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下乡生涯

　　一九七三年四月十八日，同班同学的爸爸妈妈有关系的，都安排在市里的工作岗位上。而一个顶着“反革命子女”帽子的我高中毕业，响应毛主席号召到农村插队落户。我身着军装扛着行李，爬上学校准备好的大卡车上，看见大街两旁数以万计的欢送大军载歌载舞，挥动花束，高呼着口号，热烈欢送我们。我站在卡车上抬起手臂向他们致意，高喊亲爱的老师，妈妈，弟弟们再见。我决不辜负你的希望，在广阔的天地农村茁壮成长。不一会儿，我满眼都是绿色的麦苗；都是笔直的白杨树；土胚盖的房子，这里就是我今后大有作为，生活，劳动，学习的地方。学生时代已经悄悄结束，今天拉开了下乡锻炼的序幕。
　　首先克服跳蚤关。
　　高陵县姬家公社到了，车停下来，我们三十五名知青受到了当地贫下中农和县，公社，大队各级组织的热烈欢迎。公社马风琴主任向我们致欢迎词，并提出了希望。我是公社的知青组长，代表三十五名知青表示决心。我暗自下决心向金训华学习，有一份热发一份光，当好带头人。县上知青办王建民告诉我“要发挥战斗作用”！我回答“请放心！我一定会严格要求自己，自律，自强，带领全公社知青虚心接受再教育”。过后，我被分配到毘沙大队七小队，共有七位女知青。小队会计带我们七人，到村里看望和认识几位贫下中农。
　　小队给我们准备的一个小院，有大门，进去有个小院子一边是十五平米的住房，房内有两张土炕对应着。一边是放粮食和农具的储物房，前边有一间厨房，构成小四合院。屋檐连着抬头可看见四方形的天，刮风，下雨，下雪屋内都可看见。还分了一亩自留地，那时我才十七岁，一天出三次工。早上天亮钟响就扛着锄头下地，九点钟回来做饭吃早饭。
　　十点又出工回来一点多，做午饭吃。下午四点出工天黑下工，随便吃个馍。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如果下雨下雪那就是休假日，可是这种天气自留地又无法干活。真难住我们，地都荒了长出了草，我是七人之长，心里十分着急，找队长帮我们想办法。最后我们只有请假不要工分，在队长找的人的带领下，我们共同犁地，播种，施肥，收割，扬长。有的知青借口回家，只有我和少数知青一边干活，一边做饭请帮忙的人。
　　晚上，我们躺在又硬又脏的土炕上，特别是夏天，跳蚤咬的皮肤起一串串红疙瘩，痒的难受，彻夜难眠。这样持续了一年时间，第二年好多了。
　　当接到公社通知，去县里搞文艺宣传。我担心其他知青会有看法，但一想不去又不行。工作有分工不同，如果大家都这样想怎么办？想到这里我愉快的踏上征途。来到县上得知是从各个公社抽出的共十一名知青，为县召开的第二届贫代会演文艺节目。县知青办指定我为演出队队长，在领导的重视下，知青们热情高涨，克服一切困难，终于在一九七三年四月二十三日演出四个节目，与贫代会代表见面了。台子上知青们充分施展自己的才能，赢得了代表们的热烈掌声。可以看出来我们是怀着对贫下中农深厚的感情排练的，请记住亲爱的知青名字吧。王爱春，吴秦亚，李萍，王亚兰，崔燕华，李巧玲，常小勇，张顺利，许志顺，郭建国，马建萍共十一人。我们都是来自，五十五中，十八中，华山中学，八十九中。我们虽然来自不同学校但团结的很好，十分顺利的完成了任务。
　　早上我们分手归队，我来到汽车站，八点的车已走，现在是八点半。下午五点的一趟还早着。这里到队里有二十多里地，又不认识路？怎么办？想起毛主席的话，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顿时我精神抖擞起来，那就步行吧，我不停的问路，终于一路平安归队，我为自己能抓住这次锻炼的机会而自豪。
其次是劳动关
　　我自从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就强烈感到不适应，才担了几桶水肩膀就肿起来了。这两天是栽红薯苗，肩膀疼就用手提水。但手没提几桶，手又胀又酸，看到旁边的农民挑起水欢快的跑步，我好羡慕啊。我是生在城市缺乏锻炼，毛主席的号召真英明。今后我要向农民学习，练出一副铁肩膀，磨出一双铁手掌。向郭凤莲，侯俊学习，为建设祖国新农村贡献力量。
