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袁太圣血溅虫神庙 无畏佛绳断海龟头

　　诗曰:
　　情知正邪不两立，
　　但只遍观人生戏。
　　何为正又何为邪？
　　原来见解有分歧。
　　话说那五百冤魂喜得太圣为他们洗冤，又听有两件事，于是个个争先上拜道：“太圣爷请说是哪两件事，我等皆愿为太圣办来。”野鬼们倒是豪气干云，义不容辞，个个回答的爽心快口。太圣倒显得遮遮掩掩，结结巴巴。没奈何，单叫过一个小鬼来，贴着耳朵嘀嘀咕咕道：“我有个朋友叫白狐怪，她才死不久。你见了阎王就跟他说，要好生照顾她，要有投胎的机会，一定要先让着她。”
　　小鬼听了，摇头道：“难！难！我们这些小鬼连走动都不敢走动，怎么还敢去见阎王？”
　　空幻道:“莫怕莫怕，我与你写个通行证，管保你在地府来去自由，无人敢挡。”好太圣，真个是法力无边，叫：“伸手过来。”小鬼不知做甚，更不敢迟疑，立刻将手伸出去。空幻沾口唾沫，在他手心写了一个“权”字，乃道：“攥紧拳头，便无人敢阻挡你。”小鬼将信将疑，又问：“另外一件事是什么？”
　　太圣斜视一番，见无人偷听。又叫小鬼把耳附上，道：“我另有一个姐姐，叫石瑛。你去问阎王，看她还有几年阳寿。”小鬼听了，心里乐开花了，暗暗思索道：“猴子还有姐姐？那岂不是母猴么？又不知是谁生了这对姐弟猴出来。”小鬼虽然心里笑的发疯，可表面上还是很恭敬。道：“太圣爷爷放心，这两件事一定照办。”袁太圣心放下了，小鬼又回到众鬼之中。众鬼问小鬼两件事，小鬼却一字不言。太圣欲离去，众鬼又齐跪拜求道：“太圣爷爷一定要为我等澄冤洗怨啊！”袁太圣身已不见，众鬼只听一阵回音道：“放心放心，这就去办。”
　　“阿切”一声，太圣觉得鼻子瘙痒就醒来了，看见象三长正在用芦苇毛抠他的鼻子。恼的太圣要揍他。他连喊三声“师父救命”，只听外头脚步声进来，太圣往外一探，真个是那长老回来了。旁边还有杨立搀扶着，象三长见了长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空幻欺负他的话。
　　“周大爷，您这是打哪来啊？”
　　“快住了你的乌鸦嘴吧！什么周大爷？瞎了你的狗眼。”
　　你道长老为何这般火大？原来这上河村有一座山，唤名紫云山。山上住着一窝土匪，土匪们听说村里来了几个走江湖卖艺的，于是伪装而来，混入人群中。趁空幻走出圈子叫杨立时，他们便拥挤进去，把长老装进麻袋里抬上了山。
　　山里的土匪都是蒙面贼，看见抬上一个人来，个个欢心鼓舞。土匪头子道：“抬的是何人？”底下小土匪道：“抬的是江湖老大周大爷。”土匪头子哈哈大笑一阵，又生气道：“老子才是江湖老大，老子才是大爷。把他放出来，看看是何许人物？”小土匪三三两两的把麻袋松开把个长老悬空倒了出来。
　　长老看见洞里全是蒙面人，手里拿着带血的刀，肩膀上架着吃肉的鹰。洞壁上靠着人的骨头架子，石头缝里散落人的毛发。吓得长老四肢无力，大汗淋漓，粗气直喘，瘫痪不起。土匪头子见到他那样先是哈哈一阵狂笑，笑声如雷。然后命：“架起来。”土匪们一人拉一胳膊就把长老提起来了，长老面发白，眼无光，奄奄一息。
　　“你这秃把哪来的？”土匪头子问。
　　“回……大王，小僧是从东土大周而来。”长老不敢不答：“前往南海普济寺拜佛求经。”
　　“周大爷就是你了？怎么样？认得我紫云山大王么？”
　　长老一听“紫云山”三个字，立马精神焕发。死鱼眼变成了生猫眼，挣脱众人，掉下尘埃。匍匐到土匪头子脚下，拉着裤腿，喘笑道:“大王爷爷，这里真是紫云山？山下可有寺庙？”土匪头子一脚踢在长老肩膀上，长老捂着肩膀满地打滚。众蒙面贼将长老架起，又大拳长脚轮番打在长老肚子上，直打的长老心欲裂、肝欲碎，血口流涎。
