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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品名称:太平桥      作者:谷雨坡      发布时间:2017-12-17 09:31:58      字数:4312

  刘东强的行李不是很多,一口老式土漆木箱子,一套蓝印花布面的被窝用一根麻绳子捆得结结实实,一个洋铁皮子的桶子。老乡刘安生给他提着桶子,刘东强自己用一根竹扁担挑着行李,沿着路灯不是很明亮的迎丰西路,向太平桥的百货站走去。
  夜色里的迎丰西路行人稀少,街边的房子被一些小山头分隔着,两边的路灯亮着稀疏几盏,有些路段还没安装,有些路灯是坏了。路过怀鹤市工人文化宫时,前面的草坪上立着几块巨大的石头,就像一个半拉子的工地一样。里面的一条水泥路面站着许多人,人群里不时传来几声口哨声,和一些幺喊声。楼顶的那层房子的玻璃窗户,感觉被里面的舞台灯光照得有些支离破碎。
  刘安生指着旁边一栋房子说:“我们市劳动局就在那里面,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玩,工人文化宫里的舞厅,是怀鹤市里舞厅最大的,一到周末,就是一票难求啊。下次来跳舞,我请客,里面的工作人员很多我都认识,我带个人进去,是不要票的。”
  “要得,在学校里除了长跑,我就只喜欢跳舞。”
  过了工人文化宫和汽运公司家属区,前面的马路一边是黑不隆冬的一座荒山,另一边是十几块大岩石的遗弃工地。这一段路好像是刚刚拉通不久,两旁没有路灯,除了中间的机动车道铺好水泥路面外,既没有人行道,也没有自行车道。但从这条路走,这里到太平桥去,比绕道人民东路那条老路要近很多。
  柯娃年龄不大,高中还没读完,因写了一封恋爱信给邻班一个长得漂亮的女生,被人家交到学校教导主任那里,在学校作为一个坏典型在大会上点名批评警告,只差没开除了。柯娃本来就不喜欢读书,成绩差,脾气坏,动不动就跟人打架,被学校在大会上点名批评几次后,干脆就不读了。回到家里天天跟同一个街道上的,几个年龄差不多缀学在家的小青年玩在一起,还没到一个月,烟也学会了,啤酒也喝得几瓶,说话也变得像电影里的二流子一样,油里油气。身上的男性荷尔蒙使劲地往外喷涌,一见到穿短裙傲胸翘翘臀的女人,就死死地盯着不放,两只眼睛好像都冒着火一样。
  吃过晚饭,柯娃把嘴一抹,就出来找人玩。刚走到街上,只见小毛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说庆娃家里借到一台日本走私过来的录放机,还弄来了很多毛片,有日本佬拍的,也有香港拍的,庆哥喊我们两个去看,让我们去开一次洋荤。
  柯娃跟着小毛走到汽运公司的家属区里面,转过几个弯,就到了庆娃家的楼下。这是一栋很老的房子,两层楼,每层有个公共内走廊,每户的卫生间和厨房都在走廊外侧,里面是两间房子,直通通相连着。庆娃去年高中就毕业了,由于其父亲所在汽运公司一年来一直没有招工,顶他父亲的职吧,他父亲又没到退休年龄。庆娃就一直在外面打流,他的父亲天天出车,有时出车到省城,来回要四五天,所以就根本没时间管他,也没精力去管。
  庆娃的父亲在单位是个半边户,庆娃的母亲带着他的两个小弟妹住在老家乡里,那里还有四五亩田,只是在农忙的时候,他们才回去。这几天,就庆娃一个人在家,反正吃饭在他父亲的单位食堂。一年以来,在街上也交了一些朋友,都跟他差不多,无业或在家等待招工。
  庆娃看到柯娃他们来了,特意伸出半脑袋看了看门外的走廊,看是否有其他人跟着来。几年前搞严打的时候,看毛片要是被公安或单位保卫科的人抓住,都是以流氓罪从重处罚,是要坐好几年的牢房,甚至发配到杳无人烟的青海去服刑。
  庆娃先把里面房的那块窗户上的布帘放了下来,再熄掉外面房的灯,最后又把进门的倒锁打好。庆娃早就把录放机接好了,最后才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黑食品袋子,里面的录像带盒是用厚厚的报纸包着,三个人的说话声都被压得很低,有时候,就用手比划着,柯娃的心跳似乎都加快了。
  录放机的声音也被调到最低,庆娃还是怕出事,又赶忙把两间房子的中间那扇木门关好。毛片果然刺激,画面里那些女人白花花的身体,看得柯娃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里面男女交媾时发出的喘息声,女人高潮时的叫喊声,以及那些夸张的性交动作,使得柯娃的鸡巴从录像里面那个女的脱光衣服的时候起,就一直硬邦邦地挺着,把裤门撑得都要裂开了。看得三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都只是盯着录像一丝不动。
  “笃”,“笃笃”,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吓得庆娃马上把录放机的电源拔掉,录像盒子都没有取出来,就往床下的里面一丢。
  “庆娃在家吗?我们是公司保卫科的。”
  柯娃三个人都屏住呼吸,一点声响都不敢出,感觉外面有几个人,难道被谁告发了?
