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糊涂人办糊涂事 梦枕金山皆为空

　　离开学校后李靖便来到机场附近的酒店里打工，离开了那令自己无所事事的学校。一切都那样新奇，工作虽然辛苦但也觉得比学校有趣了许多，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经常和以前的朋友在一块玩了。但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一切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好像比以前当学生的时候还乏味。那每天飞机起起落落发出的轰鸣声，已经从开始的无所谓，快变成了催命的符。
　　接近年关了李靖打工的酒店生意越来越好了，他自然也忙碌了许多。他主要负责把菜从后厨端到桌子上，没菜端的时候就干其他事情。一天的忙碌让他很疲惫，有身体上的有心灵上的。李靖觉得以前老师说的真对，在中国人的三六九等分的太清楚了，而自己好像就处在最底层。回到宿舍已经晚上十点了，也没有做其他时的心情，他就想睡觉。
　　李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变成了有钱人。可是刚准备花的时候他已经睁开眼了，是一个舍友叫醒了他。舍友对他说:“我有个朋友在外面，你先去出去和他们两个去逛逛。”李靖说:“我懂了，走了。”李靖出门的时狗看见门口站了一个女孩，身材很好，化着比较浓艳的妆。那女的看他走出来，很随意的低了下头。李靖出了公寓大楼，然后便给另外两个舍友打电话，对他们说:“一会别回宿舍了，有人在宿舍忙着。”那两个人都说:“懂了，不回去了。”三个人走在路上，望着偶尔降落的飞机。李靖觉得如果自己能飞的话那就真的自由了，可是人又如何会飞呢？李靖那两个舍友说:“我没来的时候，他也经常带女孩子来宿吗？”其中一个回答到:“是的，谁叫人家长的帅，嘴又会说话。再加上，现在有些女的那么随便嘿嘿，你懂的。”李靖说:“靠，这真比在学校刺激多了。”舍友说:“你那是在初中，在那不单纯点还得了。”李靖说:“他为什么不领女孩子出去过夜。”舍友说:“机场酒店那么贵，村子里的旅馆，那环境带女孩子去也不适合。”李靖说:“哦。”舍友说:“这样也好，明天晚上，可以他请我们去上网了。”李静说:“看来这是定期福利啊。”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接到电话，知道可以回宿舍了。
　　生活总是让人充满无奈，我们甚至已经忙碌到没有了停下脚步思考的时间。当初离开学校的时候是那么开心，而现在李靖不得不承认，或多或少有点怀念过去的在学校的日子。但他也明白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李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或许有的人一辈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当然有的人，也不一定是人。上班，上网，吃饭还有睡觉。这似乎成了自己所有的事情，虽然家离机场不远，他也不愿意回去，好像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想放弃现在的生活，但又真的不知从哪里开始。
　　零六年夏天快要来的时候，李靖准备去外地了。有一个朋友在外地卖药说很赚钱，等过了几个月才说有一个应聘名额让李靖赶紧去。李靖觉得自己走时得去初中逛逛，必定还有那么多朋友在学校。而且他们已初三，这个夏天过完也就各奔东西了。李靖听王凯说有人要搭李琪，他觉得这事自己得管管，虽然自己已经不爱打架了但兄弟还是不能被人欺负的。李靖觉得有意思的事，他留级以后认识的三个朋友，李琪是最乖的一个，但每次打架都是因为人家要打他。好像生活总爱和李琪开玩笑似的。