　　春季施肥，一般是队长安排男劳力拉架子车去，我们知青也要求去，结果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样，用尽浑身力气也是拉不动的。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就好些了，慢慢可以拉动架子车了。当地农民不断夸奖我们，说乡下姑娘都拉不动架子车，城里孩子还是厉害。
　　六月棉花苗正是多虫季节，我们知青是打药组的主力军，有的社员为高工分只求数量不注意质量，我们知青很看不惯，我们坚持争取给每个棉苗都打上药，数量少工分少不在乎。从内心感到无愧。一个铁药罐五十多斤重，背到身上和一袋面一样。肩膀磨出了血泡脚后跟和脚掌磨出了鸡眼，到城里医院忍着疼痛后挖掉，重新返回队里的打药地里。
　　炎热的夏天到，我们投入紧张的龙口夺食中，头顶火辣的太阳，手持镰刀，汗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冒烟，把眼睛迷住，顾不上擦汗，手磨出血泡，不小心镰刀割在腿上，火辣辣的疼痛难忍。半夜疼的在床上彻夜未眠，生产队的铃声又响，下雷阵雨，要把推在场上的麦子盖上否则麦子被淋湿就要霉变，我只有托着疼痛的身子，疼痛的手去。好多社员都流着眼泪看着我们。
　　记得一九七三年四月二十四日，晚上风刮个不停，像似有人吹哨子似的，我正在洗脚准备睡觉。突然想起下午丰产田的苗圃池子塑料薄膜没盖，天气这麽冷，棉苗就有冻死的危险。天黑又冷正在犹豫时，一种圣神的担当精神鼓舞我，丰产田组长必须操心棉苗。天黑借个手电请队长一同去。当看到到地里棉苗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时，风刮得眼睛难以睁开，忘记带铁锨的我，用手把土放在塑料膜上，十个池子盖好，不一会风又刮开，反复几次等风小些才好些。最后检查一遍才放心回去休息。这时感到身上冷嗖嗖的，走时着急忘穿棉袄，冻得直打喷嚏。可心里还是高兴无比，因为棉苗没有遭到大风的侵害。来年的棉花丰收就有了保障。
　　一九七四年六月二十四日，晚上我已睡着，突然“噹”的铃声把我从梦中唤醒，迅速起床扛着叉来到麦场。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瞬间大家你追我赶，挑的挑，抬的抬，推的推，扫的扫。决不能让收回的麦子受损失，淋雨坏掉。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衣服都贴到身上。麦场上是黑的没有电灯，人和工具，人和人相碰，我的脚被叉子扎伤，我忍痛难忍坚持到收工。看到麦子被堆起来盖上好后我才如释重负松口气。
　　其次克服饮食关。
　　从小在城里吃饭有粗粮，但都是粗粮细作。但到农村连每月四两油都没有，怎么能细作，又没有蔬菜。那时候农村比城里物资还要匮乏，日常生活上细粮少，粗粮多，平时没有蔬菜和肉，油少。一年365天出全工，年底分红扣除分的粮食欠款，没有余款。没有出满勤的知青，还要倒贴队里钱。所以我们每天上午只有喝玉米籽。下午玉米面搅团，漏玉米面鱼，玉米面饸饹等。记得有一次，凉水桶里刚漏好玉米面鱼。生产队上工钟响了，我们赶紧饿着肚子扛着锄头上工去。等下工回来桶里水浑浊，看不清面鱼，原来是水把面鱼吃了。我们又饿又累，一天连粗粮面鱼都没吃上，累的躺在床上起不来，连做饭的劲都没有，心里那个难受滋味别提啦！一个哭都跟着哭起来。我们吃饭都是去队里领回颗粒粮，自己到队里专门磨面的地方磨面，麦子是夏天收割完领占全年粮食的百分之十，吃不了几次便是吃包谷。早上是包谷籽，中午搅团或者饸饹。吃的我们大便不下来用手抠。
　　吃水在井里挑水吃，因为井离家还有一段路，有时下雨，黄泥地滑，经常摔跤，水洒一地。平时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农闲时候就是下雨和下雪的日子。因为年龄才17岁，我们七个女知青，还要种一亩自留地，犁地，播种，浇水，施肥，收割，扬场，都是利用农闲下雨时。平时我们几个下地挣工分忙，吃的粗粮多，身体经常出些毛病。肠胃不好，排泄不暢。记得第一年，我得了急性阑尾炎，腹部疼痛难忍，在地上打滚，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他们把我及时送到西安附属二院急诊科，做了阑尾切除手术，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最后思想关
