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之约

　　接到班长孙权的电话时，马小伟正在办公室里和王美娜计划着去旅行，这次，他打算出国旅行。他所在的城市叫新安市，这几年特别流行海外游，他身边的朋友热衷于去了日本、韩国，每次回来就在他的面前津津乐道，不过，马小伟最想去的却是新马泰。
　　马小伟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前段时间公司里业务太多了，把他累得够呛的，而这段时间，生意突然之间就清减了不少。所以，他想，何不趁次机会去外面旅旅游，放松、放松一下？不是有人说么，旅游也是一种很好的充电！
　　“马总，新马泰确实是海外游的经典路线，您看——？”
　　“嗯，那就这样定吧，王经理，你去帮我订一张这个周末的机票。”决定好路线后，他吩咐身边的王美娜。
　　王美娜应声后一出去，孙权的电话就接踵而至了。
　　班长孙权在电话里高声地说：“马小伟啊，同学聚会时间和地点已经敲定了，7月5号在东南大学。”
　　马小伟接过话茬说：“真巧呀，这不就是我们那年毕业这一天么？”。
　　孙权说：“是呀，亏你也想到了。你看，这多有意义呀，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那么，7月5号上午11点在母校东南大学大门口集合。马老板，一定要到啊！”
　　马小伟扬声说：“当然、当然，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能少得了我马小伟么？”
　　通话结束后，马小伟有些莫名的兴奋，心里面就像池水里的涟漪荡漾着。他早就计划着这场十年后的同学聚会。随着毕业十年日子的来临，他心里就一直盘算着这事，在这场聚会里，他有最想见到的人，在那里，有他一生的挚爱。思索了一下，他立即打电话给王美娜，毫无疑问，他果断地放弃了旅行的计划。
　　接着，马小伟仰头靠在椅子上，沉浸在了十年前分别的情形里：
　　那是在一个微微有些热气的夏天，东南大学的校园里，满目皆是浓荫，一场大雨过后，草木更加的勃勃生机，池塘里的荷叶挨挨挤挤、亭亭玉立。树荫下、草地里，成双成对的情侣黏在一起。又一年毕业的时间到了，相见时难别亦难，眼看就要各奔东西了，同学们相互送上祝福，即便是平常不太怎么交往的同学也忽然亲切起来，相互道起了珍重。你瞧，他们坐在荷塘边、绿茵里、操场上、亭子下，絮絮叨叨地述说着离别的愁绪……
　　马小伟感觉一切还是那样的清晰如昨、历历在目。
　　大学毕业最后一天晚上，按照计划，班上要举行一场毕业告别的茶话会，教室里挂满了各色的气球和彩带，弥散着一股节日的气氛。同学们在教室里将桌子拼成一个回字形，西瓜、香蕉、葵花子堆满了桌面，大家兴奋而又难舍难分。汪峰与静茹主持了这个茶话会，他们衣着鲜亮却十分得体，俨然一对璧人，不过，他们本身就是一对情侣。
　　“十年再相会”，这是当时毕业茶话会的主题，是班长孙权用隶书写的几个大字，显得苍劲有力，而擅长画画的马小伟则在旁边配上了一些插图，上面有白云、绿树，还有一对情侣在草丛中散步，看着这些插图，马小伟暗自得意，因为他画的是自己和王雅菲在林荫道上散步的情景，别人当然看不出来。
　　毕业茶话会的主题合情合景合心，因为它是全班同学的一个未来的约定。这个约定，有点类似盟誓。其间，马小伟还和班长等人在教室里纷纷合了影。
　　茶话会上，大家轮番发言。这是在这个集体的最后亮相了，所以大家就显得十分的积极。轮到班长孙权时，他说得慷慨激昂：“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同学们，十年后我们再相聚，好不好？”
　　很快，会场上发出了巨大的附和声。班长的话一向很有号召力，马小伟一贯很佩服他的口才，坐在他旁边的马东竖起了大拇指为他的发言点赞。
　　“各位”，孙权继续动情地说：“我们日后一定要互通有无，有快乐时彼此分享，有困难时相互扶持，如有悖者，如同此物。”说完，孙权将玻璃杯奋力掷在地上，在“啪---”的清脆声中，马小伟听到了大家的喝彩声。
　　马小伟流泪了，这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流泪，不过，它是一种幸福的泪水。相见时难别亦难，想到经此一别，十年才能得以一聚，他心里顿时产生了无尽的怅惘。
　　为了增加气氛，主持人汪峰建议大家同唱《年青的朋友来相会》，立即得到了大家的强烈附和。歌声很快响起来了：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花儿香鸟儿鸣
　　春光惹人醉
　　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
　　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
　　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零后的新一辈
　　再过一十年我们再相会.....
