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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逃难

作品名称:码头之战(小说)      作者:秋海      发布时间:2017-12-05 20:00:48      字数:3521

  朋友,当你翻阅我以文字陈诉我的血泪家史时,你的心情兴许十分沉重,因为当年日本侵略中国,使每位中国人民刻骨铭心。我公婆就是当年朱仙镇抗日出类拔群的人物,日军霸占朱仙镇之后,曾给我家带来灭口之灾,给我公婆内心留下血海深仇。我做为抗日平民的后代,不能忘掉那段残无人道的伤痕历史,我要奋起笔尖,用默水挥洒婆婆对日本人仇恨内心的阴影,我婆婆说…...
  1938年农历7月19日傍晚,在朱仙镇三关庙前黄沙岗上,远看似坐着柴草垛。近看似一堆茅草窝,是一间山头留门全用柴草木棍和高粱杆盖成有二十平米的小屋,我婆婆正搂着当天早晨出生的女儿产后休息。
  突然,闯进小屋两位掂枪的日本兵,其中一位日本兵脾气大发,他一把抓住盖在我婆婆身上的破粗布蓝色单子,日本兵指着我婆婆说:“你——花姑娘的。”
  我婆婆被日本兵吓得赶紧蜷缩身躯,两只胳膊拐住胸前熟睡的女儿。日本兵吻到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连忙用手捂住嘴和鼻子。
  当时和我婆婆家住对门的陈宝婶闻声赶来,她竭力向日本兵求情说:“太君,我侄儿媳妇今天早上才生完娃,日子太浅,请您别伤她。”
  两位日本兵直盯住我婆婆似恶狼一般,站在我婆婆床前双手掂着枪晃来晃去,一位日本兵祸心猛然而起,他把手里掂的步枪调换方向,用枪把子抵住床底一扫。咕哇一响,女婴像一只大青蛙被日本兵用枪把子甩到小茅屋的前墙上又重重落地。我婆婆激愤中定神一看,女儿裸体面朝地趴着,分不清女儿的脑袋和四肢的体态。在幕色降临之际,我婆婆模模糊糊看见女儿身下的鲜血慢慢爬向婆婆躺的床腿旁,婆婆看见出生一天的女儿成了一摊血肉不分的泥,她虽然当时只有十七岁,但是伟大母爱的力量冲击着她的心神。婆婆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骂着、她的身躯奋力向日本兵扑去,一双悲凉的眼睛望着床前地上趴着死去的女儿,凄惨的声音喊:“我的小女儿啊——你可是死到日本人手里啦,你如果下辈子再脱成人,千万别忘了报仇啊——你们这些坏东西,跑到我们中国杀人灭口,我女儿才出生一天,她犯啥罪啦......”两名日本兵看我婆婆悲愤狂极,他们连忙后退,我婆婆挥起床前地上的一双绣花鞋像投手榴弹似的投向日本兵,两位日本兵左躲右闪,急忙逃跑。
  两名日本兵刚刚离开我婆婆家,我公公去给朱仙镇西大街一家回族开的饭店打长工回来,他看见我婆婆躺在床上痛不欲生,哭着喊着。借着一盏香头一样细的微弱灯光,看见出生一天的女儿惨死趴地,他顿时火冒三丈,捶胸顿足,操起擀面杖怒吼着往外冲。
  陈宝婶立马拽住我公公说:“孩子,你千万别拿鸡蛋去跟石头碰,你不知道日本兵有枪?”
  我婆婆随及大声喊:“她爹——你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公公怒发冲冠,双手齐拍大腿,“哀——”抱头双膝跪地悲痛欲绝。
  我婆婆躺在床上精疲力竭,闭着眼睛仍然默默落泪。
  陈宝婶弯腰搀扶我公公说:“天奎啊,你明天带着你媳妇出去躲躲吧。刚才你没有在家,你媳妇又是骂日本兵,又是用鞋甩日本兵,日本兵的老窝和你家只有一路之隔,他们啥时候想找你们的事儿就来。快站起来把你女儿的后事解决了,想办法躲躲。”
  我公公找来一位街坊叔叔把他女儿的尸体送到镇西北地槐树林里,婆婆缓缓睁开含着苦楚泪水的眼睛,强鼓勇气,用请求的目光看着我公公说:“她爹,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咱非要趴在这暗无天日的日本兵眼皮底下,咱女儿死在日本兵手里。咱要是和他们硬拼无能为力,要是不出这口仇恨的气,心里实在憋屈。要不咱就听陈宝婶的话,出去躲躲,陈宝婶不是常常说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陈宝婶是为咱好。”
  次日的早晨,我公公和婆婆简单收拾小茅草屋里的一些破旧东西,公公提溜着一个柳条编成的小笆斗,里边装有他俩吃剩下的两斤高梁面。我婆婆挎着一个小包袱,里边是公公他俩穿过的旧衣裳,夫妻二人怀着对日本兵的恨泪告别了故土。我婆婆当时害怕日本兵看见他俩是夫妻,害怕被她骂过的日本兵认出来伤害我公公。我婆婆说:“她爹,你先走吧,咱俩走路拉开距离,万一咱俩再让日本兵看见,又是一场杀身之祸。”
  我公公站在小茅草屋前边扭头看着站在身边的我婆婆依依不舍。
  我婆婆语调急促果断,“她爹,你看我干啥?快走。”
  我公公亲眷地目光看着我婆婆。“她娘,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既然娶你为妻,我就应该为你撑起遮风挡雨这把伞,我有义务保护你,我把你甩下走了,你万一......”
