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神圣而奢侈

　　胃，隐隐作疼；手臂和腿，几乎每天都有伤痛；咳嗽不止，却感觉不到冷风来袭……依旧是痛苦煎熬的日子，如去年在秀峰一样。其实，我说的只是关于大学生活的现状，却并非是一种痛苦感觉。
　　路过百汇超市，我便进去挑了两包方便面，然后也耗尽了家财。回到宿舍以后，我便是一门心思地如往常一样弄方便面来吃。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我会把方便面煮来吃，而现在呢却是泡来吃。那种味道，或者说那种感觉，已经不是曾经的了。
　　吃完方便面以后，我便跑去图书馆呆很多的时候。这段时间，我非常痴迷看佛教和道教的书籍，从看它们发展的历史到它们的教义，然后又是对比二者的异同。我喜欢这样的安静，在盛世浮华之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或者是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过着平静的生活，不会有人贸然打扰。
　　本周是教育部教学工作水平的评估周，我想等过完了这个全校师生都很重视的日子以后，便抽个时间回到南方。回去，哪怕是找寻一些感觉或者记忆也是好的。因为我发现，我的记性真的是越来越差。我真的挺害怕突然有一天起床以后，我会将什么都忘记了。
　　转眼将到了年末，我想欧阳丽也快要放假回来了。我想等她路过江城时，我便可以和她一起回家了。我总是时常憧憬着，我们一起坐火车回秀峰的场景，觉得那很美好。
　　我想念着她，这是最天大的实话。
　　陆天豪也打来电话问我的情况，我说了些乱七八糟的情况。他让我和何妹一起去四川玩，等过年了再回来，可是我拒绝了。陆天豪也没有办法，只是劝我想开一些，如果想去四川就联系他。
　　其实吧，我是想把每个地方都走一遍的，可是我这人坐车会晕车。加之，晴子在那里，我是真的还没有勇气去面对。我想去的地方是南方，却不是北方。我害怕陌生的环境，害怕一个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
　　挣扎，抉择。但此时，有些事情根本就是说不清楚的。突然发现自己原来那么软弱，就像是一滴从树梢落下的水珠，被凛冽的寒风一吹便散了……
　　十三号的晚上，我的手机结束了停机的悲惨命运。然后，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给欧阳丽发去了一条信息：
　　“这些日子还好么？时光过得真快，还未来得及梳理那些岁月，转眼新的一年却即将来到。一年又一年，年年依旧！”
　　“我很好啊！你也要很好才是，天气冷，注意保护自己。”
　　我不好么？或许吧。还有一个月就要迎来期末考试了，而我却还是在图书馆里一门心思地研究一些与考试无关的东西，或者没日没夜地玩弄自己喜欢的文字。我还是想高考之前一样，一天都要看看一些书，写写一点文章。
　　“我都不知道要那么好的身体来干什么……这些天，我一直在看佛教的书，真有出家为僧的冲动。”
　　“你又怎么了？我真的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你到底什么回事么？你快打消那念头吧，当和尚你还不够格。”
　　似乎，在她的印象之中，我就只会无理取闹，就只会多情花心。
　　“哈哈。其实我在秀峰和他们去森林公园玩的时候就有了这种想法。你知道么，森林公园的那个庙看起来很好的。”
　　“你要死啊，直接说你心中的想法给我听，不要绕来绕去的，我晕。”
　　“我的想法啊很奇怪，我觉得生活吧充满了苦难，好像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在意个人得失了，我觉得大好前程不如吃饱睡好……你也说我花心多情，但是我现在真的连守护一个人的念头都没有了……”
　　“你不要这样嘛，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要珍惜眼前人。”
　　“放心咯，我是带发修行的。”
　　“你呀，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啊？我都很想见到你了……”
　　“等考完试吧，估计在一月中旬左右。你不要着急嘛。”
　　“我着急得很。”
　　“你不要那么烦好不好？真不知道你脑子一天都在想什么。”
　　“好嘛，那睡觉得了，这几天感觉好累的。”
　　“睡死你去，真的是。”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别人的一点温暖就可以把我安慰得很乖巧，哪怕是在自己最伤心难过的时候。
　　这一夜，漆黑的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和欧阳丽一起回到了秀峰，那些樟木未曾改变，依然在风中沙沙作响。
　　我和她站在一中的东大门外，却望见晴子站在对面的街道旁。晴子微笑着向我走近，欧阳丽却突然消失不见。当晴子把自己冰冷的小手放入我的掌心，便微微一笑，对我说：“走，我们回家。”
　　我们顺着和平路南去，一路欢声笑语，路也没有尽头……