　　土匪头子掐着长老的嘴巴，怒问:“贼秃不要自寻死路，你在我的地盘上冒充大爷敲诈钱财，得了多少珍宝？交出来平分。”
　　“大王，其实没有，不过是些吃的，并无钱财。”长老喘粗气回答道。
　　“你说什么？好你个贼秃，竟然敢抗拒？把这位周大爷给我做一锅汤肉，让弟兄们好好尝尝肉味。”土匪头子一声令下，几十个膀大腰圆的蒙面土匪过来抬手架脚，抬着长老要往油锅里扔。长老哆嗦的牙齿直响，心也不跳了。高呼：“徒弟救我。”
　　刚喊完，土匪一撒手，长老一闭眼。土匪们个个惊叫，长老一睁眼，看见杨立抱着他向土匪杀去。长老欢心欲哭，忙说：“贤徒，我之命也！”杨立赶走了土匪，并不伤害。长老问:“土匪害人无数，何不杀之？”杨立违心道:“出家人以善度人，不以恶杀人。”长老赞叹杨立道:“我虽口到，心不能到。杨立入佛，心到口到，真大贤也！”　　
　　言讫，长老哈哈大笑。杨立问故，长老道:“贤徒，到了。紫云山到了，取经之地不远了。”杨立也违心一笑，长老又问:“山下可有寺庙？”杨立道:“徒弟来时，并未见有寺庙，莫不是村民所言的虫神庙？”长老笑道:“那就是了，你那两个师兄呢？他们在哪？”杨立道:“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在上河村，大师兄因长行辛苦，睡在民家。”长老不乐，寻路而去。果见空幻偷懒睡觉，故而发骂。
　　空幻道：“师父可知那绑你的人是谁么？”长老道：“他们蒙着面，不知是个什么面目，但个个都是爱吃人的老虎。我差点被他扔进油锅里炸了，幸好杨立及时赶到，不然我唐三宝再也去不了普济寺，回不了武周国了。”象三长搂着杨立看空幻：“还是杨师弟聪明能干，比你强多了，就知道欺负我。”
　　长老道：“徒儿们，紫云山已至，料取经在即。为师想去虫神庙诵经，以报佛恩，你们可头前引路。”空幻随机应声“是”，便蹦蹦跳跳的出了村子，把长老抛在脑后。
　　不一会就来到了虫神庙门口，长老下骑。披上白玉袈裟，拿好十二环禅仗，稳步入内。看见许多村里的老者上香祈福，长老也道：“徒弟们，随我上香去。”空幻耍个滑头，道：“你们只管去，我是不去。”长老脸沉道：“你为何不去？”空幻怕他恼了念咒，撒个谎道：“莫这般看我，你不知道。我在佛祖面前有个要求，就是：不见真佛不烧香，君子之言岂能反尔？望师父见谅，见谅！”
　　其实不是，空幻素来耻恨天庭众神，不愿与之交往。他知这庙里供奉的是虫神，便心有不屑。再者也有一丝狂傲，想我袁空幻本事通天，斩妖除魔都没有人为我立庙进香，区区一个臭虫也配让人供奉？
　　有几个大胆的和尚领着长老和三个徒弟到了正堂，长老抬头看见一尊神象，手里拿着稻子，面露微笑。杨立道：“师父，这就是虫神了吧？怎的不像虫，完全一副人的模样？”
　　其实杨立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故意问。一来可以让长老卖卖知识，二来也是替三长空幻开了口，解了惑。
　　果然，长老站起来走了走，摆摆气势道：“不得胡说，这虫神不是妖精，乃是一个人。是上古先贤帝舜大臣皋陶的儿子伯益，伯益自小聪明好学，会打井取水，会训服野兽，会种食庄稼。他还帮助大禹治水，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大禹临危之际把王位传授于伯益，大禹死后，伯益又将王位传授给大禹的儿子夏启，夏启为了瓦解伯益势力而将他害死，之后又为了拢络人心将之厚葬，并且给他建造了一座庙加以祭祀。大禹治水后，原先洪水里的鱼仔都被晾晒在大地上，变成了蚂蚱。等到庄稼即将成熟时，蚂蚱们成了一大祸患，它们铺天盖地，飞来飞去，飞过去后地里的庄稼即被叨食得干干净净。人们眼看即将成熟的庄稼被叨食得光秃秃的，十分着急。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消灭不了蝗虫和蚂蚱，夏启听说后这才有所悔悟，他知道伯益擅长聆听禽兽之语。于是在他庙里上香祈福，没过几天，那些蝗虫和蚂蚱果然乖乖的飞走了。夏启大喜，封伯益为虫神，并亲自为庙题字为“虫神庙”。
