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六）

十二
第二天，天空显得阴沉，刮起六级左右的风，这是港城最讨人厌的天气了。江涛拿着一本《红与黑》想去阅览室看一会，路上他想了很多，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一位幻想家，因为如果不是，那么他就得了一种幻想症，所以他宁愿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了堂堂的幻想家。阅览室里并没有多少人，可能是下午放学都有活动了吧，或者打球，或者男女相约逛街了吧。江涛来到阅览室随便找个座位，而不是像以前他需找林娟一样首先在阅览室门外便“搜查”室内的一切。他是没有心思读书的，因为他已经将手中的一页翻来覆去的好几遍。在他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人的身影来，而且越来越清晰，于是他从手机里翻开从吴海那里得来的对方的电话号码。
“你好，我是江涛，有没有时间吃顿饭啊？”江涛给对方发了这条短信。
“你好，现在吗？”对方回答。
“现在有时间?”
“是的！”
“那我们去学校对面的‘港城特色饭店’吧！”
“好的！”
江涛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这家饭店，可能是不想让苏芹见到，因为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去过这家饭店，所以对于江涛来说算是很安全的地方吧。

港城特色饭店据说是一外地人几年前来到这所城市开的，近年生意比较红火，所以店里的布置也很别致。店里一层是50平方左右的大厅，中间摆放着漂亮的盆景，围绕着盆景摆着几张红木做的四人式餐桌，二层是各种包间。紧靠店门东侧是红木打做的收银台，老板依然是自己收账并没有请收银员。服务员都是身着红色制服，而且还戴着胸卡，这样顾客可以为服务员打分用以评价服务员的成绩。
江涛选择了里面的座位坐下，这样可以被中间的盆景挡住外面随时可以透过来的目光。同时他将手机关掉以防电话打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没过多久对方便坐在了江涛对面，她穿着红色上衣，下身穿蓝色牛仔裤，挎着上次在吴海店里挎过的皮包。
“你好！就等了吧？”她把墨镜摘掉放在头发上，露出一种羞涩的微笑。
“谢谢韩小姐能够接受邀请！”江涛邀请的正是江姐的好姐妹韩小玲，由于上次在吴海店里她说了一句很哲理且现实的话，让江涛对她记忆犹新。
“呵呵，是不是要采访我啊？”韩小玲话中带有一点疑惑，为什么江涛会约自己吃饭。“她……没来吗？”韩小玲想到了江涛的女友，但至今没有见过，只能想象。如同王秀想象着苏芹的面貌一样，但她没有王秀那样悲伤，毕竟她对眼前这位才子只是一种羡慕。
“呵呵，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想吃点什么？”江涛把菜单递给她。
“随便啊！你看着点一些吧！”韩小玲将皮包放在她旁边的一条椅子上。
江涛按照吴海经常跟他提到的在江姐家吃的饭菜点了些，也许他清楚韩小玲也是喜欢吃这些的吧，这样能够缓和他们之间的一种陌生的气氛。江涛就有这样一种能力，或者是驾驭别人情感的能力，抑或是能够投其所好而使对方感到这个人可交的能力。
“可否问你一些私人的问题？”江涛首先展开话题。
“呵呵，可以啊？”
“你相信真爱啊？或者在这方面有什么经历？”
韩小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闭着双眼，轻轻吸了一口气，“曾经有一段尘缘……”她刚想说便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日记本递给江涛，“这里有我写的几段文字，还请专家看看！”
江涛表示客气，看到日记本的扉页这样写着几段文字：

曾经有一段尘缘，像一幅水墨画。她是画中的一位才女，花枝招展，淡妆浓抹。如今这幅水墨画渐渐褪去颜色，只当她是出了一次远门。而这次她是真的走了，去过一种被爱情称之为坟墓的生活。
曾经有一段尘缘，像弥漫在天空中的雾气。她是那一颗颗极小的水珠，时间久了也会浸湿我的头发和衣衫。她是秋冬之交献给浪漫与温暖的祝福！而她的离开是盛夏过后太阳留下的那一点余热——烦躁，寂寞，忧伤。
曾经有一段尘缘，像一首美妙的抒情诗。她是诗中被赞美的女子，温柔娴熟，美丽聪明。然而两颗心的距离就那么遥远吗？我希望我是这些诗行，被诗人灵犀的文笔渗进这薄薄的纸里，就当是将我的心埋葬。
曾经有一段尘缘，像镜中花水中月。任其曾经多么爱意缠绵，她始终被一种力量或者是魔法固封着，她曾经说过相信传说中的咒语，她相信自己被这咒语固封着，然而就像镜中摘花，水中捞月般的徒然——我面对魔法不知所措。
曾经有一段尘缘，像纷纷飘零的落花。她的内心就像在半空中飘荡的花瓣忐忑不安。她说这是一种爱别离，爱本来是幸福的，但爱到了伤心的时候只有选择别离。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一种放弃，而是一种坚持。
……