　　七月一日，我满怀激动的心情向大队党支部递交入党申请书。那时因为父亲的问题没有最后结论，我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平时自律，自强，严格要求自己。农村那时没有电，晚上点煤油灯，坚持每天看书学习，把一天所获得的体会写到日记上。有时熏得鼻子下两道黑。下雨天也是如此。到冬天农闲时，因为我当时被大队任命团支部书记，我就组织团员和积极要求进步的知青和农民青年学习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举办夜校。举办宣传队，学唱秦腔，说快板，过年从不回家，和当地社员一起过节。中午利用大队广播搞宣传，写稿件表扬好人好事，宣传农业专业知识。这时得到大队党支部的支持，后来党支部和我们合办夜党校以大队范围内的所有党团员积极要求进步的入团入党人员参加。因此，受到各级组织，县，公社一级的重视和表彰。第二年七月一日，我光荣加入了党组织。同时又担任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和团支部书记。当时父亲的问题也得到落实。公社马主任给我说：有一个工农兵清华大学的名额想让我去，被我拒绝了，我当时只是想扎根农村干一辈子。　　
　　
　　1973年4月，
　　值得永远纪念的日子。
　　
　　蓦然回首，
　　心潮彭拜。
　　穿越时空，
　　回到四十三年前。
　　
　　我真想，
　　变成一只鸽子，
　　翱翔在关中平原穹谷，
　　俯瞰着黄土地。
　　
　　我看见，
　　伙伴驾驶拖拉机，
　　耕耘在黄土地上。
　　
　　我看见，
　　在绿油油的麦田里，
　　伙伴挥汗如雨的锄地。
　　
　　我看见，
　　伙伴背着沉重的铁药罐。
　　给棉苗打农药。
　　
　　我看见，
　　在炎热的三署天，
　　黄灿灿的麦浪里，
　　伙伴汗流浃背的挥镰收割。
　　
　　我看见，
　　在绿色的庄稼地里，
　　收包谷。
　　
　　我看见，
　　在寒冷的三九天，
　　在冰冻三尺的土地上，
　　闪现着伙伴举镐头的身影，
　　在农业学大寨深翻土地改造良田。
　　
　　我看见，
　　在大雪纷飞的天气，
　　在暴风雪肆虐的严冬里，
　　伙伴奋力挥镐兴修水利，
　　大会战的风烟旌旗猎猎。
　　
　　我看见，
　　伙伴在昏暗的油灯下，
　　缝补衣衫和书写家信记日记。
　　油灯下的残卷魅力永存。
　　
　　我看见，
　　夕阳下的伙伴正在排练节目，
　　宣传生产队里的好人好事。
　　我看见，
　　在田间地头休息时，
　　伙伴和贫下中农促膝谈心。
　　
　　我看见，
　　伙伴搭建的戏台装扮成演员，
　　大吼着秦腔痛斥买卖婚姻弊端。
　　
　　我看见，
　　伙伴用掌握的知识，
　　把棉花丰产田搞的产量翻倍。
　　
　　我看见，
　　为农业学大寨献身的英灵，
　　象松树那样挺拔屹立。
　　
　　我看见，
　　星星闪烁的夜晚，
　　伙伴和贫下中农一起，
　　在举办夜党校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
　　我听见，
　　伙伴在生产队的广播里，
　　打着快板，
　　表扬好人好事。
　　
　　我听见，
　　伙伴在谈下乡的心得体会，
　　决心扎根农村建设新农村。
　　
　　我真想，
　　变成一只鸽子，
　　飞到我们生活过的院子，
　　看看曾住过的每一间泥草房，
　　看看曾耕耘过的每一块黄土地。
　　
　　我真想，
　　变成一只鸽子，
　　飞到以前我们中间，
　　聆听伙伴的动人故事，
　　目睹伙伴张张笑容。
　　
　　我真想，
　　时光倒流回到过去，
　　重温难忘的知青岁月，
　　再现珍贵的人生轨迹。
　　
　　当年的伙伴啊，
　　忘不了多少个烛光中的魂牵梦绕,
　　畅想着风雨中的激情燃烧。
　　在我久远的记忆中，
　　我们俨然那么年轻，
　　我们俨然那么坚强。
　　
　　时光流逝,
　　岁月如歌，
　　光阴似箭。
　　四十四年弹指一挥间，
　　我们从青年步入中老年。
　　
　　无情的岁月，
　　将皱纹刻在脸上,
　　将白发抹到鬓旁,
　　四十四年的风雨兼程,
　　封存在永久的记忆中。
　　永远，永远，
　　都不会忘记。
　　此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