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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冰木矢冷语碎花心 袁空幻大闹秦家庄

作品名称:南游外传(小说)      作者:秦伟伟      发布时间:2017-12-10 16:28:11      字数:5355

  话说女王每日上山砍竹条,然后用刀刮出竹弦,又把竹弦捻成丝,正用大号针穿丝织网。有时天不亮就出去了,带两捆竹条回来,一人关在密室饭也不吃,一直忙到天黑。众妖兄弟不解,跑去质问七口,却被七口当场喝退。七口端着一碗炒饭来到密室,敲了五六遍门都不开,七口沉不住气,一掌把门击碎。女王心一跳,神一抖,把刀划在指尖上了,心里一阵疼,血就往外冒。七口丢了饭,疾步上前用嘴一吸一吹,那指头便完好如初,女王低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起身道:“我料八弟九弟十弟有难,我去一趟六灵庄。”未走三步,七口用力一拉,女王不慎跌入七口怀里,感觉他的怀抱很宽阔,很温暖。七口用力紧抱,用痴情的目光注视着她,女王用冷漠的眼神仇视着他。同时还在用力挣脱他的怀抱,七口松开低低道:“你去吃饭,我去救他们”说着,扭头而去。
  正午时分,七口带着鳄海圣与免世天王西葫芦精回来了。女王与众妖兄弟问及鲸水圣时,二妖沉默不语。七口道:“他死了,被人穿喉而死。”
  女王一听“死”字,脸上肌肉不由抽动,青一下紫一下,最终吐了滩乌血,众妖得知鲸水圣死讯,也气的咬牙切齿,乱发脾气。女王哭的粉脸煞白,跪于众妖前哭曰:“是吾杀了八弟也!”众妖皆言:“杀鲸水圣者,杨立也。非女王也!”女王掩面痛哭曰:“吾虽没杀八弟,八弟由吾而死。吾之私仇与八弟何干?竟教他为我而亡。吾当以何面对十三弟?吾之私仇又与众兄弟何干?瑛一时之私心,枉断八弟一生之性命,此瑛之罪也!”
  女王跪在豺狼、烈豹石像之下,奉以香火,叩以九头。继而风沙迷目,频眨欲泣,哽咽其声曰:“亡兄与瑛求生于步天仙山之时,屡教于瑛。如果瑛有半点好脾气,皆归功于瑛之亡兄也!兄曾谓瑛曰:‘欲成妖之首领,不唯有其胸怀,亦须有其德义。’兄叫我往人间求学,力求以妖化人。然,瑛未能如兄所愿……瑛已是不义之人,跟着不义之人,除无前途,还有性命之忧。瑛已失一亲,不思再失,列位别处去罢!”
  火狮王首先跪道:“未遇六妹之时,我不知天地有义。既遇六妹,我已知矣!朝闻道,夕死可矣。”单脚龙夔兽也跪道:“六妹,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便要摆谱了。做人的都知有始有终,何使妖不如人也?我们不跟你,虽不致死,也是枉活千万年。我们跟着你,虽有死险,却能领略一生情义。为生而生,吾耻也。为义而生,吾荣也!”
  众妖纷纷跪下,都以此言道之。女王仰天长叹,然后闭目悲声道:“瑛有义友,何计恩仇,何计恩仇啊!”
  说罢,将众妖兄弟扶起,然后又道:“八弟既亡,我亦要安其尸首,另立新灵,不教鬼差拿去。一者弥我之罪,二者慰十三弟之心。”女王临行时,又恐众妖兄弟为七口所欺,因此独对七口谈道:“我走时,望你照顾三餐,若侍奉不周或言语相冲,我必取你狗命。”七口弓腰叉手,笑脸嘻嘻道:“不敢,不敢。夫人说的话就是圣旨,我岂敢不遵啊?”