苏芹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可她还是渴望见到事情的真相，好还江涛一个清白，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可以感受到江涛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然而她的室友们以及同她一起参加辩论的同学一致认为是江涛做的，所以她们阻止苏芹再去见江涛。苏芹觉得自己似乎被软禁起来，没有了自由，她只能同“wishing”星说说心里话。可当一个人内心寂寞的时候，本来用于寄托心情的事物一下子也好像跟哑巴似的不会说什么心里话一样。“wishing”的光芒已经照不到苏芹的内心了，被一种无色的玻璃挡住了光线，她想努力地推开这扇玻璃，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江涛，让他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她更加想念江涛了，挂念着那天是不是太用力打他了，埋怨他为什么不躲开，或者用他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
“苏芹，走吧，咱们吃饭去！”她的一位辩论赛队友拉她一起吃饭去，现在她们几个人是轮流和苏芹在一起，不愿让苏芹单独出去。
苏芹懒散地跟她一起走下宿舍，在她们刚要走进餐厅的时候，胡可将她们叫住了。
“这不是胡可吗？”苏芹的队友微笑地说。
“还没吃饭吧？”胡可见苏芹闷闷不乐的样子，似乎消瘦了许多。
“我想和你们说一件事情！”胡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低声地说。
“你想说什么啊？”苏芹似乎有一些微妙地感觉，但还是不能确定。
“其实……其实是我将资料泄露出去的！”胡可的脸有些泛红。
“什么？！”苏芹的队友很惊讶，“你可把我们班级害苦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可是……”
“不用解释，我明白了！”苏芹打断胡可的话，然后急忙朝男生宿舍那里跑去，同时用手机拨打江涛的电话，可是总提醒对方关机。可是她的脸上依旧露出了好长时间没有的微笑，是那样甜蜜，她的眼角已经流出了几滴泪珠，那是高兴的泪。她现在似乎没有一点埋怨胡可的意思，相反还要感谢他给了她自由。
“苏芹她从此不再被我们软禁了，她从此自由了！”她的队友玩笑似地说，之后便又冲着胡可，“以后你再这样，别怪我们不客气！”之后她走进了餐厅。
胡可看着苏芹离去的背影，看着苏芹这样的高兴以及她从事情一开始就不愿相信是江涛做的，他感觉到她与江涛之间的爱情是多么纯洁深厚。他想亲自和江涛说清楚，因为他被江涛与苏芹的真心感动了！

十三
这世上的人有许多不相信命运。但有人说，命运占据人生的一半，另一半则是靠自己的把握。如果不相信命运，在你的人生里你就必须很辛苦的劳作，为你的梦想而劳神一辈子。等你遇到挫折或者失败的时候或许会明白，苍天无眼，命运弄人这个不是真理的道理。
“曾经有一个女孩子努力地追求一个男孩子，可是……”
“后来怎么了？”江涛用一种遗憾的目光看着韩小玲。
“女孩子的学历很低，男孩是大学生。”韩小玲语气里带有一丝愤恨。
“那么是谁觉得那个女孩子配不上他呢？”
“是那个女孩子自己认为的！”韩小玲语气迟缓并且镇定地说出这句话。
其实江涛知道故事中的女孩子是韩小玲自己，有意的安慰她。他们都是80年代后人，在80年代后人体内有一种感化或被感化的力量。江涛和他的同学还经常在一起观看《圣斗士星矢》，该动画片主要就是讲述一种正以与邪恶两种力量的对抗，其中反映了人世间亲情，友情，爱情的无限力量，或者说一种被正以感化的力量。
“那么那个男孩是什么意思？”江涛急切地问。
“他说，现在压力很大，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是事业型的，努力地去拼事业。所以跟那个女孩说，没有多少时间关心她。”
“其实那个男孩从另一方面考虑是不想耽误那个女孩吧！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孩就打算不再谈感情了，一直到现在。那个男孩带着他的事业出国了。”韩小玲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
“故事中的那个女孩是很坚强的，不知道现实中的她是不是也很坚强？”江涛故意说出这句话。
“呵呵，现实中的？”韩小玲假装奇怪，因为她不想再提她的伤心事情，也不愿让别人知道她的过往。因为她有一种观点：越是让别人了解自己，自己往往就没有安全感。尤其在网络盛行的时代，许多信息更加不可相信。
“呵呵，就是你啊！应该很坚强的对吧？”江涛招呼服务员买单。
“谢谢你，江涛！”韩小玲嘴角露出微笑，仿佛很长时间没有的一种微笑——自然，毫无遮掩内心的微笑。
江涛刚要起身的时候，突然看见苏芹从外面极快地走过去，他出于本能般地急忙又坐下。
“呵呵，怎么了？”韩小玲笑着说。
“呵呵没事！”江涛显得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一种内疚，而韩小玲没有看出来，毕竟她没有看到苏芹走过去。
“我还以为你喝多了呢!”