　　大家相互牵着手，唱得十分用心，仿佛这首歌词正是为大家量身定做的，唱的时候，大家还有意地在其中改动了几个词儿。歌声明媚、欢快，青春的热烈铺展开来，荡漾着飘在校园的操场上、林荫里、小路上。
　　然后大家又齐唱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霄别梦寒……”
　　在悠扬却又略带忧伤的乐曲中，几个女生自然又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坐在马小伟旁边的王雅菲也是早已泪流满面，马小伟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王雅菲就势倒在了马小伟的肩膀上。马小伟搂紧了她的肩膀，眼睛里满是不舍。
　　茶话会结束时，马小伟和王雅菲相互传了一下眉目，两个人就先后走出了教室，两个人来到操场上。此时，一轮皓月当空，校园里洒满了银色的光辉。微风吹过来，树叶发出飒飒轻微的声响。两个人在林荫下慢慢地散步，马小伟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林荫路上拖着他们两个人长长的影子。
　　自从一年前确立了恋爱关系，这里就是他们两个人经常光顾的地点。这里林木幽深，少有人光顾，有时两个人坐在草地上，静静地相拥着，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沉浸在浪漫的恋爱时光里。每一次紧拥着王雅菲的身子，马小伟就感觉生理有些反应，多少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幻想到两个人就在下面的草地上打滚，来一次大汗淋漓的云雨交欢。他相信，如果他就此占有王雅菲的身体，王雅菲不一定会拒绝的。但是，每一次，他都忍住了，理性战胜着冲动，他还不想如此草率地交出自己的处子之身。他想，和自己所爱的人的第一次欢爱不能太过于潦草，一定要去一个正规的地方，绝对没有人打扰，有一个宽敞温馨的房间，窗明几净的，里面有一张柔软的席梦思床，然后两个人毫无顾忌地、轰轰烈烈地完成人生的第一次。
　　此时，马小伟和王雅菲静静地走在林荫下，两个都不说话，周遭氤氲着一丝淡淡的忧伤。要知道，以后两个人居住的城市相距上千里，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或许一个月、三个月，甚至一年都说不准。想到这里，马小伟紧紧地抱住了王雅菲，然后吻了吻她的脸颊。王雅菲也是紧紧地贴着他宽阔的前胸，深情地问：“马小伟，你不会忘我？”
　　“不会。”马小伟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双手托着她的脸。月光下，王雅菲羞涩的脸盘显得十分美丽，性感的嘴唇让马小伟立即有了冲动。
　　马小伟正要吻她，看见对面来了两个人，便停止了，等他们走近一看，是汪峰与静茹，真巧，他们也在这里散步，真是心有灵犀呀。马小伟起身和汪峰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那边，静茹和王雅菲也攀谈起来了，王雅菲认真地说：“静茹，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
　　静茹拉着她的手说：“当然，我的中国好闺蜜。”
　　“以后结婚一定要通知我哦。”
　　“当然，我也等着你呢！”……
　　不知怎么，谈着谈着，她们两个人又抱头哭了起来。弄得马小伟也伤感起来。
　　
　　第二天早上，马小伟将两眼红肿的王雅菲送到了汽车站，看样子，王雅菲昨晚整夜没睡。其实，马小伟也几乎一夜未曾合眼。汽车已经在那里等候，发动机已经在哒哒哒地转了，这辆汽车即将把王雅菲送回几百里开外的东部城市，而几分钟后，马小伟将乘车回到另一座千里之外的南部城市。想到这汽车一南一北，背道而驰，会不会经此一别，与王雅菲也因此劳燕分飞呢，想到这，马小伟心里一阵绞痛。与王雅菲坐同一辆班车同去的还有本校几个女生。当汽车开动的那一刻，当马小伟跟着汽车气喘吁吁地小跑时，王雅菲大声地喊着马小伟的名字，将头伸出窗外使劲地挥动着手，眼泪却哗啦啦地流下来。就这样，在女生们汹涌的泪水中，大家就这样各奔前程了。
　　想到这些情节，马小伟心里溢满暖暖的情愫。他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很快就在四处弥散开来，喃喃自语地说：“王雅菲，你还好吗？”的确，王雅菲这个女人，让马小伟想念了十年，牵挂了十年。
　　过了一会儿，马小伟掐灭了手头的烟，立即想到打个电话给汪峰。电话通了，汪峰每次接马小伟的电话都很快。汪峰在电话那头说，他也已经得到消息了，但是还没有确定去不去，也许没有时间。马小伟一听就有些急了：“怎能不去呢？汪峰，这次你一定要去的。好不容易等到十年才聚一次，大家见个面，增进一下了解和感情也是有必要的。你看我，本来要去旅行的，机票都买好了，但是为了这次聚会，我毫不犹豫地推了，你要像我学习啊。”
　　“可是，我……”汪峰支支吾吾着。
　　“你在担心什么？”
　　“我怕见了面彼此会很尴尬。再说，像我混得这么差，怎么好意思见大家呢？
　　马小伟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低下了语气：“汪峰，你要明白，同学之间看中的是友谊，是纯洁的同学情好么。至于过去那些事情，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你总不能一辈子活在逃避里吧？”
　　马小伟又费尽口舌说了一大通道理，从友谊的要义谈到人生哲学，他必须做通汪峰的工作。是呀，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呀，他不希望这次同学聚会有人无端缺席。虽然，自己也有见到后彼此尴尬的人，但是除此外找不到别的理由，他必须去。
　　最后，电话那头的汪峰以沉默表示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