　　李琪在教室里和同桌在玩五子琪，谁赢了可以抽对方一个二条。就是用两个指头在手腕处打一下，李琪赢了然后他使出全力打了一下。同桌说:“你还有没有人性，女生你打的这么起劲。”李琪说:“赌场无男女，你来还是不来。”同桌说:“我来，怕你了不行，我还要赢回来。”还要继续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看到门口的李靖赶紧跑了过去，两个人抱在了一起。王凯本来还在用水给别人身上浇听到李靖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李琪说:“你来学校做什么？”李靖说:“看你们啊。”李琪说:“我们下午还要上课。”李靖说:“我上课之前就走，对了听王凯说又有人要揍你了。”李琪说:“不是吧，现在都快中考了，谁还有心思打架。”王凯说:“是有人要打你，还算是我一个远房老表，还是咱班的。”王凯指了班里的男生说:“就是他，所以我就不能出手了。”李靖说:“行了是你老表那就我来，以前揍他的日子看来他已经忘了。”李琪说:“算了吧，也许是误会。”李靖说:“你别管，王凯你把他叫到厕所。”他和他还是打了起来，一会就被王凯拉开了。李靖说:“不要觉得李琪好欺负，否则就等着。”
　　李靖说:“我走了。”李琪说:“我送你到学校门口吧。”学校关上大门的时候，两人彼此望了一眼。李靖说:“再见。”便匆匆的走了。李琪觉得这辈子可能再也找不下到一个为自己随时可以打架的人，虽然他对很多人都这样，但对自己这样的人也就只一个。他也不知道这一别，再见就是十几年后的事情。而那时，却也不是如今的光景。
　　南下的火车上，李靖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要去的城市叫玉山，那是是一座沿海城市，是经济特区。李靖对这个城市的了解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城市的名字。火车是坐不到这个城市的，得先到了省会然后再转汽车到那里。李靖不知道的是，这座城市也叫传销之城。火车路过武汉长江大桥的时候，李靖看的很仔细，好像再没见过比这还另自己激动的风景。那远去的渡轮和漫江的灯火，像是黑夜里最诱人的希望。
　　从玉山市汽车站出来的时候，李靖望着广场前的人来人往忽然有点失神。路边的人总是在说:“老板看下这个吧”。李靖觉得自己没点老板的样子，但被人称作老板了。自然要，笑颜以待。玉山市的树很高，也没有分枝。也许因为经常下雨，街道也显得干净许多，到处都是从没见过的高楼。李靖觉得和这里相比，咸阳就像一个小村庄，出来走走肯定是没错的。李靖在广场等朋友的到来，对接下来的生活充满了希冀，但却有一份担忧。
　　他来的时候，李靖已经等了一会了。李靖觉得他和以前一点没变，还是那傻傻的样子。李靖看着他说:“你还是老样子。”他说:“你也没变啊。”他叫刘超，是李靖初一时最好的朋友。刘超说:“我们先在市里边转转，然后请你吃晚饭。”李靖说:“要不我请你吧。”刘超说:“不用了，对了一会我一个同事也来我们一块去吃饭。”李靖说行，刘超说的同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三个人吃完饭就在江边转了转。李靖觉得他们两个貌似很久没吃过饭了，盘子吃的很干净他们吃饭也很着急。
　　三个人到住的地方的时候天已经块黑了，那是一个村子。房子好像盖了很多年，从外面看起来很陈旧。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大叔，秃顶。李靖走进屋子之后感觉很不对，因为房间太干净了，这倒真不像一群男人住的地方。李靖对刘超说:“你们这打扫的真干净。”刘超说:“集体地方当然得打扫干净点。”李靖说:“我什么时候去公司上班啊？”刘超说:“明天。”四月多的玉山，已经很闷热了。晚上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地上，刘超在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身旁的人，也在讲他们的故事，也许这世界总是还有几个像祥林嫂的人。
　　天亮了几个人吃完早饭，几个人坐在一起。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两个女生，李靖看到她们两个的时候傻眼了。然后对刘超说:“公司女同事和男同事住一块啊！”刘超说:“大家又没在一个房子没事的。”李靖说:“那行，带我去上班吧！”刘超没在说什么。旁边的女生说:“你听我说，公司出了点事情你最近不能上班了。”李靖说:“什么事情。”女孩说:“前几天刮台风，公司被刮走了。”李靖听完这句话，才确定自己被骗进传销堆了，但他已经不能做什么了。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按着他。李靖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居然被骗的一转一转的。但已经来，就得想办法离开。他还是决定先和他们妥协，因为强闯肯定出不去的。