  女王见他那样,心里不免开心。于是驾着鹘鸼大鹏鸟飞上天去,没飞多久,云路上闪来一女子。身上散发着香味,是股饭香味。
  那女子双手捧着一具尸体,没等女王问,那女子见了女王,便用崇拜的眼光道:“你是石魔女王么?”女王近一看,清楚看见她手上的尸体正是鲸水圣。于是怒问曰:“汝托何人之尸?”那女子已猜透她便是石瑛,又怕她误会,所以先把尸体放在一边,继而跪下磕了四五个头,乃敬畏道:“石魔女王,你听我说。我本是六灵庄六灵山上的一怪,自称秀可餐。与其他五怪并称“灵山六怪”,我们灵山六怪一向不出本界,可半年前来了三个妖魔,要租借六灵山,初时我们不肯。后得知乃女王义弟,便予之。我们共聚一处,谈天论地,讲神辩鬼倒也惬意。半年之今来了四个和尚于此借宿,有个猿脸的和尚见我山高蔽日,疑有妖气,发了神威,长成万丈之躯,手提千钧巨钺,斧剁六灵山。可怜我那五位姐妹都被他打死了。我欲寻鲸大王求救,不想撞见的是鲸大王的尸首,我这才抱着鲸大王的尸首去龙瑛洞找女王复仇。”
  女王曰:“树流血、碑流泪、土流金沙水流黄,草放饭香石放光。树、碑、土、水、草、石必是“灵山六怪”。闻汝身上有饭香,必是草怪了?”秀可餐俯首道:“正是属下,请女王为我姐妹报仇。”女王仰天长啸:“猿贼,你何以如此凶残?”痛息一番,带着鲸水圣的尸体回去了。
  女王披麻带孝为鲸水圣发丧且不必细说,丧事完后,女王欲去秦家庄协助阴火狼与龙鱼圣除去袁空幻。秀可餐出班请求道:“女王,我愿除去猿贼,报我毁家之恨,灭族之仇。”众妖闻之,哼哼一笑。
  女王道:“猿贼法力高强,你一人去,恐非敌对。莫若倾巢而出,群起而歼之,毕其功于一役,虽非上策,总是一劳永逸之举。”  
  秀可餐心中另有算盘,她其实知道鲸水圣是被杨立所杀,但却归祸于空幻。她心久慕杨立,当年杨立往罗浮山访道之时,曾两次因饥寒昏倒在荒山上,是她散发饭香味,使杨立精神振作,得以生还。后来听说杨立学道有成,招贤聚义,与天对抗。那时便有心投之,只是道行浅薄,不能离开本土。直到杨立剃度出家,随师取经,她苦等三百年才等来杨立。
  秀可餐道:“天下能除猿贼者,非我等之辈,乃羊角山之杨立也!我此去,不从猿贼处下手,专寻杨立。我擒了杨立,说以真心,叫他归顺女王,反戈除去猿贼,以泄众愤。”女王思量再三,乃道:“杨立亦非等闲之辈,去是去,只是还得有人协助。”秀可餐道:“不必,我自有办法。”遂不听女王之言,独自而往。
  却说师徒四人别了六灵庄,径往秦家庄而去。沿路无聊,空幻便说起斧剁六灵山之事,说的兴高采烈。只有三长跟着起哄,义净、杨立不为所动,依旧前行。
  路过一片荆棘丛林之地,已是黄昏时分。义净不耐饿,着空幻去化斋了。三人找一处宽阔之地歇脚,义净、杨立都是喜静之人,坐着不说话。唯独那三长一直嚼个不停,无非是说长论短,凸显自身。
  就在此时,丛林里传出阵阵求救声,听声音是个女子,声音里夹杂着恐慌与逼迫。义净最是心软之人,立即朝声音跑去。三长、杨立紧随其后,在小石坡上看见对面松树林里有一农妇般的女子在拼命奔跑,有时慌不择路,跑进荆棘堆里又倒身滚落下去。身上的衣服破的破,烂的烂。脸上手上到处是淤青血印,原来后面追着一只饿狼,它显然是饿了好几天了,现在的速度与鞭打绵羊的速度差不多,纵然如此,那农妇依旧跑不过它。终于,她的嗓子干了,腿也软了。
  饿狼瞅准时机,后爪用力,前爪一扑,眼见饿狼就要吃了农妇。岂不知螳螂补蝉,黄雀在后?杨立的那双愁鹰眼早已盯上了狼,就在它飞扑的刹那,杨立随风而去,一把抓住狼尾巴。狼还不知怎么回事时,杨立早拽着尾巴当空转了五六圈。手一松,如支箭一样,不知射向何方去了。