　　“好！好！高僧慧眼观人，一语中的，真个令老衲佩服。”
　　听完浑厚之声，便见从侧门过来一个又矮又老又胖的和尚，他的左脚果然是金子做的，怪不得村民管他叫左金脚和尚。左金脚和尚立定后，长老起身合掌道：“惭愧，敢问老师父德号双字？”左金脚和尚坐下道：“不敢！贱号金脚。敢问高僧尊号？”长老道：“贫僧贱号三宝。”
　　“这秃驴狗占猪窝，财迷心窍，怕是个不良之辈。”空幻冒冒失失的口出恶言，着实把金脚和尚吓了一吓。
　　长老咬牙训斥道：“你这几天抽什么疯？见人就咬？你嫌我人怂志短管教不了你。你尽可以走！少在我跟前丢人现眼。”
　　空幻全当他放屁，臭一阵就行了，因此并不放在心上。
　　转而摸左金脚和尚的脚，道：“这么大的金脚得贪多少金子才能铸造成啊？”
　　金脚和尚勉强笑道：“这位长老想多了吧？贫僧这金脚非金银打造，乃女娲娘娘所赠。贫僧乃受村民所请，方住此庙。并非什么狗占猪窝，小长老身为佛家弟子，口里污言秽语也太伤佛祖之心了吧？”
　　长老不管空幻，只与金脚和尚道：“老师父何必与异类计较呢？贫僧因奉命往南海取经之时，舍利佛曾言取经路上有三座大山；乃羊角山、紫云山、眺海山。羊角山已过，今又逢紫云山，心不能不为之一震。见山下有寺庙，是故贫僧踏足于此，请让我诵经还愿。”左金脚和尚道：“善哉！善哉！请后堂去。”说着长老跟着左金脚和尚去了后堂，象三长和杨立也跟去了，独剩下空幻。
　　黄昏时分，长老出来投宿在农家。空幻想起上河村里有个地洞，空幻进了地洞，听到男女交媾之声。那些男人正是寺庙里的和尚，女人却是村里的农妇，不论老和尚小和尚，老女人小女人都混杂在一个房里肆意狂欢。　　
　　那些和尚的衣服堆里竟然有许多黑衣黑布，还有弯刀利剑。原来那些山上的土匪其实都是和尚扮的，他们设计让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外地谋生，又让村里的女人当了尼姑，在地洞里行禽兽之事，空幻看的眼睛越来越圆，越来越红，像一滴燃烧的血。
　　最终爆发了，他怒号一声，从腋下拔出木鱼杵道：“看我不把这们这群歪嘴念邪经的秃淫贼打成肉泥烂片。”说着捅破房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了一个遍。就像是捣药丸、剁肉馅子一般把他们给捣成了碎末，血长流，肉连片。骨寸断，尸摞起。可怜:只求一时之欢，换来灭种之灾。
　　“哈哈哈哈！过瘾过瘾，实在过瘾。”空幻得意忘形，哈哈大笑之时。从人肉馅里飞出一个东西，像是飞碟之类。而且还闪耀着金光，速度非常之快，如光一般。
　　好太圣，收了木鱼杵。转驾白驹翼马立即尾随而至。掏出木鱼杵一打，那壳便打返回去，立在云层上转了几圈，突然从壳里伸出个头来，空幻见了拍手大笑道：“怪不得你又矮又胖，原来是个乌龟精啊！”
　　“我是乌龟精，你就是我与那群娘们生下的怪胎。论理，你还得喊我一声父亲哩！”乌龟精踢着左脚得意的说。
　　“好个龟儿子，你在此伪装良善，不知糟蹋了多少妇女。你最好跑快一点，不然被我捉住，定将你炖成王八汤分给这受灾的百姓。”空幻咬牙切齿的说道。
　　空幻又举起木鱼杵来和他恶战，不料乌龟精道：“且慢，你这杵散发金光，除了佛门有此法器再无别处。说，你这杵是偷的哪位菩萨的？”空幻言:
　　天生老袁万物甫，口吞心张欲望溥。
　　因嫌世上兵器楛，致使贤妻木鱼杵。
　　乌龟精大笑:“吾当是何神器？原来是妇人的吞阳棒。还有你这个怪胎，不过是一只没皮没脸没骨气的如来小外孙而已，有何本领来管我的闲事？”太圣心如火烤，肺如气顶。他今日要释放他所有的武力了。乌龟精注定要灭亡，因为他口不择言。
