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思在狂奔中拼命地嘶喊犹如强烈的风暴通过中心地带向四周扩散，在黑茫茫的夜色中发出雄浑的回声。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她只有用自己的狂奔怒吼来拯救自己逃出魔鬼的手掌。后面的两个家伙穷追不舍，嘴里连喊带骂。两种声音惊动了正在这里路过的李凡。
　　李凡今天有几个客户，洽谈了生意之后，为了尽地主之意，在野鸭子酒楼共进晚宴，席间腾云驾雾、天南地北地交流了信息。李凡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便安排了些自由活动，让他们去开心玩，自己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走到路口处，就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在救命声中同时还夹杂着一阵撕天炸地的“站住”声如雷贯耳。刚开始他并没有注意也没有留意，他宁可相信是两口子打架，也不愿意相信是有人在拦路抢劫。但他越听越不是滋味，他听到的是一种无助的求救，一种绝望的期盼，撕心裂肺地震撼着黑夜，在这茫茫的旷野里回荡着一种向往生命得到救助的怒吼。刺激着这个年青人的勇气和斗志。他加快了脚步，追了过去。他终于看见了眼前的一幕，两个家伙正在追赶一个女人，距离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他似乎已经看得非常清楚那个女人衣冠不整正发疯般地狂奔着。一种逃的勇气，一种具有自身暴发力的惊跑，就像一只饿虎在扑捉自己的食物，食物发出绝望的狂逃。但她终于支撑不住了，自己都跑晕了，在这黑夜里她的眼前冒着金星，整个黑夜突然间火光烛天，她想应该会有人来救她，那里有房子，有她的亲人，可眼前仍然是一片黑乎乎的，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方向了，她想她不会的。回过头看那两个家伙离自己近在咫尺，心里更慌，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上。这一倒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长喘着气，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一阵发晕恶心，“哇――”的一声，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梦思这一吐反而感到好受多了，用手擦去嘴角的残留物，爬了起来，正要再跑时被追上来的胖子抓住了。这家伙也是一声气短一声气长地踢了梦思一脚，嘴里吼着：“我让你跑！”说着又朝梦思的肚子上跺了几脚，梦思“啊”的一声，再就没有声音了。“你她妈的再给我装，起来！”随手揪住梦思的头发把头往地上磕。
　　“住手！”说时迟那时快，李凡的一声呐喊，犹如惊雷划破沉寂的黑夜。李凡把刚才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能容忍一个弱女子被两个强盗所侮辱，他不能眼看着这个无助的女子被流氓所凌辱。就在这时，大个子也回来了。三个家伙见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非常地恼怒。他们见李凡单枪匹马，胆量更大起来了。
　　“少管闲事，放聪明些。”高个子打量着李凡，心想，这个年青人与他不分高矮，只是略胖一点，要是单打一也许自己会吃点亏，可今天是三对一，这小子不是白送死？
　　李凡见是三个家伙，他心里明白，这些家伙是新生代，都是些愣头青，一不懂规矩，二不懂法律，我行我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对付他们的关键是心理战。他已经看出了他们的得意劲，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鲁莽与骄傲。说：“哥们，别怒，有话好好说，何必。”
　　还没容李凡说完大个子就嚷了起来：“说个屁！你是干什么的？活得不耐烦了，找死。”
　　“我是干什么的倒不打紧。你们这样做会坐牢的。”
　　“放你妈的屁，给我打！”
　　“慢！要动武是不，不是我李某人小瞧你们，就是再来三个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既然你们要来粗的，我有个条件，先把这女孩放了，我陪你们玩到底，这么样？”
　　“你就别吹了。咱哥三个也不是泥捏的，我就不信反了你。今天不把你那两个蛋子捏出来，我就白活了。我就不信你一个鸟人有多大的能耐。”
　　“好，我信还不行？你把人放了一切都好说，真要动武，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千万不能落个死因不明。”
　　大个子一挥手：“上。”三个家伙围成一团，呈三角形，拳脚相间，雨点般地打过来。李凡也不是吃稀饭长大的，自幼习武，腿上的功夫是有基础的，十八岁那年参军，当了武警由于功夫好又有立功表现第二年就被提为排长。这时李凡对着最近的大个子就是一个重击，一拳刚好打在他的腮帮子上，只听一声哀叫后退了几步，手在脸上揉了揉，又猛地扑了过来，李凡一个闪身，大个子与正在对面的胖子撞了个正着，接着就是两脚踢在这两个家伙的屁股上，两个家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的身上一阵剧痛。这时，三个家伙像发情的雄狮怒吼着向李凡再次扑来，李凡一个转身躲过了大个子的拳脚，只觉得臂上被什么东西砸得“咚咚”作响。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顺手推倒那个胖子，跳出三人包围圈，跑了起来，三个家伙吼着追了上去。李凡的这一跑是一个缓兵之计，他猛地回过头来杀了个回马枪，追在前面的家伙来不及躲闪，从李凡身上翻了过去，摔在石头地上，脸被碰得血迹斑斑。他嘴里吐了一口恶气，想站起来，被李凡的一个扫荡腿，再次摔趴在地上。就在这时，赶上来的小个子家伙举起刚才在路上捡的砖块，向李凡砸去，正好落在李凡的额头上。李凡身子一晃就要倒下去，他的确是挺立不住了，腿一酸迅速地倒在地，他打了一个翻滚，又站了起来。大个子拔出匕首就向李凡刺去，李凡已经无法躲闪了，匕首刚好刺在肋条下，李凡用手捂住伤口，他感到剧烈的疼痛在袭击着他，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他终于倒下去了。
