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梦里有多久

　　大宝依偎她的怀里继续说：“妈妈，你把小宝带走吧，带到你打工挣钱的地方。学校里有些同学都有爸爸妈妈，下雨的时候送雨伞，送胶鞋，我们每次都是大姑送哦。我们心里好想爸爸妈妈来送的，可是不能说，爷爷奶奶和大姑说了，爸爸妈妈挣多钱就回来，挣多钱是为了给我们上大学用。妈妈，我和小宝商说好了，以后都不吃零食了，过年也不要新衣裳，剩下钱，这样咱们家就能攒多钱了，你和爸爸就能早点回来……”
　　晓燕听得眼泪普塔普塔往下落，大宝懂事的帮她擦掉眼泪，小心翼翼地说：“妈，都怨我不听爷爷奶奶的话，下河洗澡……以后我再也看不见妈妈了。妈，你记得要把小宝带走哦，可不要让他下河洗澡，妈妈，我错了……”大宝说着，明亮的大眼睛流出晶莹的泪滴，一脸两行眼泪顺着腮帮子流，身子从晓燕的怀里出来，轻飘飘地远去……
　　“大宝，大宝、大宝……”晓燕扯着嗓子喊叫，可大宝的影子还是渐渐不见了。
　　晓燕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蘼灰了，使劲揉揉，小宝还是不见……远处一片汪洋，天哪，她认得，那是丹江啊，这水她太熟悉了，每年夏秋涨水的时候，丹江就是这个样子，一望无际的白色，如果不刮风，平展的和镜子一样，稍微刮点风，一波一波的文脉便四散开来，和郑家庄春天的麦浪一样，滚滚倒下，卷过一层，再滚滚倒下，又卷过一层，那一幕多美啊，如果夕阳西下，纯净的丹江水像金黄的绸缎一样，发出耀眼的金光，站在村口眺望，丹江是如此的迷人，这个时候，郑家庄的渔民出河撒网。撒网的头部搭在渔民的肩膀上，胳膊上挽着撒网的根部和中部，木船自行晃动，如果哪个地方水纹波大，渔民便会用尽全力，身子旋转九十度，把渔网环一圈平稳地撒到河里。于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网，完美地出现在平静的丹江，似乎没有歇歇儿的空间，渔民便要慢慢把撒网捞起，两手慢慢的往上拽，最后把一网活蹦乱跳的各种鱼弄到船舱里。
　　丹江的鱼好多啊，撒网是最简单最直接网鱼的渔具。还有小眼儿网，大眼儿网，头天夜里拦河摆上，第二天去收鱼，白花花的沾满渔网，干急摘不完。丹江的渔民善良呢，他们把不小心网到的小鱼统统扔到河里。啪，一个水花溅起，一只小鱼便欢快地游进河底……
　　虽然丹江很美，可是水太深了，大宝太小，怎么游到丹江深处了，几百米深的河水还不活活吃掉他。
　　“孩子，大宝，那不是你能游到的地方，快回来……”晓燕扯着嗓子拼命呼叫着。
　　憨子爹却憨笑着出现在她面前。看见憨子爹的憨笑，晓燕吓坏了，那种嘿嘿的憨笑，让她不寒而栗，浑身簌簌发抖，她想起十七岁那年，憨子爹憨笑着把那个东西塞到自己的下身，疼得要死，珍贵的处女身子被这个可恶的憨子爹给弄没了。为这个事儿，中华才出去找女人，还和她离婚了。她心里苦啊，这样丢人的事儿如何说出口。这个人说起来是父亲，却憨得不会干活，说憨吧，又会吃饭睡女人。这是什么人啊，晓燕一阵反胃，自打憨子爹弄没了她的处女身子，满心都是怨恨，可恨也没有用，憨子爹太憨了，也死了，说来说去都怪命不好，投胎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
　　真是冤魂不散，死了都死了，咋还要碰见，唉，活着被他糟蹋了，死了也不放过我啊！晓燕哭喊着跑，使劲儿地喊：“白碰我，白碰我，别过来，别过来，走开、走开啊……”
　　看着憨子爹步步逼近，她动弹不了，忍不住伸长胳膊，大声地喊：“中华，救救我，救救我……”
　　高林轩坐在晓燕的病床前，一脸苦愁。看着昏迷不醒的谢晓燕，头上裹着纱布、脸上裹着纱布。只有两个紧闭的眼睛和微弱出气儿的鼻子和嘴巴露在外边，内心如刀搅一般疼痛。
　　病房里还有一个四十来时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来回度步，似乎以此缓解他内心的急躁和着急以及害怕和恐惧！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是为眼前这个生命垂危的女子担心，还是为那个没有出来的DNA化验单恐惧……
　　“杨哥，你说谢晓燕会不会死啊，这都三天了，她怎么还不醒啊！”高林轩看着一身白的晓燕，忍不住问来回度步的中年男人。
　　被称为杨哥的男人坐在病床旁边的另外一张椅子上，沉沉地叹口气：“医生说伤得严重，这要看病人的意志坚强不坚强了，如果能睁开眼睛醒过来，就会没事了。”
　　“唉，人有旦夕祸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高林轩长叹一声。