　　然后突然画面一转，我们登上了那次列车。晴子靠着我很开心地指着窗外的风景，要我说给她听。最后我们在朱寨下车，沿着已经铁路慢慢北行，回到了我的家……
　　只是回到家时，我发现晴子变成了欧阳丽。然后我带她走遍了我家乡的每一个地方，恰如她当时到我家来时一样。可她只是笑，却不与我说一句话。吃年夜饭的时候，欧阳丽又突然又变成了晴子……
　　再然后，我被轰隆的汽笛声惊醒——那是窗外火车路过的声响。
　　十五号一大早，我便去了十三栋教学楼的网吧，因为前一天的晚上我和欧阳丽约好的。两个人聊了一个大早后，我便坐204路公交车去老柏他们学校。和老柏在他们学校逛了一个下午，他则又说起了和章丽之间犯难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我便经油榨街转车回学校。由于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乘车，所以四处转了转。却是在青年路的那个“T”字路口，我刚过完马路，一辆大货车便从我身后呼啸而过。待我转身看时，大货车已经冲到了对面的店铺里面，已经侧翻；那对面的交通灯，闪着火花掉下，砸在大货车上。
　　而在大货车后面路中，躺着一名身着黑色衣服的男子，他的头已经和地面平行了……
　　见此情形，我顿时慌了神，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车祸。而且，就差那么一点点，我的性命就也在这里终结。无数次地与死亡擦肩而过，却不曾料想自己会如此靠近，我也如此害怕。
　　我傻站在那里，挪不住脚步，看着许多人从周遭围观而至，然后将自己挤出来。
　　“不要怕，不要怕……”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不停地呼喊着。
　　许久以后，我才登上了会云梦区的公交车。当车从那躺在路中间的男子身边经过的时候，站在车里的我顿时脚有些软了下来，然后蹲在车厢的一角落。整个身体突然很难受，像得了一场重病。
　　我想打电话给欧阳丽，但我最终还是没有。
　　到了学校，我打电话给老柏报了个平安，然后看见欧阳丽约我上网的短信——“我在上网查一些资料，你来指导一下咯”。然后我去了十三栋教学楼的网吧，一边帮她查找资料，一边和她说话。
　　但没多久，整栋楼便停电了，到处是漆黑一片。
　　灯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反复几次，终于还是恢复正常了。然后，我也安静地坐下来，和欧阳丽说着话。总是在失落难过的时候，有她在我身边安慰，我觉得这是一种奢侈。故而此夜，我在QQ空间里写上了这样一句话：
　　“爱你是件神圣的事情，一种奢侈。或许此时的我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但我会一直努力。”
　　这一夜，和她的交谈令我很是欢喜。所以从网吧出来后，我给欧阳丽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我来自云南的元谋，你来自北京的周口，就为了那么一点可怜的猿粪，我拉起了你毛茸茸的小手，几十万年都挣不脱。”
　　不一会儿，她回复道：“我说你这人还是只读高中好一点，怎么现在到了大学会变成这个样子嘛。”
　　“这样不好么？”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做，我会觉得特浪漫呀？”
　　“嗯嗯，觉得有一点点，你不要点破啊，会害羞的。”
　　“杨筱港同志，我郑重请求你，麻烦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好嘛，那以后不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啦。”
　　“哎，随便你啦。我在赶作业，刚才让你帮忙查资料，就是因为我要写二十篇读书笔记，下星期交。请你这个名师传授方法，拜托，条件是又快又好。要不，我又得没日没夜了，因为目前我只写了一篇。”
　　我知道她想我教她写，甚至是我帮她写，可是我却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对她，我一直信奉“自己的事情自己完成”的信条。
　　“活该你，有那么多作业还约人家去上网，找死。不过看到你这样狼狈的样子，我也是很开心的，因为这说明啊我们欧阳小姐是努力进步的。你那么喜欢高中时候我的样子？其实我觉得自己现在更帅啊，高中的我有什么好啊，你们不是说花心就是多情的么？不过……如果我不是那个样子，你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而我也不会做那么多好事、傻事。这就是缘分啊，现在我相信了。”
　　“我发现你比以前自恋太多了，也神经多了。你活该我么？也是哦，确实值得活该。那你家欧阳小姐我努力去了，等我回家来了再找你算账。现在我又点慌了，不和你说了，我绝不挂科！”
　　我害怕有一天，当我摘下自己戴久了的脸谱……我想象不出那种光景，以及她那诧异的表情。
　　然后，我安慰了她一番，见她不回话，我便睡着了。
　　这一夜，没有梦。因为梦，已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