  “庆娃,你爸爸出车到长沙,车子坏在那边,要晚一天回来。”好像是保卫科李科长的声音。
  听到是这么一回事,庆娃几个人一下就松了口气,知道没什么事情。
  “哦,谢谢李叔叔,我们在里面打牌,没听到,不好意思,”庆娃赶忙把房门打开,并且把外面房子里的灯也打开了。
  “黑不隆冬的,几个人不是在里面赌博吧。”
  “李叔叔,我们哪有钱玩咯,我们在打扑克牌升级,输了的钻桌子凳。”
  “我想你们应该也没有钱赌,这段时间派出所到处在抓赌,不要碰到风口上,抓到一次赌博,单位的综合治理年终考核是要被扣分的,大家的社会综合治理奖就会泡汤的。再一个,公司也不可能因你们这些子弟赌博去派出所讲好话的。庆娃你老子打电话来,说要晚一天回来,要我们来告诉你。你们啊,打个牌都这么神神秘秘的,看你们的脸都是红红的,是不是钻桌子钻多了?早点休息吧。”
  “那是,那是,我们哪有钱玩赌呢,谢谢李叔叔。”
  看到李科长走远了,庆娃想了想,今晚还是不放算了,要是李科长出去又仔细想到点什么,杀个回马枪,被他抓住,那就完了。
  “不看了,不看了,今晚不葱顺,下次我们到录像厅去看。那里比家里还安全,老板说,派出所的人都熟,就是上面来突击查,也会有消息报过来。”
  “要得,要得,下次庆哥去一定要喊我们。”
  从庆娃家里出来,外面的气温格外得热,他们从那条新修的马路回太平桥的家。
  第一次看毛片,真让柯娃开了眼界,出来这么久下面一直还是硬挺着,脑壳里尽是些女人白花花的身子,此时的柯娃只想像录像里面一样,快活地发泄一下。
  精神恍惚的柯娃发现前面走来两个穿连衣裙的,虽然没有路灯,但还是能够看得出,蛮有身材的,感觉跟录像里面的人一样。
  柯娃看了一眼小毛,头往前抬了一下,小毛一下就领会了,两人吹了一下口哨。
  看到两个女子走了过去,他们两人反过身来,一人连抱带拖地拉着一个女的,往旁边黑黢黢的废弃工棚拖。
  “你们这流氓,要干什么?救命啊,抓流氓。”两个被拖的女子大声地呼喊着。
  小毛个子小,被他拖着的女子力气还不小,在大声呼救的同时,脚在大力地蹬着,同时双手也在使劲地抓小毛的脸,还没被拖多远,就挣脱了小毛的拉扯,并往工人文化宫方向狂跑,大声地喊着;“有流氓,抓流氓,救命啊,快救人啊!”
