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雨嫣含泪辍学 落底层方知苦楚

　　雨中飞过的燕子，总是尽力拍打着自己的翅膀。因为她知道坠落到地上是自己难以承受的伤痛，但燕子是不会在雨中久飞的。她需要找个地方避雨，所以屋檐变成了临时的家。没有人会留意她的存在，因为雨停了，她便要离去了。但这里她终究还是来过的，屋檐永远还是她的家。
　　小时候李雨嫣总是教弟弟写字，每次总是在门口的空地上。张燕大声的读着生字，弟弟用木棍在地上画着。每一次李琪写错字，她便会对他说，好好练习明天继续，李琪便无奈的笑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总是照顾着弟弟。对未来，她觉得生活无论是什么样子，但总是充满了希望。
　　高一时父亲生病了，李雨嫣便辍学了。在离咸阳不远的一个小县城里打工。自从离开学校之后，李雨嫣便不再和以前的同学联系了。她明白已经不是同路人了。李雨嫣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而李琪却只是一个孩子。李雨嫣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幸福的生活便会到来。或许真是这样的。我记得以前看电视，和尚总会说众生平等，但鬼都知道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在县城中心的一家购物商场里工作，商场一楼是卖日用百货的、二楼是卖衣服的、三楼是卖各种吃的。从楼底坐上电梯，不一会便到了三楼。电梯门刚打开空气中的味道便扑面而来。这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气息，暗淡的灯光和潮湿的地面增添着它的腐味。来来往往的行人，互相打着照面。一个个餐馆老板大声的招呼着，有的领路招呼来的客人找地坐下。餐馆服务员倒不是很积极，因为这和他们的工资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只是在为小老板赚钱，而小老板在为谁赚钱那就不得而知了。和每个地方的人一样，这里也是分级别的。服务员总是和别的服务员聊天，小老板总是和小老板聊天。这层商铺只属于一个人的，他们只是租来用的。所以说他们也都是在为那一个人赚钱。这些话听起来可能很乏味，也没任何用处。但没办法，我就是想说。这就像很多人活着简直就是污染空气，但他们过得却又都比别人好。
　　这是一家专卖鱼肉的小店铺，四川风味的。当然在这年代，你很少吃到不是川味的饭菜。有时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生错了地方，是四川多好。从小就养成吃川菜的习惯。现在出去和别人吃饭，就不用只动嘴不动筷子了。其实吃饭也没几个是为了吃的，这就像当官的有几个是为了当官。这家店里对鱼的做法只有两种，第一种是油炸，第二种是水煮。当然第二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老板娘只会推荐第一种。老板娘总是在前面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当然它最主要的工作只是收钱。店里除过老板，老板娘就只剩李雨嫣一个人了。李雨嫣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多久了，反正从学校出来她便来了这里。开始只是负责拣菜，慢慢地老板便让她炸鱼。厨房里的冷气是开着的，但和那两个大油锅制造出来的热气相比，它太渺小了。每次当油锅里的鱼肉从白色变成黄色，李雨嫣的脸便会从白色变成红色。胳膊也会被烤得发烫，手上戴的皮手套也似乎像个加热器不断地给手加着热。衣服总是打湿了贴到了身上。
　　李雨嫣每天早上六点多钟起床，她会走上几十分钟去上班，每天傍晚也会拖着疲惫的身子。从饭店回到租住的地方。那是一件很狭小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即使是在晴天也见不到一点阳光。女孩每天中午总会抽空休息会，不然她会熬不住的，这时候她总希望没有人来吃饭。每一次睡醒，她总迷茫的望着这个地方。或许她只是在望着迷茫的人生。以前李雨嫣是有过梦想的写了许多东西，投向各个杂志社。虽然她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但一直坚持的。直到有人给她打电话说她的文章获奖了。但要交点啥费。李雨嫣便把钱打了过去，却没了音讯。后来她不再写东西了，也再不看登那个征稿启示的杂志了。虽然那个杂志很出名。其实我们生活在一个神奇的地方，电视上报纸上街道上那里没有假广告。上当受骗的人确实也不少，可这有啥办法。难道我们能去告电视台吗?要不我们去电视台问下那广告是谁登的。能上当受骗的，当然也只是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人没能力的人，骗了我们只能忍了。这就像你拉货超载，在第一个路口被罚钱了。过了一段路又被拦住了，你能对交警说你已经被罚过了吗？当然不只是这些问题，我们遇见的怪事多了去了，但我们依然坚信社会是在慢慢变好的，公家的大门是老百姓敞开的。