　　几个家伙发泄似地在李凡身上跺来跺去，把刚才的一切怨气在瞬间暴发在这个被他们打倒在地的李凡身上。这一群没有人性的东西正开心地踢着李凡时。突然一阵警笛由远而近地开来，警灯的余光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三个家伙见事不妙，撒腿就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就在李凡引开三个歹徒后，梦思坚持着站了起来。在这黑夜中她听到了他们的撕打声，现在她只有一个心愿，不能让这个为自己挺身而出的男人遭到不幸，可自己又怎么去与他一起战胜歹徒呢？她为那个为她两肋插刀的人捏着一把汗。她想到了报警，当这一念头一闪而出时，她浑身的力量涌了出来，于是乎，她忘记疼痛，站了起来，向有人居住的地方跑去。跨过一条渠道就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她急急忙忙地找到一家有电话的商店，很快拨通了当地的110报警电话，告诉了出事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姓名，简述了报案的理由，并一再叮嘱：要快。开商店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娘，见梦思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裙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关切地问：“闺女，你这是怎么了？”梦思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裙子被撕开，胸罩赤裸在外面，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抱住胸前，很狼狈的样子。要付电话费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没有一分钱，自己的挎包也不知道何时不见了。正在为难时，大娘说：“行了。快回家吧。不用交了，这是免费电话。”梦思这才放下心来，出了门向家跑去。
　　梦思跑到自家家门时她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灯是灭的，父母也早已睡熟，只有小妹的屋子看不见，于是她踮着脚尖溜进了院子，门是虚掩着的。她侧身进去，但还是惊醒了梦瑶。
　　梦瑶也是才合上眼，正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地躺着，梦思一开门，门“吱”的一声就把梦瑶从睡意中惊醒。说：“姐，你怎么才回来？都急死我了！”梦思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摸到床头，倒在床上流着泪水。在痛哭的黑夜里梦思又一次地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极大的悲伤，她的心灵深处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正是这种刺激使她得到了一种洗礼和升华。
　　梦思的哭泣声还是惊动了梦瑶。她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没有在意，但她越听越不是滋味，这微微的哭泣声轻轻地敲打着她每一个活动着的细胞，使她确信哭泣就在自己的身旁，就是姐姐的声音。是那样的凄凉，让人毛骨悚然，一种悲怆中倾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梦瑶伸出胳膊“叭”的一声，拉开了电灯。梦瑶惊呆了，是被梦思的这副惨状给吓的。
　　“姐，你这是怎么了？”梦瑶的声音都嘶哑了，她扑在梦思的床上，抱住梦思，两只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梦思这会儿特别机灵，身子一扭，一只手捂住梦瑶的嘴，示意她小声点。梦瑶见梦思浑身衣服被撕破，胸前被抓得道道血迹，满身的泥土，头发蓬乱着，脸色苍白，样子特别地难看。梦瑶急着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说：“姐你快说呀，你这是怎么了？”梦瑶拿出手帕为姐姐擦去泪痕。梦思沉思片刻，才把今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梦瑶听。梦思像似在讲述一段神奇的传说，在这传说中既有少女智斗也有英雄救美。这原本在电视中才有的今天就发生在自己家里，她为有这样的姐姐感到无比高兴的同时，也痛恨这些社会人渣，也为救姐姐的英雄担心。梦思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救她的那个男人，她心里非常地不安，神经极度地膨胀，她在想警察来了没有？那个男人被救了没有？他是否受伤了？伤得厉害吗？他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和那个男人一起征服那三个流氓，也后悔自己在报警之后为什么不赶回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也许自己的出现会改变整个的结局，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力量，就能坚持到警察的到来。这也许是对自己的最大的安慰。自己为什么报警后就鬼使神差地回来呢？这是一种懦弱的行为，而不是我梦思的内涵，可就在关键的时候自己就后退了呢？一种内疚感在困扰着这个刚从虎口里逃身的梦思。