  刘东强和刘安生正好走到这里,跑出来的女子连忙拉着他们,求他们赶快去救人,前面有流氓,说跟她一起准备去工人文化宫跳舞的妹妹,被两个流氓拖走了。
  刘东强把行李一放,抽出扁担,刘安生在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就往这个女子指的方向跑去。
  柯娃和小毛此时正把那个女子掯倒在地上,女子身上的连衣裙被撕扯掉,只剩下一条内裤,女子还在使劲地挣着,柯娃和小毛的喘气声也越来越急,柯娃把自己的裤子褪得精光,就往女子身上扑去。
  “你们在干什么?”刘东强拿起扁担就往柯娃身上打去。
  小毛看到来了个人,也是不怕,放开了抓住女人的双手,操起旁边一个木方,但刘东强的扁担已经重重地打在柯娃的屁股上,柯娃一声“哎呦”,就没了力气,倒向旁边。终究是年轻,他使劲一下,又站了起来。此时那个女子,已哭着爬起来,向大马路跑去。
  “关你什么屌事,想找死,是吧?”此时柯娃爬了起来也,顺手抓起旁边的一根木方,虽然屁股光溜溜的,那个东西还是那么硬翘着,但还是使劲地往刘东强打来,刘东强被小毛和柯娃夹着打,背上被挨了几下。
  此时刘安生也赶到来了,见此情况,扬起手往前使劲一摔,一块石头就打在柯娃的头上,一声“唉呦”,眼冒金星的柯娃只得丢下手里的木方,双手捂住脑壳,往山上一条小路跑去。那是通向不远处几股铁道的小路,只要上了铁路,就四通八达。小毛看见柯娃跑了,丢下手里的木方,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跑,是通往铁路南站的编排站,黑通通的,荒草杂木丛生,不熟悉的人真不知道还有一条路。
  刘东强感觉后背有点痛,一来不熟悉,二来也是晚上了,自己还有行李,照他的脾气,还想追上去,痛打两个小流氓一顿。
  刘安生也说不去追,只要赶跑就算了,现在社会比较乱,不要把自己搭上去。只是问刘东强背上痛不痛,流不流了血。
  “没事,这点痛算不了什么,走,看行李还在不?不知道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此时自己行李旁围着一圈人,议论纷纷,那两个女的已经不见了。大家看到刘东强两个人没有什么事情,就走上来问道:
  “冒要紧冒,年轻人。”
  “有几个流氓?怎么不抓住他们,抓到就阉了这些人。”
  “这社会真乱,几年不搞严打,小流氓也多了起来,看来还是严打才能压得到这些人。”
  刘东强和刘安生看到行李还在,只是简单地跟人群说了几句,说没什么事情了,就挑着行李往太平桥单位宿舍去。
  走到怀鹤地区百货站招待所里的单身职工宿舍的时候,旁边朱武迅住的那间房子的灯已经亮了,门也半掩着。
  听到脚步声,朱武迅走了出来,笑着说:“老同学,你终于来了,你一来,我就有伴了,晚上也可以下一下棋,我一个人住在这一层,有时还有点怕呢。”
  “运气真好,我们还能分在一起。你是怀鹤市的人,对这里熟悉,还得要你多帮忙。”
  “那是一定的,不熟悉的只管问我。咦,你的衬衣上面怎么有血印子?”刘东强进到房子后,后背衬衣上面的血红印子就露了出来。
  “哎呀,在外面看不清楚,不要紧吧东强?”刘安生也着急地问。
  “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没事。朱武迅,这是我老乡刘安生,在怀鹤市劳动局上班。他就是朱武迅,我们一个学校的,都被分在百货站。”
  把他们介绍认识之后,又把路上所发生的情况跟朱武迅说了说。
  “以后碰到这样的事,你千万要小心,现在这些混混都是一伙一伙的。今晚你还算好的,对方没有刀。”朱武迅又到自己的房子里,拿着一小瓶红药水,两根棉签,要刘东强洗过澡后,擦一点。
  刘安生帮着把地拖了一遍,床也铺好,房子里有一张办公桌和凳子,还有一张会议室用的长木椅子。窗户外面的迎丰路上行驶的车子还很多,刺耳的鸣笛声不时由远而近地钻了上来,让人一惊一惊的。对面那栋房子上亮着的“华光酒楼”招牌,在黑夜中,很是打眼。房子后面应该就是那座太平桥,和那片黑麻麻的农田。
  把所有都安顿好后,刘安生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很晚,就难得回去了。
  两个人睡在一张单人床上,由于都瘦,不高,也不是很挤。刘东强有点睡不着,后背虽然有点痛,但主要是有点兴奋,寒窗十几年,终于参加工作,拿工资做城里人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外面马路上没有汽车行驶,也都安静了下来,不知是对面的田野里,还是旁边吉大村旅社下面那条杂草丛生的小溪里,传来一片此起彼伏的蛙鸣声,时而高亢悠远,时而低沉和鸣,刘东强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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