“呵呵，没有，咱们走吧，还要送你吗？”
“不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谢谢你的邀请。”他们一块走出饭店，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走了。
江涛想去追赶前面的苏芹，不料却被后面的人拽着胳膊。
“原来是胡可啊！”江涛感觉到拽他胳膊的人的力气很大，把他的胳膊弄得有些疼。
“江涛，我有些事情跟你说！”胡可带着一种自责的语气说。
“可是……”
“我知道你想去找她，但是请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刚才和苏芹说过了！”
“什么？”江涛很惊讶，另一只手推开了胡可，显得很严肃认真的样子接着说，“你跟他说什么了？”
“她已经原谅你了！”胡可说话吞吞吐吐，故作玄妙似的。
“你说话能不能直接一点！”江涛有点急了。
“上次那个辩论赛，是我将你的资料复印给了林娟。”胡可感觉自己像个乞讨的一样，乞讨别人的原谅。
“叛徒！”江涛挥着拳头刚要打过去又收回来了，他不是因为自己打不过胡可，而是觉得既然他承认足见他的内心并不是多么坏，“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她，她以前曾经受过很多次伤害，我希望她能快乐！这是我现在能为她做的。可是又对不起你们，真的很对不起”。
“这些都不重要了，可是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得到我的资料呢？”江涛便是疑惑。
“呵呵，要不神秘，你怎么会将重要资料给我呢！还记得上次沈超在路上把你叫去和我们球队一起喝酒吧？”
江涛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上个星期即他帮助苏芹查找好资料并打印出来，半路上被沈超叫去喝酒的场面。沈超和胡可一起邀请队友在“校友川菜馆”里吃饭，那天沈超酒喝多了，毕竟是老队长，队友们轮流找他喝，他也喝的尽兴。好在江涛没有喝多少酒，他便把沈超一路扶着回来，当时江涛的包是让胡可拿着的，而且喝酒之前江涛和他们交代帮助苏芹打印辩论赛资料回来。胡可半路上借机去了卫生间，让江涛先扶着沈超回宿舍，也许他正是利用这段时间去复印社进行复印的。
“原来是这样啊！你可真够滑的！但是后来你怎么将原件送还的呢？”江涛依旧疑惑，仿佛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或者说他可谓亲身目睹了电视里的那些悬疑一样的镜头了。所以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般地追问。
“这个很简单啊，你刚把沈超送到宿舍的时候，就到了别的宿舍去了，我来你们宿舍恰巧沈超醒来，便将你的包交给他，由于他酒还未醒，看不清我手中的复印件。我于是便蒙混过关了！”
江涛想来便很气恼，“你小子是高兴了，可是害苦了我，你知道吗？”
“我刚才把这事告诉苏芹，她听候急忙跑来找你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胡可，我们有空再聊吧！”江涛急忙去找苏芹，由于刚才被胡可叫住而且对方用很神秘的语言留住他，他的精神全在这，并没有留意苏芹的去向，想打电话时，才发觉自己的手机是关机的。
“芹……”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苏芹因为找不到江涛而急的哭了。
“怎么了，我刚刚和胡可在一起，他把事情告诉我了！呵呵，哭什么呢？”
“对不起，江涛！对不起……”
“呵呵，懒丫头，刚刚见到你了，怎么一转眼就见不到你了，以前去爬上怎么没见你走那么快，巴不得人家背你走呢，是吧？”江涛开玩笑逗她。
“不是呢，”苏芹止住了哭声，半哭办笑似地说，“没有呢！”
他们在电话里聊了很长时间，如同初恋时的一般，情话连篇。江涛在电话里总是逗苏芹开心地笑，仿佛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或者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全都像薄薄的轻雾一样很快散去了。而苏芹总是喜欢江涛这样地“大谈特谈”，她能从中感受到江涛是用真心关怀她的，所以不管将来他们会怎样，至少她相信江涛会给她快乐的。仿佛夜晚那颗“wishing”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给人一种希望的，哪怕是那么渺茫也总归没有的好。
胡可的所作所为被他们接受了，这是胡可最受感动的事情了。他感到了江涛与苏芹都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所以他把这个定义为“缘分”。他在回宿舍的路上嘴里轻声地说了几遍“谢谢你！江涛，假如我不可饶恕，就给我几个拳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