　　梦瑶不知道梦思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是落地了。带着一种羡慕的神态说：“姐，你真行，我真的佩服你。”
　　“快别说了，魂都吓得没有了。这人啊，有的时候就得绝处逢生，光怕有什么用？那一会儿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可能是人急了什么点子都会生出来，一点不假，是的。”
　　“救你的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还认识呢？天黑不溜秋，什么也没有看清。”梦思当时已经跑得精疲力竭，只喘粗气，就在蒙眬中听到了他的声音，其他什么也没看见，就见他和三个流氓交上了手，根本就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模样。“
　　“他伤着了没有？”
　　梦思摇摇头说：“不知道。当时我的心里特别地乱，只想到了报警，其它都是一片空白。”
　　“是的，只有保全自己才能更有效地保护别人。”
　　梦思捋了捋自己松乱的头发，沉重地说：“梦瑶，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梦思的这一问是发自心灵深处的设问。其实梦瑶也不知道怎样来回答这个问题，便安慰地说：“如果你报案，他们出警快的话，我想他不会有问题的，姐，就放心好了。”
　　“但愿如此吧。如果出警晚了，你想一想会是什么后果？他究竟能坚持多久？除非有功夫，或是飞毛腿，一打必胜，或是一跑了之，这又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想三打一，会是个什么结果？”
　　但愿他有一身的功夫，为弱女子出出这口恶气，如果这两种情况他都没有的话，就惨了。如果是这样，那三个流氓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梦思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坐立不安。
　　梦瑶见梦思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特别地难受。说：“姐，要不咱们到警务区去报案，让他们早日抓住这几个流氓。”
　　“现在？”
　　“对，现在。”
　　“天这么黑，我怕。”梦思心有余悸地连头都没有抬，本来平静下来的心顿时又剧烈地跳起来了。
　　“姐，你不用怕，有我在。“
　　“不是我怕，我都差一点吃了大亏，就是你陪我去，你不觉得我都成这个样子了，再把你也搭上，值吗？“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你想一想，那几个流氓现在早已是惊弓之鸟，咱们报案越早就越能早一天抓住她们，也算是咱们尽的一点公民义务吧。”
　　梦思犹豫着。
　　“另外，我们去报案就知道救你的那个男人是谁、他现在的情况如何，一举双得。”
　　梦思觉得梦瑶说的有点道理，但很幼稚。这一报案，不是把自己的事公布于众了吗？这是千万不能的，现在人的嘴，坏事不出门，用不着一个早上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这传话能有个准吗？添油加醋还不知道会编成什么精彩动人的艳史，成为这些人茶余饭后的骂俏弄情的话题，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一想到这里梦思就彻底地动摇了，我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亲人，她不能去警务区。可她已经想错了，其实她早已经报过警了，这是基本常识。
　　梦瑶有点急了说：“姐，你怎么、怎么糊涂啊？在整个过程中，你表现得特别地出色，特别地机智，按说你这是临危不惧，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你在歹徒面前的勇敢劲这会儿到哪去了，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梦瑶，有些事你是真不明白，还是非要我去你才高兴？也不是我犹豫。你想一想，你我都是要找婆家的人，尽管我保护了自己，可这事一旦传出去，不知会传成个什么样子，到时候谁会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呢？如果这些流言蜚语传到爸妈的耳里，他们能承受得了吗？还有你，也会跟着受牵连。人言可畏，就是这个道理。你说我能不恨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吗？不把他们绳之以法，他们就会今天来害我、明天也许会糟蹋别的女孩子，可为了这个家我真的没有勇气现在站出来。我的好妹妹，你就原谅我吧。”梦思说着泪水像泉水似地流着，梦瑶的泪水也不停地流着，姐妹俩抱成一团，直到没有泪水时，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在这个不眠之夜，只有月亮知道梦思做了一个什么梦。她想了许多，她想到许多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和正在发生的故事，想到了许多过去认识的人和现在认识的人和将来还要认识的人，这些人这些事像闪电一般冲击着她的思绪，她的脑海里渐渐地有一个人的图像清晰了，这人就是张宁。自从那场黑沙尘暴后，她做梦时总会出现他的影子。她曾经怀疑过自己的感觉，而且每到一个关键的时候，就会出现他的影子，这是为什么呢？其实这是一种感情，是对一个人的爱意，是爱一个人的条件反射，是一种牵挂。她细细地琢磨过他们之间的事，可就是没有想出让她感到吃惊的地方。没有情书，没有手牵过手，就是到了夜深人静时想他。假如昨晚上有他在，事情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可他这会儿在哪儿呢？她又想到昨晚救她的那个男人，一定是一个很勇敢的人，是一条硬汉子，他后来会怎么样呢？一想到这里她的情绪就非常地低沉，心中的斗争搅得她头昏脑胀，她不知道现在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