　　这年代涨价已经不是稀奇的事情了，这天李雨嫣饭店的碗装鱼也涨价了。涨得也不多一碗涨2块。李雨嫣给二楼一家卖衣服的店主送一小碗鱼，收钱的时候她便照新价钱收了。店主是一个长相和蔼的人，脸上总是笑呵呵的。但当她发现找的钱比以前少的时候，脸色却沉了下来。先是说，你少找我两块钱。李雨嫣说，涨价了每碗涨两块。店主说，你们老板咋没给我说涨价了？你是不是想拿我的钱。李雨嫣本不想再说什么了，但还是忍了忍说，那你给我老板打电话问问。店主说，打电话不浪费我话费。其实她已经知道可能真涨价了，但她有咋可能向一个服务员承认错误。两个人的争执，很快就引来了路人的注意。旁边的人都在议论着，有人说农村来的就这样。李雨嫣听完这句话便生气的走了，没走几步便留下了眼泪。从二楼的电梯到三楼，人来人往。很多人都看着穿着工作服，流着泪的她。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一样，可她有错吗?回到店铺里老板问发生了什么事？李雨嫣说没什么。有些事情还是挽回不了的，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处。这种无形的社会阶级，也许比那刻画出来的更可怕。因为这样，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子的。
　　每天从店里回出租屋的时候，热闹的市场已经变得冷清。很多店铺早已经关门了，除了零散的灯光。地上的垃圾又像昨天晚上那样显眼了。当然附近的垃圾桶太少了，人们才把垃圾丢到地上。我们的素质还是挺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外在的原因的。我们不会渴望开完一场足球赛，整个足球场像扫过了的一样。但我真不希望，足球场已经像春雨过后的大地长满了野草。李雨嫣一个人走着，狭窄的过道不时传来，让路让路好狗不挡道。然后只见一个骑着三轮车的人飞的般逝去。当然夜色下是没有人能看到那人长得是啥样子的。这些李雨嫣都已经看惯了，但有时意外的事情也会有的。
　　李雨嫣正走着，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循声望去，才发现是一个三轮车跑偏了，把一个店主的镜子撞碎了。那店主便堵在三轮车的前面，不让他离去。这样一来这个过道马上变得拥堵起来。忙了一天的人，都急着回自己的小窝。于是都喊了起来。拥堵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喊骂声也是越来越大了。店主说，我的镜子一百块钱买的你赔。骑三轮的说，一百块你咋不去抢呢。只见女店主大声喊，大家快来看了撞坏东西不赔不要脸啊。男的说，你有病啊别喊了。女店主却越喊越有劲了。男人似乎真生气了，你让开要不撞死我不管。后面有人说，就直接往过走撞到活该。大家都开始起哄。女人本想炸点钱，没想到没办法收拾了，于是便沉默起来，接着两个人便打起了持久战慢慢耗着。但他们身后的喊声却越来越大了。也不知多久之后两个人的问题才解决了，李雨嫣选择绕道离开了。晚上回到出租屋，天已经黑乎乎一片了。洗完脚，看会书。没一会便睡觉了。
　　每隔一段时间上面便有人来检查饭店卫生，当然李雨嫣不知道上面的人指的啥人。大家都只这样说，她也就这样说。只是觉得奇怪每次检查都有人通知，那还查什么啊。每次检查边有人督促他们打扫卫生，这时李雨嫣便发愁了。因为厨房里到处都是蟑螂，虽然说上面发了灭虫剂。但她看见那东西就怕，老板娘便让她在旁边呆着，亲自动手打扫。不一会就扫了一堆蟑螂的尸体。李雨嫣还记得有一次，一个人吃饭吃出了蟑螂，老板说不收他钱了。他便没多说什么了。看看，我们是很容易满足的。我们不会说不接受，别人都能接受我咋不能啊。不得不说我们是强悍的，啥都可以接受。
　　在外工作的日子过得很快，李雨嫣似乎也习惯了这样劳累的生活。也许她只是习惯了，麻木了。自己的活越来越多了，老板娘越来越闲了。在老板娘眼里，李雨嫣是个好员工。但她觉得这不该是她的生活。其实这件事是该有人做的，但我们该给一个工作者一个公正的回报，而不是只在鄙视她们的无能和贫穷。当然这些都是不太现实的想法，再者若没有优越感那有些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连路两旁店铺的台阶上也站满了人。路中间也有摆摊的人，有卖煎饼，杂粮煎饼，有卖烤面筋和铁板鱿鱼。行行色色的东西，摆满了狭窄的小道。像是生活的气息，也许我们只会觉得这很混乱，但如果让你在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渡过一段时间，你便会觉得这里会有多可爱。李雨嫣和以前的一个同事走在一起，她叫张燕。她是一个你在身上找不到任何瑕疵的女孩，那水洋洋的大眼，修长的腿，精致的五官好像是被刻意雕刻出来的，朴素单调的衣服，却被她穿成了另一种风味，就像是出尘而来的仙子。李雨嫣觉得，她是一个比较完美的女生，就连自己有时也用欣赏的目光看她。她们两个走在一起，李雨嫣会发现有很多男的都会回头看下张燕，当然她已经习惯了。她在想，如果自己也是一个男生，也一定会多看她一样。
　　两个人走过了热闹的街市顺着小路，来到了湖边。说是湖和南方的湖比起来，就像个池塘。张燕说:“姐，改天我去你家逛吧。”李雨嫣说:“我家没什么逛的。”张燕说:“那也比我家强多了。”她低下头，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李雨嫣说:“咋了？”
　　张燕说:“我奶奶让给她打钱了，工资还没发。”李雨嫣说:“要不我先借你点。”张燕说:“那谢谢你了”。李雨嫣说:“没事”。张燕说:“改天我去你家吧，我做你妈的干女儿吧。”李雨嫣说:“行啊。”张燕说:“我妈生下我弟弟后，因为家里穷就走了。”李雨嫣说:“没再回来过吗？”张燕说:“没有。”李雨嫣忽然间觉得，还有人比自己更悲伤。她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张燕的手，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李雨嫣觉得张燕像是一幅画，不过以前她只看到了画的美丽，却没看到背景的悲伤。她觉得她遇见的女子，也就张燕一个人可以称为是红颜，这便让她相信了红颜薄命这四个字。红颜薄命，岂不知薄命的又何止是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