  义净看的真切,泪眼赞道:“壮哉贤徒,勇哉贤徒。”于是寻小路过那边松林里与杨立会合,那农妇虽是满脸土灰,一身破烂。却是身材丰满,姿色不减。跪在地上谢杨立,杨立最是违心之人。请过义净道:“施主不须谢我,是我师父慈悲,叫我救你的。”农妇又挪膝,对着义净磕头致谢。义净扶起,拣一余光处坐下,着三长道:“你去把行李拿来,然后把骆驼犬看好。”三长去是去,嘴里不老实,喃喃道:“你就欺负没本事的,开口贤徒,闭口贤徒,你肉眼凡胎的老和尚,知道个好坏便成精了……哼!做师父怎么了,就是做天王老子,也不能乱使唤人吧!”嘴里神神叨叨说了一气,还是把行李箱带了过来,然后又果然去看守骆驼犬去了。
  义净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件僧衣来道:“施主,如不嫌我和尚汗臭,且拿这衣服穿着吧!”农妇接了衣服,套在外面。义净问道:“施主家住哪里,怎么会来这荒山呢?”只听她道:“下了此山有一处沙滩,沿沙滩走四五里路就是我家乡,我叫秀可餐。”她在说名字时,眼睛瞟了一下杨立。杨立避之不及,眼神相撞,羞的杨立脸蛋烧红,额头冒汗,再不敢抬头了。
  那农妇嘴角一乐,接着道:“只因母亲年老多病,又无余财请大夫,只好上山挖野药材治病。谁料一时迷路,撞见恶狼,惊慌之下丢了药筐,四处野奔。幸遇高僧,方可活命,否则我难见父母了。”说着,就是点点泪花。义净听到父母二字,心里不免酸楚,强忍眼泪道:“施主,你看这夕阳欲落,转眼就是天黑。能否带贫僧到贵府住宿一宵,贫僧拜谢了。”农妇道:“师父,我父母俱是信佛之人,好善之士。凡是化缘借宿的,没有不应的。只是我被恶狼所追,两腿发麻,两脚发软,现已无力行走。”
  义净指着骆驼犬,道:“施主可骑贫僧的骆驼犬。”她又推辞道:“不瞒师父,我小时坠过楼。从那后便得了恐高症,不敢骑,不敢骑。”义净又道:“我叫三长背你可好?”那呆子听见,乐的上前来,朝她作揖,笑眯眯道:“对对对,老象背你,稳舒舒的。”农妇见了三长,故作惊慌,满地打滚道:“吃人了,妖精吃人了。”义净喝退三长,看看四周,已于余晖,进而道:“不知施主怎样才好?”
  她倒直爽,指定杨立道:“我要他背,不然,定不能行。”义净无法,只得劝说杨立,杨立也倒直爽,言未发一句,直接蹲下等她上来。她早就期盼这一刻,当下扭扭捏捏,娇柔造作的盘弄四肢,最后一把搂住杨立的脖子,一双冰冷的手臂顿时温暖如玉。如此走了一段路程,那农妇说要小解,杨立放她下来,背对着她,纹丝不动的站着。那女子露了本相,吹口迷雾,师徒三人晃悠悠倒在尘埃。
  
  话说杨立睁开眼皮,还是朦朦胧胧的,隐约看见一层薄纱,待要撑床而起,又觉得头里打鼓,又慢慢躺下。细思前事,明白之后已晚,自己又全身乏力,只能被她摆布了。果然,一阵风铃声渐渐传来,越传越近。接着就是一位绝世美人,她:
  洁白如纸的褶裙镶满了珍珠,起伏的上身挂着几缕吊坠。容颜自是迷人目,不敢多看怕多思。天公地母多偏爱,万千华丽赋此身。人间若得花容貌,不食五谷亦可饱。此女正是秀可餐,
  她懒伸食指轻轻掠过,床上那层薄纱就自动卷起。杨立歪眼看去,只见:
  地满鲜花,屏藏娇艳。眼前嫦娥舒袖舞,古乐仙筝沙沙响。
  秀可餐飘身上前,拥向杨立,上床抚头道:“擎君,三百年未见,还认得我吗?”杨立屏住呼吸,涨红了脸。死盯着她,咬牙道:“像你这等人,我自然认得,不过是插在狗屎上的蔫花而已。”秀可餐搂着他,深情绵绵。嘴唇贴到他的耳旁,闭目闻香。等着他说好话,谁知杨立说出这般话来,当下坐起来粗气冲天,绷着苦脸,握紧拳头想打他,竟打不出去。只好扯着杨立的衣衫来回晃荡。嚷嚷骂骂,无非就是说他忘恩负义,不识抬举等话。