　　被称为杨哥的人也叹一声：“是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杨永奎是高林轩的朋友，他是个外地人，多年拼搏终于在N市挣了一席之地，攒下一份产业。晓燕出事儿那天下午，他和林轩在一起喝茶聊天。俩人正聊得高兴，接到医院电话，说是一位稀有血型患者需要输血，希望他能贡献爱心。说来事情也凑巧，杨永奎不久前看到流动献血车，心血来潮去献血了，没想到他的血竟然是罕见的RH型，被医学界称为“熊猫血”。那次医生特地登记了他的电话和家庭住址，说万一需要，希望他能奉献爱心。没想到，时隔不到两个月，竟然就用上他的血了。
　　既是救命的事儿，杨永奎没有犹豫，他二话不说，立刻起身去医院。高林轩说他也没事儿，不如跟着去看看。
　　杨永奎和高林轩赶到医院，已经有护士在门口等他了。看到他来，证实了他就是杨永奎后，立刻抽血。拿他的血样和晓燕血样配型。配血型的护士名叫宋小雨，她看着血型化验单，惊喜地说：“配上了，配上了。”小雨有点激动，拍拍自己的心口说：“杨先生，你的血型和病人的血型配上了，是一样的血型，真的太神奇了，这种罕见的血型一下子就配上了，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亲属吗？怎么这么巧，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这种血型是万分之三，万分之三，一万个里边才有三个，三千三百人中才有一个。”
　　啊，杨永奎也被震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血型竟然这么稀有，才万分之三的几率。
　　杨永奎不懂血型，他高兴的是能救回女子的命。小雨年轻，第一次碰到稀有血型这么快配型成功。耐不住好奇，鼓捣杨永奎：“杨先生，病人真不是你亲属啊，怎么这么巧，你做个DNA检测一下吧！说不定真是你失散的亲属呢，你有没有亲属失散呢？”
　　杨永奎嘿嘿一笑：“我没有亲属失散，不过，我也奇怪竟然能碰上这么罕见的万分之三。做个DNA也好，自当玩玩了。”
　　抽完血后，杨永奎和高林轩进病房看看，这一看不打紧，高林轩傻眼了。尽管鞋晓燕一头绷带，整个脸部只剩下眼睛、鼻子和嘴巴，他还是认出来是晓燕。他一把抓住杨永奎的手说：“杨哥，她就是我给你说过的谢晓燕，她也是河南丹阳的，是你老乡，我上次还说介绍你们认识，她怎么会出车祸？”高林轩说完，傻呆呆地看着昏迷的晓燕，一脸难受。
　　杨永奎也愣怔了，事情还真是巧哩很，刚才配血型成功，这会儿林轩又说他们是老乡，看来他和这个女孩真是有缘分。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晓燕，心里莫名其妙地跳得厉害，有种揪心的感觉。
　　前不久，郑草儿和杨大全回老家领了结婚证，来到N市后，草儿和妞妞搬到了杨大全的两居室房子里，她租的房间留给晓燕住，柴勇妈和儿子来了，一家人刚好住一套房子，算是皆大欢喜。妞妞看见这么好的楼房，还有自己的小房间，有充足的地方摆放毛绒绒的玩具，比她妈还高兴地接受了杨大全。
　　依照杨大全的意思，他们结婚就在他婶婶的海鲜城里摆两桌，把老乡们请来聚聚，可郑草儿说天热，也刚开学，过几天凉快点再摆。实际郑草儿是推辞话，她心里作难，作为女方的直系亲属，弟弟中华和弟媳妇晓燕必须得参加，可中华和晓燕离婚了，在一起别别扭扭，而杨大全的二叔和二婶都是有本事的生意人，她怕人家精明，看出中华和晓燕之间的矛盾，那就得不偿失了，让外人看笑话，还不如不摆。她自己买了礼物和杨大全一起拜见了二公公和婆婆。也算正式进了杨家的门儿。
　　郑草儿这会儿在家里也慌了脚儿，二大思源打电话让她去找晓燕，说是找晓燕说点事儿。她去了华美袜子厂，女工们说晓燕上午没有来上班，她赶紧去出租屋，门锁着，她又去柴勇家，依旧没有。她心急火燎，却不知道到哪里找，给中华打电话，中华却说他回老家了，也不说回家干什么就挂断了她电话，气得她只骂中华鳖货！
　　晓燕不见了，可把郑草儿愁死了，慌忙给杨大全打电话，问他瞅见晓燕没有，杨大全说：“没有看见。我哩妈，难道从人间蒸发了吗？”
　　今天她给晓燕拨了一百个电话也不止，提示关机。袜子厂也没有人，她开始担心晓燕是不是出事儿了。昨天晚上，二叔回来说在医院给一个女老乡输血，说那个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丹阳的，当时她也没有在意，这会儿细想想，河南丹阳老乡，怎么这么巧，难道出车祸的女子是晓燕。想到这儿，郑草儿脊梁根子发麻，浑身发冷。迫不及待地给杨大全打电话：“找了一天晓燕不见人影，二叔昨晚说的输血老乡，会不会是晓燕呢？”
　　“那赶紧上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