  我婆婆紧锁眉头,急切地心情说:“她爹,你别讲大道理了,快,快、快、快走,逃难要紧。”
  我公公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岳飞庙前一条东西大路向西前行。婆婆跟在公公后面相隔五十米距离走着,婆婆加快步伐向前朝公公大声喊:“她爹,咱去哪里啊?”
  我公公回过头大声说:“去郑州。”我公公走出了朱仙镇,往西不敢从大律王村西头贾鲁河的河口过。因为河口是个货运码头,有日本兵日夜守着,他领着我婆婆准备趟水过河,我公公走到贾鲁河边,站在河岸低头俯视。啊——宽十二丈的河床,河的主流泛起碗口大的旋涡,哗——啦——哗——啦——地互相击撞,浪花在漩涡中载歌载舞。水花在七彩的晨光中乱蹦乱跳,水珠在河流的水面上闪耀滚动,一颗颗,一粒粒,像一个个顽皮的小猴活跃在水面。浪花还有互相缠绕的,像一个个皮球,像一个个线团,像一朵朵白色的菊花,在水面上漂浮顺流而下,随着河水的激流渐渐远去。我公公看到河水水流湍急,河中的芦苇被河水冲得弯腰低头,他有点胆怯,站在堤岸等到我婆婆来到跟前说:“闺女她娘,你看这河水多深,咱俩今天要是蹚不过去这条河可是同丧生命。要是被河水淹死就不如回去跟鬼子斗一场了,哪怕是咬鬼子一口,我被鬼子打死,我觉得我这辈子也值。”
  我婆婆情急之中果断地说:“你少废话,躲一时算一时,现在日本兵刚进入朱仙镇,正是凶恶猖狂的时候。等咱以后站稳脚跟,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跟鬼子斗,闺女的死就是咱俩的血泪史。”
  我公公随着我婆婆的激励语言,沉默果敢,他双手捧着小笆斗举过头顶,扑通——跳进河里。河里滔滔的浪花把他打得身子一侧一侧的,没过胸的河水从他腰间劈开,他的右腰水花击浪形成一个小水山。他的左腰手掌大的水花回迂,回迂两边似两条尺把长的鱼头抵住我公公的腰部,他在水深湍急中冒着生命危险顺利地游过了贾鲁河站在对岸等婆婆。
  我婆婆说她当时两眼闭紧,纵身猛跳,在贾鲁河里勇敢地游着向前冲,婆婆游到河中心,她觉得眼前漆黑,心胸憋闷。像在锅里煮饺子似的,在河中翻来滚去,随着河水的湍湍急流。她的身躯随河水渐渐下游,身子在水里忽隐忽现,她睁眼看见离我公公越来越远,她开始大声呼叫:“救命啊——救命啊——”
  我公公看见我婆婆在浪涛的夹裹中翻滚远去,他迅猛把小笆斗往地上一摔,扑嗵——跳进河里。顺着河水的急流像箭似的追游上了我婆婆,一把拽住我婆婆的上衣,然后缓缓用一只胳膊挟住婆婆的腰,把她拖上了河岸。我公婆像一对落汤鸡,拖着浑身的湿衣继续西去,走着走着,他俩快到中牟,我婆婆坚持不住了。她是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徒步行走几十里,腿疼得寸步难行,她向前望望前不着村,她回头看看后不着店,开始呼喊:“她爹——你等等我,我的腿疼得走不动啦!”我公公走走停停,走走往后看看我婆婆,我婆婆越走越感觉两腿坠上千斤石,她再次大喊:“她爹——我不走了,哎哟,我的腿疼得很啊!”我婆婆她不但腿疼,还是赤着一只光脚走路,他们从朱仙镇出来,途径二十几个村庄,看到每村每户都是房倒屋塌,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路上南来北往逃荒逃难的男女老小碰头碰脑,人们所到之处,沙土岗上荒草丛生,沙土低洼的地方,大小不一的坑水积存,每位逃难的人都不能叉道,只能沿着弯曲的土路走,一不小心脚踩路边的沙土地,扑咚——扑咚——像跳进豆浆锅里似的。浅的没过小腿肚,深的没过大腿跟,有时候那沙浆,随着迈步的践踏腾空而起,甚至溅到脸上。这祸害人的结果,是当时日本军队大量涌入中国,发动日军大侵华,蒋介石为了抵挡日军在平原肆无忌惮行恶。他密令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形成400多公里黄泛区,河南肥沃的大平原地带顿时成为汪洋大海,无数的河南人丧身亡水,流离失所。黄河花园口炸开因水势凶猛,黄水淤泥被大浪推到百里之外,我们朱仙镇是在百里之内,沙多淤少。大水减退之后,路上和沟河留有浅薄的一层淤泥,我婆婆的鞋底就是长途跋涉被路上的泥泞粘掉的。他们走到中牟县城东一里之外的地方,看见有两间山头留门的小茅屋静静地卧在一条沙土路的边上。
  我公公收住脚步,站在茅屋门口看看,没有动静,他又跨上几步脚踏小茅屋门槛探头里望,空荡荡的,我公公扭身跟我婆婆说:“他娘,咱进这座小茅屋歇歇脚吧?”
  我婆婆说:“那是人家的房子,能随便进吗?”
  我公公说:“没人,小屋是空的。”
  婆婆赤着一只光脚,手里还紧紧抓住她那只鞋底鞋面两分家的一只蓝粗布手工做的鞋,走进小茅屋一屁股蹲地说:“哎哟——我的亲娘咧,可该歇歇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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