了横批:天理何在!
  翻过报纸,我又惊出一身冷汗。《百亿富翁冒死救人,头部严重受伤》、《百亿富翁医院离奇失踪》,两篇新闻都配发精美图片,纯艺术摄影,恰如其分渲染了主题。那个人借我肉体包装灵魂,刚才伸拇指,现在却拇指朝下,他的别有用心叫我不齿。
  他有自己的酒店,利用报纸毁人家的酒店,再为自己制造传奇。另外,大酒店的女客对我施舍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他迁怒酒店,伸软刀子,人家酒店关门他多方渔利。
  听我解说,大雪欢呼雀跃。大酒店一桌一桌的鸡鸭鱼肉都往垃圾桶里倒。她昨天溜进去,急得直跺脚,好歹偷了一条鸡腿。现在去,肯定没保安吓唬她了,那些鸡呀鱼呀,随便挑,随便捡,我们可以过一个欢欢乐乐的阳历年了。
  大雪想象力比我丰富,那个人靠穷人发财,怎么叫穷人发财?梦想不能成真,大雪太天真!
  大雪不服,要跟我打赌。
  “路上雪没化,你和我妈等着。好东西不给你吃,馋死你。哼!”大雪背上蛇皮袋,像一名出征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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