　　接下来的日子变的很有规矩，早上按时起床，吃饭，听课，打扑克牌，下棋。李靖觉得除过听课的时候有点无奈，其他的时候他还觉得挺不错好像已经忘了这是一个传销窝点。但有时候望着窗外偶尔飞过的小鸟，李靖才觉得原来自由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也许人总是会忽略那些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事务，但当有一天失去的时候才明白那是多么的贵重。
　　上课的过程是这样的，每个人先自我介绍下。然后唱一首歌，或者是几首。然后无论好坏底下的人都鼓掌。自我介绍的模式是固定的，李靖也早已经背过。真诚的友谊来自真诚的介绍，大家好我叫李靖，来自陕西咸阳....李靖觉得这些人真的有病，都认识了还每天都这样的介绍。然后就是听人讲课，有的人可以不休息讲两个多小时。每天都听着，然后不知不觉他自己已经背过了。课的内容是，李靖归纳为了三个大内容：第一个内容是三商法。也就是工厂发货，自己接接手然后使用连带卖给自己朋友。减少物流和销售成本，李靖觉得这个方法其实是不错的。可是他们做的是天狮的代理，他从来没见过产品。刘超对李靖说:“我们是有产品的，我见过。”李靖说:“那我每掏一份钱，就能拿到一份东西吗？”刘超说:“你咋还不懂，我们买的是一份事业不是产品。”李靖便不再说什么了。第二个内容是讲，直销的起源以及发展前景。第三个就是公司的后台以及伟大的爱国主义思想。
　　吃饭也是有讲究的，有一个自称领导坐在桌子上。然后底下坐两排人，李靖坐在靠领导的地方，这叫尊重新人。每碗饭，中间都插了双块子。这是说，以前人把行业做歪了，现在一定要做直，不要再出现打骂体罚的事情了，当然这个还是有的。吃饭的时候大家还会讲笑话，还有猜迷。李靖觉得饭已经够难吃，还要听那些自己都听过的笑话，最主要还得装着笑简直是要命。领导问李靖:“你走在一条靠山涯的路上，前面出现一只狼，后面出现一只鬼，你是先射狼还是先射鬼。”李靖想都没想想说:“射狼。”然后大家都笑，领导说:“原来你是色鬼。”还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古时候有一个秀才要上京赶考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家的房上长了一棵树，还有就是他和他表妹脱光衣服背靠背的睡着。然后他就把这两个梦告诉了他表妹，他表妹听完第一个故事，说你在做梦，听完第二个直接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他又把这两个故事告诉了姨母，姨母听完第一个说，这是高中啊！听完第二个说，此时不翻身更待何时。李靖听完故事只是在笑，而且他人都在说此时不翻身更待何时。世人为钱做梦的太多，可真正如梦一般的又有几个？李靖觉得，大家好像在编织一件皇帝的新装，有的人清醒着，有的人糊涂着。但都不愿意说出来，而最终受益的，当然是那最初的骗子。刘超对李靖说:“我们这都是有政府的官员支撑的。”李靖觉得，就算是真有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有光的一面就有阴暗的一面，一个小人物能改变了什么？
　　呆了有十几天，李靖还是没点热情。刘超觉得自己把李靖叫来是想给他一个成功的机会，但李靖真的很无动于衷。其实他还是很了解李靖的，他本就不想叫李靖来的，也猜到了可能是这样的结局。他尝试着，让李靖和很多人一块听课，尝试着，让李靖去其他地方。但结局好像就这样了。李靖还是拿不出钱，还是整天这样呆着。
　　李靖走的那天，被人踹了一脚。那是同屋住的一个男孩，他说:“李靖没出息。”李靖说:“我就没出息。”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刘超给李靖买了些吃的，然后就走了。直到上了火车，李靖才开始害怕。他知道，他们有很多手段没使出来。幸运的是李靖还是走了，虽然碰了了个灰头灰脸但至少没牵扯到身边的人。