　　好一场打斗:但见:
　　言辱如油入火，话狠似伤涂盐。太圣性本是高洁，岂可容人乱唗诟？只见他:深眉目陷眼中焚，蓝烟火气鼻里嗔。身上毫毛全竖起，手中铁杵握成针。张口朝天愤怒号，阴风送雪速杀神。自古乌龟爱贪生，头上有影就缩回。太圣杵打如光转，王八壳子耐如金。太圣将杵变电锯，按住王八壳子使劲锯。徒劳费了千般力，不见壳上一点痕。一个是通天太圣猿，一个是北海九千岁。一个是保护周僧取经人，一个是贡献女娲天柱神。一个爱管天下不平事，一个因功自傲造罪孽。
　　话说空幻费了千般力气，奈何乌龟精不得。那乌龟精趁空幻松懈之时，伸出四肢，抬起左脚，向太阳一晃，一道刺眼的金光射在太圣眼前。太圣急忙闭眼，乌龟精蹬蹬左金脚，向西划去。好太圣，揉了揉眼，不慌不忙地从圣旨裤上解下法绳，叫一声：“缚。”然后扯着法绳一拽，就拽来一个乌龟头。
　　乌龟精的头被法绳勒的出不上气，求饶的话也说不上一句。直挺挺的作倚，空幻觉得直接弄死他不解气，又想到一个花样，吊着绳子往石头上漾，乌龟精也跟着往石头上碰。这碰一下，那碰一下，那乌龟壳倒是够硬的，居然碰不烂。
　　空幻知道他跑不了，就把绳松一点，他便能说话了，开口爷爷，闭口祖宗。空幻道：“我是如来小外孙么？”乌龟道：“不是不是，袁老爷是如来大菩提。”空幻又道：“我是没皮没脸没骨气。”乌龟精道：“不不不，袁大爷是有血有肉有本事。”空幻又道：“我是你和老娘们生的怪胎，我应该叫你一声父亲？”
　　“袁老爷，不不，袁父亲。您是我父亲，我是怪胎。”乌龟精拼命的奉承空幻，空幻也觉得过瘾，他要把老和尚撒给他的气全部释放出去才痛快。
　　空幻道：“我累了。”乌龟精就趴在空幻裤裆下面，让他坐在乌龟壳上。空幻又道：“我饿了。”乌龟精哭求道：“父亲恕罪，没有吃的啊？”空幻一拉法绳，把他脑袋拉出一米长来，道：“我想吃你的肉。”乌龟精又作揖喊饶命，空幻拔下一根豪毛叫“变”，变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来铺在云层上，问：“会写字么？”乌龟精连忙说：“会会。”
　　“写的好看么？”
　　“不敢抬举，写的还看的过去。”
　　“好！要的就是这效果。你把你如何私藏天雨，又何如何假扮道士、和尚、土匪。又是怎么哄散村里的年轻人外出打工，又是怎么哄骗村里的妇人出家为尼，写的清清楚楚，稍落一字便揭了你的壳。”
　　乌龟精不敢怠慢，拿起笔来“刷刷刷”地写了出来。空幻看了看收了起来，打算给老和尚看。空幻道：“留你无用，杀了了事。”乌龟精惊慌道：“父亲，您不能言而无信……。”
　　“混账东西，不分尊卑。你叫谁父亲？”乌龟精抬头一看，只见来的是日光菩萨。乌龟精见了日光菩萨如见了亲爹亲妈，哼哼道：“袁空幻，你看谁来了？你还不快把我放了，你想找死吗？”　　
　　空幻瞥眼一看，只见他高坐金莲，四周金光布满周天，竟让人看的头昏目眩。
　　“太圣住手，我乃日光菩萨是也。”日光菩萨在半空中喊道
　　那乌龟精挣脱法绳叫道：“师父，弟子来也！”眼看就要回到神光之下，好个袁太圣，好个无畏佛。抖起法绳叫一声“缚。”绳子又套住了他的脖子，日光菩萨施法，袁空幻以身挡住，不让救。那乌龟精咬绳子，空幻朝天一甩绳子，连绳头都甩了出去，日光菩萨又抓绳子，空幻对着绳子连叫三声“紧紧紧”。日光菩萨抓过去一看，啊呀妈呀！一个血淋淋的乌龟头就被拿在日光菩萨的手里，空幻乐道：“本来我要炖他大补，既然菩萨也要大补，分您一个乌龟头吧！”气的日光菩萨两手哆嗦，把乌龟头失落，又被空幻接住。欲知日光菩萨和乌龟精是什么关系，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