  杨立躺在枕头上被晃来晃去,自觉舒惬,闭着眼睛正享受这种服务呢!秀可餐无计可施,只好硬开欢颜,复挤于床,给他按摩。杨立歪过脸去,沉沉欲睡。
  秀可餐生了邪心,把手溜到衣内揣摩,谁知道杨立骨如冰山肤如雪,于是赶忙抽出手。她心里痛苦极了,但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她坐在床边,守着杨立,深情款款道:“三生石上定姻缘,俗亦我夫,僧亦我夫。不管你是谁,做了什么,我都会喜欢你。”过了许久,杨立低声道:“骷髅头里贴人皮,丑也是妖,美也是妖。不论你美如仙,言如蜜。我杨立终究视你为无物。”
  他终于说了句话,话虽不好,心还是暖。又娇声道:“擎君,我不是妖,我是山里的花神。我也不丑,你看我一看,若是我有半分丑露,也不敢出来面对你了。”杨立傲然道:“你的美丑不该我来决断。”秀可餐笑道:“就是你了,除了你,别人没资格。”
  杨立“哼”了一声,道:“不,起码娼门弄客还是有资格的,惜我杨立不屑为之。不然,必高价弄汝。”秀可餐再也撑不住了,指着杨立连叫三声“你”,便泪纵流,心纵碎,无人知。当下散了精气,倒在床头。现出原形,是一朵仙草。杨立滾下床去,吃了仙草,恢复体力,复南游去矣。
  杨立找见义净,见他昏迷,幸而无甚妖魔出没,慌的他赶紧作法施救,不多会义净和三长俱皆醒了,又陈述前言,义净不免夸奖几句。此时天已黑透,又不见空幻回来。义净人老怕死,不敢走夜路,幸有杨立作保,方有一克熊胆。
  静谧的黑夜中,一下子炸开了锅。先是听见男女老少的哭叫声,而后又是猫狗声。最后就是鸡声、猪声、骡声、驴声、牛声。万声相汇,虽千里亦不得清静也。义净自然也听到了,可是眼前一团黑雾,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人家在哪?路口在哪?杨立岂是等闲人?他只用手往额头上一抹,立马黑夜变白天,义净又夸了杨立几句,坐在骑上果看见农田外有几十座瓦房。隐约看见一群人和一群鸡犬牛羊狂奔乱舞,就像是发疯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竟是空幻的杰作。自他去化斋,飞到一个山林子里头,林子下面就是一个村子。现今农忙已过,村里的老妇闲不住心,每日三三两两上山搬蘑菇,刨陈交。有时早饭都不吃,干粮也不带,就背着竹筐扛着钁子去了。回来之后已是晚上,全家人先把蘑菇刮了泥,再把陈交剪了叶,还不算完,又在院子里挖一深坑,把刮剪好的蘑菇陈交冲了水,再埋进土里,以此压秤。
  村里婆子们初时还是群去群归,后来得了利,便耍了心机,或独去,或说谎,或掩藏等等。经常是敌目仇对,有时竟骂街打架。此时已近秋,山林不少树木的叶子都黄透了,有的铺落在草路上,空幻一时不慎,下坡时踩空了脚,滑了一跌。刚要起身时,猛的从枯叶堆里滚出个又白又圆又大的东西,径直滾落下去。空幻好奇,忙跳下去追那东西。那东西滚的被柴草挡住,才不滚了。
  此时正好有几个矮肥婆子路过,眼睛左睨右瞅,皇天待她不薄,真真的瞅着那个东西,几个婆子都识得此物,此物唤作“马屁泡”,乃菜中之药,药中之菜。它大如篮球,白如纸巾。柔滑虚软,富有弹性。若食马屁泡,先将其切片而蒸,然后叠加起来压于石下,水分干后用刀切成条伴醋食用,味浓香远,齿韧舌滑。这婆子们拼命去抢,却被空幻拿了,婆子们一言一语的辱骂空幻,空幻气不过,方有那段把戏,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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